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给多少？！！”
孟时好在睡梦中迷迷糊糊接了这个电话，看了眼备注，是老板的电话没错，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瞬间坐起来，不可置信地朝电话那边追问。
对面似乎被声音震到，缓了一会儿才冷静开口：“一百万，一幅画一百万，现在五十万已经打到工作室账上了。”
孟时好眉头紧皱，沉默了好一阵，“……他是不是要拿我洗钱？”
“犯法的事我可不干。”
她昨晚上熬了一宿夜，研究怎么最大化领到毕业生就业补贴，恍惚听到一百万，有种中彩票的感觉。
孟时好的命跟她的名字一样时好时不好，小时候爸爸生病家道中落了，高中毕业谈恋爱初恋跑了，大学毕业设计被同学抄了。
但是她挺乐观，还很能干，也常有贵人提携，自打大一开始就在老师推荐下开始在梦画工作室实习，成为了一名绘梦师，不仅能养活自己，还能时不时给父母打点钱。
绘梦师的职责在于还原客户的梦境，包括美好的、遗憾的、光怪陆离的。
领到第一笔工资那晚孟时好喜极而泣，奖励了自己一顿海底捞。她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她第一次在不能使用大学生优惠的情况下用餐。
钱虽好，但守法是孟时好的底线。
她平常一幅画顶天了也就三万。
一百万一幅画，孟时好自认她死后一百年都达不到这个价位。
对面梦画工作室的老板云秋心再次沉默，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孟时好解释这次客户的身家，一百万买幅画跟买包辣条似的。
祝百川是一个低调的富二代，气质好，品相佳，闲下来就去看心理医生。多的云秋心也不知道了，富二代的隐私保护做得挺好。
这心理医生是云秋心的朋友，在偶然一次和祝百川的谈话中提到了梦画工作室，祝百川似乎颇有兴趣。
在朋友的引荐下，云秋心和祝百川见了面。
朋友特意交代她，不要像招商引资一样介绍梦画的理念，直接给他看画。
云秋心毕恭毕敬地递上自己的平板给祝百川，“祝少，这是我们工作室三位画家的作品，您可以看看您比较喜欢哪位的画。”
梦画工作室有专门的app，就叫梦?画，是云秋心斥巨资请人打造的。为了对接高端客户，这个app怎么高级怎么来，还常常升级。客户可以下载注册为“梦”之后，选择相应画家查看其作品，然后与画家沟通。
云秋心时刻关注着祝百川的神态变化。
她今年快四十岁，平常对工作室的人像个大姐姐，偶尔也会端出老板的气势。
但在祝百川面前，会不由自主地恭敬，大概人在金钱面前都会卑微。
第一个就是孟时好，她是比较全能的画家，手绘板绘都行，画得又多，质量又好，好评率也高，所以都放在第一个撑场子。
他在点开第一个头像就微微皱起了眉头。
云秋心暗道不好，工作室人少，孟时好已经是里面最优秀的那个，万一祝百川没有看得上的画风，这不是白丢一个大单。
结果祝百川只是把孟时好的画放大，一幅幅看了，又退出去随意看了一下后面两个，“就这个吧。”
云秋心终于松了一口气，很快又因为另一件事发起了愁，她看了眼朋友，鼓起勇气。
“祝少，您要是不嫌麻烦，您可以注册一个我们的软件吗？”
看到祝百川疑惑的眼神，仿佛在说怎么这么麻烦，云秋心心一凉，硬着头皮继续说。
“这样您就可以一对一和画家交流，您放心，我们软件是会保护您的隐私的。”
云秋心赔着笑，每次推销app都像是一场修行，感觉对方看这个app像是看不小心点错开屏广告弹出来的谋宝。
……
“你想哪去了，人家就是纯纯有钱。”
她不能跟孟时好透露客户隐私，没再多说，最后交代她，“小好，你现在就全心全意负责他，我还有事，不多说了，具体的你上app看吧。”
***
登上梦?画一看，一个默认头像默认ID的人发来了对话申请，客户号是1674，是老板说的那个一百万没错。
孟时好眼睛都还迷蒙着，平时平平无奇的默认头像，此刻在她眼里仿佛镀了金，如此闪耀。
孟时好立即通过申请，给他备注“AAA一百万”。
【尊敬的客户，您好，我是您的专属绘梦师小孟，您可以将您的要求发出来，我会及时跟进。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随后发起一个链接，客户可以在里面选择画种，之后还有细分的尺寸、风格、主题、色调等，在最后还有一栏备注。
【麻烦您填一下这个问卷，我会按照您的要求开始绘梦，再次祝您一切顺利！】
不是她区别对待客户，这一百万，搁谁谁迷糊。
虽然要算上税，算上工作室分成，那拿到她手上的还是很多啊。
一百万，值得！
在等待回复的过程中，孟时好迅速洗漱完后走下楼买了一份早餐，准备去工作室。
心情好，孟时好要了两根油条。
她现在住的房子是云秋心租给她的，离工作室很近。虽然需要走楼梯且只有20平，但她一个人独居绰绰有余，更何况在这儿寸土寸金的地，云秋心给了她最低的价格。
