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疯

    “医生,麻烦您离我远一点。”

    看着迎面走来的男医生,虞娆扶着诊疗床的床沿止不住的干呕了起来,抓在床沿的指尖微微泛白,瘦削的肩膀也在微微颤抖,尤其可怜。

    见她呕得厉害,医生忙退到了一边,为难的看向虞母:“虞太太,您看……”

    “虞娆,不适应男大夫没关系,我给你换个人,你可要好好配合。”虞母尖锐的目光压过来,虞娆不自觉的握紧了床沿,压在抽痛的胃上,满身冷汗的躺回了床上。

    见她乖顺,虞母满意一笑,看向一旁有些无措的大夫:“刘大夫,换个人来给她做检查,咱们出去聊,我知道术前六小时不能进食,也都做好了准备,等会儿检查完,咱们就把手术做了吧,也省得再麻烦您一次。”

    虞娆躺在诊疗床上,微微偏头,滚烫的泪珠落入鬓发。

    “要不要我拿点水给你漱漱口?”一旁的小护士看着虞娆难受的模样有些面露不忍:“你别哭,刘医生是医院里最好的医生,等会儿上了麻药,不会让你很疼的。”

    “我能不能……再看一次我的孩子。”虞娆望向一旁的b超仪器,有些后悔刚刚的胆怯。

    怕自己舍不得,她刚刚连在屏幕上看它一眼都不敢,可现在她还是拗不过自己,她想看它一眼,再听听它的心跳。

    她和周妄的孩子,会有多好看啊!

    小护士愣了愣:“你是不是想要它啊,那你快和大夫说,不然等会儿就晚了,你的宝宝很健康,胎心也很好,如果可以,把它生下来吧,你知道有多少人怎么求也求不来这样一个孩子吗?”

    说着,她又一次打开了仪器,冰冷的耦合剂被涂在肌肤上,虞娆半撑起身子,看向了那小小的屏幕。

    它已经有了人形。

    虞娆犹豫的伸出手,从前的那些心里建设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它已经是个人了,不是一团模糊的血肉,她所说的放弃和谋杀有什么区别呢?

    让它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是她,如今要杀死它的还是她,她对这个孩子生杀予夺,和将他们当成木偶摆布的母亲又有什么区别呢?

    见虞娆有些动摇,小护士又道:“你要快点考虑,等会儿手术前两个小时要给你吃软化宫颈的药,如果你吃了药,这个孩子你就算想要也不能要了。”

    正说着话,虞娆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手机,帮我拿一下我的手机。”虞娆坐起身,有些紧张的看向门口。

    小护士应声,小跑着从一旁将她的手机拿过来,看向了门口的位置。

    虞娆接起电话,是一道低哑的男声。

    “娆娆,你和妈在哪?”他问得很急。

    虞娆犹豫了一下:“在医院。”

    “几楼?”虞远舟嗓子的声音涩得厉害。

    “六楼。”虞娆捏紧了裙摆轻轻应声,说不清自己在期待什么。

    半晌,门口传来了重物翻倒的声音,夹杂着清脆的破碎,让人心中恐慌。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在门外护士的失声尖叫中,门被打开。

    男人大步的进门,径直走到了虞娆面前,洁白的衬衫上还是触目惊心的血迹:“跟我走。”

    虞娆愣了愣,目光落在他满是暗红色血迹的衬衫上,紧张的抓紧了他染血的手:“哥,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

    虞远舟赤红着眼,努力让自己不要吓到她:“都是别人的,娆娆,你就告诉我,你想不想要你的孩子?”

    虞娆咬唇,轻点了点头:“想。”

    “那就安心生下来。”虞远舟握了她的手腕,扶她从诊疗床上下来:“我帮你养。”

    “虞远舟,你是不是疯了?”虞母进门,反手将门关好,压低了声音道:“这里是医院,你在这公共场合闹什么,明天报道出去,别人要怎么看我们虞家!”

    “虞家?”虞远舟几乎快要将牙咬碎,将虞娆挡在了身后:“你别再和我提虞家,楼下太平间里躺着的是我的妻子,刚刚在我怀里咽气的是我的女儿,你已经毁了我的一切了,为什么连娆娆你都不能放过!”

    虞母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在说什么呢?”

    因为她那些所谓的为他好的手段,他心爱的妻子偷拿了他的安眠药在初遇的音乐厅绝望自杀,还不满七个月的孩子被提前取出来,只哭了一声,就在他怀里变得冰冷和僵硬。

    害死了他的妻儿还不够,现在他这位好母亲又要拿亲生女儿的人生去做交换,再献祭自己的外孙为他们所谓的事业添砖加瓦。

    他们就是疯子,没有人性没有心的疯子!

    “如果你不是我妈,我现在真想杀了你。”虞远舟握着虞娆的手臂微微颤抖:“找人卡婉婉的演出,在她面前摆豪门的款,让徐媛媛那个疯婆子没完没了的刺激她,趁着我不在,还要专门找人去恐吓她父亲追债,你可真的是煞费苦心啊!”

