“妄哥，我怎么感觉好久都没看到你了？怎么最近都在家里陪嫂子吗？”
听人提起虞娆，周妄冷恹的目光微动:“别和我提她。”
“这是吵架了？”男人趿着拖鞋从药房里出来，用过来人的语气劝慰道:“妄哥，和自己媳妇相处，不能太较真，她们女人也就是想听几句好话，再说，嫂子既然有了，那情绪不稳定更是常事，忍一忍让一让，这日子才能好过。”
周妄微微皱眉:“你刚刚说什么？她有了？”
看着周妄诧异的模样，男人的声音弱了些，少了些笃定，甚至看向周妄的目光里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同情:“应该吧，那天嫂子来我这里买了好多试纸，妄哥，你……”
还不等他说完，周妄已经折身上了楼。
狠心的小骗子，她怎么敢连这么重要的事都瞒着他！
她没有吃蟹黄包，她说等她回来有惊喜，分手的那个晚上她哭得那么难过，却还是一次一次的问他如果有了孩子会怎么样，可他是怎样回答的？
周妄有些不敢去回忆。
她一次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他的态度，讨要着留下的理由，渴望着那一点属于家的安全感，可他却都不解风情的推拒了。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混账！
周妄心绪激荡得厉害，拿起手机迫不及待的拨通了虞娆的电话。
去他妈的自尊，见鬼去吧！
不论如何，他不可能放开她的。
要钱，那他就把所有的钱都给她，不够的他打欠条，这一辈子，总能还得上。
她要孩子，他们就养，他不知道怎么做父亲，那就死命对小崽子好，一点苦都不让他吃，总也不算薄待了他。
就算退一万步，她一定要去联姻，那他就把人抢出来，一辈子圈死在怀里，谁来抢，他就弄死谁。
他的娆娆，只能是他的。
一连打了几遍，电话仍旧没有人应答，在耳边盘旋的始终是那冷漠的忙音。
周妄皱眉，有些再等不及，拎起手机和桌上的车钥匙，一边下楼一边拨通了黎深的电话:“深哥，那些画卖了吧，我不想等什么国外的买家了。”
电话另一端，黎深的声音是止不住担忧:“周妄，虞家可是东城首富，虞家的窟窿，不是你这点家底能堵上的，听我一句劝，放弃吧！”
“我做不到。”
她说分手就分手，他是真的很生气，气她一边说着爱他，一边还要抛弃他。
可现在他舍不得继续和她生气了，她那个别扭的性子，连小崽子都给他怀了，还在他面前嘴硬，以后就算她说再多绝情的话，他也不会信了。
午后的阳光有些毒辣，深绿色的树叶卷着边，泛着惨淡的黄。
豪华雅致的别墅里，保姆趴在窗前悄悄打量着门外的男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那是不是就是大小姐的男朋友啊？看他开的车，也还不错吧，该不会是大小姐给买的吧。”
“要我有钱，我也愿意给他买车，这小伙子长得是真好啊，又高又精神，比电视上的明星都好看，看着多养眼啊。”
“你说太太就这么把人晾在门外快三个小时了，他这怎么还不走啊，要不要打电话告诉大小姐一声？”
“可别了，昨天太太从医院回来的时候脸色难看的很，说了就当以后家里没有那两口人，你联系她，要是让太太知道了，指定没好果子吃。”
“人还没走？”虞母抱着手臂下楼，尖细的高跟鞋落在洁白如雪的瓷砖上，发出微微有些刺耳的声响。
见她出现，众人纷纷低首:“回太太，还没呢。”
虞母皱紧了眉头:“你们把他带进来吧，直接带到我的书房。”
一路穿过庭院，绕过那水汽蒸腾的喷泉，周妄第一次踏进了虞娆从小生长的家。
宽敞明亮，富丽堂皇，自落地窗前抛洒进的光亮得刺目，头顶华丽的水晶灯肆无忌惮的闪烁着，映得这里的一切都超出了寻常人对财富的认知。
被穿着统一制服的保姆引着上楼，周妄的步子有些沉重。
他想要用他所拥有的一切去和他们做交换，可冷静下来，他清楚的知道他的那一点财富与之相比，真的太过渺小而不值一提。
走进那间黑白配色的冷淡风书房，周妄收起了平日里那些不羁的棱角，连呼吸都变得郑重而认真了起来。
就算这样的拜访确实冒昧，但他真的没办法继续等下去，他需要她的家人认可，需要她安心的回到他的身边，只要可以，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需要多少钱，你才能不再来打扰我的女儿？”虞母翻看着文件，头也不抬的问道。
这样的回答，周妄并不意外，他看着虞母，平静的反问道:“什么条件，才能让您放心的将她交给我？”