她现在该花花该省省，如果能在30岁之前给父母买一栋大房子，那她就没什么遗憾了。如果能存更多钱预防父母生病，那就再好不过。
工作室不要求打卡。需要手绘的时候，她会去工作室，那里有她的专属画室，还有专业的工具。
最重要的是，工作室有云秋心养的三只猫。
孟时好觉得梦画最大的福利就是这三只猫，兼任工作室吉祥物。
***
来到工作室，孟时好到自己的画室电脑前坐下，饼干就慢悠悠来它怀里坐着。
还有其它两只猫，泡芙和馒头。
饼干是最亲孟时好的那只，基本上三位画家做到了人手一猫。孟时好用颜料的时候会把饼干抱出去，平常如果饼干愿意的话就会抱着。
手机振动，一百万发来一句你好，孟时好心说人还挺有礼貌。
【问卷太复杂，你看着随便画就行】
这就是孟时好最怕的甲方，让他提要求他不提，画了又有大把意见。
明明现在房间里只有一人一猫，孟时好笑得像被检查的金牌客服。
这也就是她改备注的原因，一百万，抚平了孟时好所有烦躁。
而且绘梦师往往还需要引导客户描述梦境，她早有准备。
【那您给出几个关键词，然后试着把它们连成一个画面可以吗？】
梦?画除了不能撤回，它的聊天功能都是复刻的微信，包括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看得出来这一百万很纠结。
【爆炸、鸽子、血、女孩】
孟时好本来想好的回复被这几个关键词打断，这什么凶杀案现场？
过了一会儿，一百万直接发过来一个文档。
里面以第一人称详细记叙了他的梦境。他是观察视角，所以梦里有他，但他所梦画面无他。
孟时好这豆浆喝得怪不是滋味。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美梦，绘梦师其实主要是帮人记录美好梦境。
什么样的人，会想把噩梦画出来？
出于个人的好奇，或者说为了加深对绘梦师这个职业的理解，孟时好忍不住对一百万提问。
【冒昧问一下，您绘梦的目的是什么呢？】
【好奇。】
没有多说的意思。
既如此，孟时好虽然疑惑，也不打算对客户的梦多加探究。她所需要做的，就是呈现出这个梦。
孟时好很快有了想法。
很杂糅的梦境，感觉分了好几层，前面的女孩和鸽子是一层，之后的林荫大道又是一层，再后是翻飞的车和一地的血，最后是满天的爆炸火星和混乱的日月星辰。
【我会给您电子稿，您确认无误后我会开始油画，整个流程预计一个月，之后会从工作室寄出。】
据孟时好不负责任的统计，绘梦的客户的不满意率比平常约稿高出百分之五。
因为梦往往来源于生活又脱离生活。
客户会感觉熟悉又不熟悉。
所以实物稿改起来更为麻烦，价格也更贵，孟时好一般会先画一张电子稿，确保客户满意之后，根据客户需要再进行下一步操作。
看情况会把电子稿赠送给客户。
一百万回了句谢谢。
***
晚上七点，孟时好从工作中抽离出来。
她对今天的工作效率不是很满意，不断调整画面层次安排，似乎总是不能称心。
但是工作是做不完的，孟时好比谁都清楚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她活动活动手腕，点了存储，文件命名为“一百万”，同时发了一份到微信文件传输助手，最后导出图片格式发给一百万。
【您好，这是今日的进度，您可以随时查看我的进度并随时提出意见，期待您的回复。】
虽然没有期望客户立刻回复，但是孟时好吃完晚饭洗完澡娱乐完都要上床睡觉了，对面还是没有回复。
这感觉就像老师给家长发信息问孩子到家没有一样，家长半天不回，老师只能无止境的担心。
她挣扎，决定小心催一催回复。
【您好，是有哪里不满意吗？】
孟时好等了五分钟，快十二点，对面终于有了动静。
【水印。】
水印是为了防止盗用和跑单，职业习惯。
孟时好懊悔，金牌服务怎么做的，怎么都没给大客户考虑这点。
她当即爬起打开笔记本电脑，把水印去了，再发了一次。
在这过程中，梦?画发来一条系统提示。
【用户1674打赏礼物向日葵100朵】
一百万的消息随后跟上。
【麻烦了。】
打赏是要去到画家个人界面的，孟时好差点对着手机方向磕一个头。
然后她思考要不要装模作样留一个回头客，就发“客户您好，您这边已经付过定金了，所以不需要给礼物的。”
两秒过去，孟时好去后台申请了提现。
钱，还是握在自己手里实在。
【您这是哪里的话，丝毫不会麻烦，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另外，您觉得还有哪里需要改进的吗？】
有点狗腿，但是挣钱嘛，不丢人。
100多向日葵，那就是人民币一万呢。
孟时好人都精神了，甚至想熬夜给一百万改稿，整个人沉浸在天价小费的快乐中。
很快，对面发来消息。
孟时好财迷的简单快乐猝不及防被打断。
【不要让血粘到她的裙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