    虞母脸上露出了几分心虚,提高了声调道:“我是为了你好,让你看看她家是个什么东西,你以为她图你什么,难道不是图你是虞家的继承人吗?”

    “图我是虞家继承人?”虞远舟冷笑道:“我最后悔的事就是为了这该死的虞家委屈了她,徐家这个扣,你们真的解不开吗?我亲自去法国那边确认过,工艺根本没有问题,是你们想要吞并徐家的这条产业线,放出资金链断裂而且工艺有问题的假消息,为的应该是让徐家把流动资金都加注上去吧!”

    “哥,你在说什么?”虞娆听得有些发懵。

    如果虞家资金链没有问题,那她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虞远舟眼底满是沉郁,毫不留情的揭开了这个父母针对他们而设的计划:“他们要我离婚娶徐媛媛,是为了和徐家合作,瓜分徐家微电子这一块的利益,而让你嫁陈家是后手,为了联手拢够大量资金,直接再开一条生产线,以足够大的规模打压徐家垄断这个领域,什么危机,都不过是控制我们的手段罢了!”

    虞娆听得遍体生寒,为了产业扩张,生生的把他们的人生拆碎,他们的成功都是这样不择手段得到的吗?

    “虞远舟,你自甘堕落不要带上你妹妹。”虞母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我给你妹妹选的人门当户对,更是对她一往情深,怎么就是控制她了?”

    虞远舟红着眼讥讽的嗤笑一声,转头看向虞娆:“娆娆,那个家我不会再回去了,你愿意和哥哥走吗?”

    “有哥哥的地方才是我的家。”虞娆像小时候一样紧紧的捏住了他的衣摆,看着虞母的目光疏离而平静:“妈,以后虞娆的虞都只是虞远舟的虞,我们……再也不是虞家人。”

    离开医院,夕阳的余晖将兄妹俩单薄的身影拉得很长。

    “哥,我有办法让你少难过一点吗?”

    “娆娆,你可以过你想过的生活,以后都快快乐乐的,我就可以放心了。”

    “哥,你这样说话,我有点怕。”

    “别怕,娆娆以后都只有我撑腰了,哥哥不会扔下你一个人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接大嫂……和小宝宝回家?”

    “不回了,那个家她不喜欢,我要带他们去她喜欢的地方,以后都不会再有人来打扰我们了。”

    在这发生了太多事的一天,回到家里的虞远舟表现得很平静,平静得让人恍惚间都会忽略这间房子突然的空荡。

    他好像碎了,仿佛一个精致的瓷偶,仍旧维持着表面的完好,可却从内里一寸一寸的开始崩裂,只要一阵风,他就会轰然倒塌。

    虞娆有些不知所措,纵然想要安慰也无从开口,他的精神状态实在太过沉静空洞,空到任谁也感知不到他应有的情感。

    按照虞远舟的要求吃完营养品,虞娆回房休息,可躺在那陌生的床上,她却实在生不出半点睡意。

    一切真的都发生得太突然了,父母的背刺,大嫂的轻生,他们与家庭的决裂,这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在一个瞬间炸开,而后都混在了一起。

    再也没有人会阻拦她的感情,可她却不知到底要何去何从。

    从情理上来说,回到周妄身边理所当然,他们可以组建家庭,拥有一个完整而幸福的家,或许他们的生活不会像她过去这二十多年一样的光鲜富贵,但总也是不会差的。

    但她却又觉得别扭,前一天毅然决然的分手,打算嫁给别人,后一天就回去说什么重归于好,这样的反复真的让她感觉自己所谓的爱太过儿戏廉价,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至于大哥这里……丧妻丧子,又离开了虞家,以他的性子应该会将现在拥有的一切都还回去,她真的不放心他一无所有的孤身一人去异国他乡。

    各种复杂的思绪翻扯着,虞娆的头脑逐渐昏沉,渐渐沉入梦乡,只是睡得并不安稳。

    夜半惊醒,虞娆满头冷汗的起身,打算去热一杯牛奶助眠,却被一道自走廊尽头落出的灯光吸引了过去。

    “你最后打给娆娆的那个电话,是想告诉她我们不需要她的牺牲,对吗?我看到了你没来得及发出去的那条短信,这一次我没迟到,那个孩子比我们的暖暖更幸运。”

    “你现在应该也见到暖暖了吧,她很漂亮,眉眼像你。”

    “婉婉,我又懦弱了,面对我妈,我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惩罚她做过的这些事,我想过要毁掉她心心念念的虞氏,想过拉着那个肮脏的家同归于尽,可我做不到,我不能毁了小巍,也不能毁了别人的生计,所以除了带娆娆离开,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婉婉,我知道你在,你应我一声,好不好?”

    男人温柔的声音飘转入耳,虞娆顿住了步子,靠在墙边,有些不敢再往下听。

    许久的沉默过后,虞远舟又是极轻的一声:“你果然还是在气我,那等我安顿好娆娆,我就来找你们,再最后等我一次吧!”

    闻言,虞娆的瞳孔不自觉的放大,呼吸也几乎被凝固住。

    他果然动了那样的念头。

    可她……要怎样才能让他给他一个撑下去的理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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