“交给你？”虞母笑着摇头，放下了手中的签字笔:“我想你是误会了，我愿意给你钱，只是希望能够给你一点补偿，我的女儿叛逆，所以她一再拒绝我挑选的人，觉得我不认同的一切就是她喜欢的，而现在……我需要帮她善后。”
周妄听着她的话，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帮她善后？”
虞母轻轻叹息一声，是极惋惜的语调:“我很抱歉她玩弄了你的感情，甚至在你不知情的情况的打掉了你们的孩子，但是我想你也很清楚，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作为一个母亲，我想拜托你，拿钱然后忘记这些，让她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开始新生活。”
“抱歉，您这些话，我不信。”周妄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她是怎样的人，我很清楚。”
“那你看看这个吧！”虞母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打检查单，放在了周妄面前:“我猜，她应该还告诉你说公司出了问题，她要联姻，所以想要分手吧。”
对上周妄惊诧的目光，虞母淡淡一笑:“也是假的，不久之前两家合作大赚了一笔，顺便提了结婚的事，她才急着和你分手，毕竟我们这个圈子贪玩的人很多，但……”
她的话没有说完，周妄也再听不下去，打开那一张张检查的单子，看到单据上的字迹，他的手指有些不受控制的发抖。
“她人呢？”周妄的声音有些哑涩:“她不是这样的人。”
“被她的未婚夫带去法国了，说是想挑个城堡办婚礼。”虞母平静的开口，看到周妄那隐忍的神色，又不动声色的继续添火道:“小伙子，开个价吧，不然她也不会安心。”
一瞬间，脑海中他勾勒出的极致温情和这平静而冷淡的极致残忍碰撞，他忽然有些分不清真和假。
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他信他心爱的人，信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他却没有一点证据可以反驳另一种说辞。
周妄失魂落魄的离开的那间别墅，耳边回荡的仍旧是虞母那残忍而淡漠的话语——看看你的模样，你哪里像一个爱她的男人，你这执著忠贞的样子就像是她的一条狗，而一个人怎么会爱上一条狗呢？
他努力的想要反驳，可后来他却发现自己真的无话可说。
他用尽全力的寻找着他们真心相爱的证明，可现在已经破碎的现状让曾经他们美好的一切都好像只是他的自欺欺人。
从恋爱，到接吻，再到他们的第一次，乃至分手和小崽子的去留，好像永远都是她在主导在决定，而他需要做的只是接受她选择的结果。
他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心甘情愿的服从一个人，服从到即使再难过都还要为她开脱，像极了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阳光刺目，白云晃眼。
周妄将车开得飞快，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这让他痛苦的一切。
道路两旁的树木飞快的倒退，被风吹落的粉红色树叶簌簌落在车窗上，让他忍不住想起了第一次送虞娆回家的那个夜晚。
那一天，风很大，叶子卷着粉白的花瓣落了她满身，她仿佛小兔子一样惊慌的急着回家，可走到拐角的时候却又悄悄的回头看他。
她以为躲得很好，可他永远记得那昏黄路灯下的娇小而俏皮的剪影。
一声刺耳的碰撞声后，崭新的玻璃上溅开朵朵艳丽的血花，男人黑色的西装上逐渐洇开一抹暗红，他微微勾唇，沉坠进了黑暗里。
机场，候机大厅。
虞娆抱着那装着小小骨灰坛的背包，安静的坐在虞远舟身边，她微微垂着眸子，望着他指尖流转的佛珠，神色有些恍惚。
“娆娆，飞机还有三个小时起飞，你现在打给他，还来得及。”虞远舟轻声提醒道。
虞娆抿唇不说话，只是默默从包里拿了一颗酸梅塞进嘴里，压下了口中的苦涩味道。
提了分手又要复合，明明知道他的规划里没有孩子，却还要用责任逼迫他随着自己背井离乡，她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自己面目可憎，她真的做不到。
虞远舟看着她那样子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夺过她的手机拨通了那被她拨通又无数次挂断的电话。
虞娆伸手想去夺手机，却被虞远舟的话定在了原地:“娆娆，能走到哪里，会是什么结局不能由人，但至少给他一次机会，服软低头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你弄丢的人再也没机会相见。”
虞娆抬眼注视着虞远舟怅然濡湿的凤眼，伸手轻轻接过了手机，嘟嘟的忙音不断的吵闹着，她羽睫轻颤，手指蜷缩进了掌心。
因为长时间没人接听，电话被自动挂断。
虞娆咬唇看着虞远舟，见他点头，又一次拨通了那个电话。
仍旧没有应答。
再一再二不再三，虞娆犹豫了一下，又一次拨了回去。
而这一次，干脆占了线。
见状，虞远舟微微蹙眉，也绝了让他们复合的念头。
就算娆娆再喜欢，这样喜欢耍脾气的男人也总归不是什么良配，一段感情里总不会是全然公平，他一点委屈都不肯受，一点亏都不肯吃，难不成都要娆娆去忍让哄人吗？
夕阳穿过机场明亮的落地窗洒进大厅，虞娆望着窗外飘落的树叶出神。
已经是秋天了吗？
那今年会是谁陪他一起看初雪呢？
“爸爸，抱抱~”
“周妄，不许抱，你儿子今天又欺负别的小朋友了，今天他不认错，晚上就不给饭吃。”
“爸爸，你快看，妈妈好凶~”
“周妄，他都调皮死了，你要是再纵容他，我连你一起罚。”
头脑有些昏沉，肋骨的位置有些刺痛，周妄微微偏头避开了那刺目的灯光，纵容自己沉溺在了那个温暖的梦里。
凶巴巴的娆娆声音还是那么软，爱撒娇的小崽子那皮劲儿一定是随了他，被这一大一小簇拥着，他努力将眼闭得更紧，生怕有一点不合时宜的光亮打破这美好的幻境。
“小望，小望！”
步履匆匆的进门，身着白色套装裙的周母直扑到床边，紧张的呼唤起来。
周妄烦躁的皱了皱眉，努力让自己向梦境的更深处陷落而去，可美梦被周母尖锐的声音绞碎，任凭他再怎样拼凑都再召唤不回。
他握紧了拳，厌烦的睁开了眼:“我还没死呢，你不用来急着继承遗产。”
周母被他噎得难受，可看着他没有半点血色的脸，克制住了自己的暴脾气:“是医院说你出了车祸，打电话叫我来的，周望，别和妈置气了，和我回南城吧，我知道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让你受了很多委屈，但现在我有能力补偿你了。”
“补偿我？”周妄冷笑着开口:“魏女士说的补偿该不会就是让我和你回去，去你丈夫的俱乐部打工，继续帮你们赚钱，然后顺便培养你的宝贝小儿子成为王牌车手吧？”
情绪激动着，周妄想要起身，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瞬间疼出了满头冷汗。
周母疲惫的皱眉，却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两全其美:“周妄，我是希望可以用我的资源，给你一条坦途，至于你和小晨都是我的孩子，我承认我的偏心，但我却也不至于这样利用你。我是真的想要补偿你，和我去南城，我可以安排你出国，最好的教育背景，房子车子社会地位，还有优质的女孩，我都可以提供给你。”
“我不需要。”周妄冷言道:“你凭什么觉得在抛弃了我之后，用一点无关痛痒的补偿就可以要求我的原谅？你又凭什么觉得我对你就应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抛弃过我的人！所以滚远一点，我看着你就觉得恶心。”
听着男人低沉沙哑的怒音，拿着她的手机走到门口的小护士有些进退两难，不知该不该将他的手机送回去。
电话另一端，虞娆紧紧咬唇，将衣摆揉在了手心，有些后悔拨通了这一通电话。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却还是有些闷:“不好意思，是我打错了。”
挂断电话，虞娆深吸了一口气，红着杏眼故作轻快的开口:“哥，看来你要一直带着我这个拖油瓶了。”
虞远舟指尖动作一顿，扶着她的头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没事，哥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