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在这个状态下的祂没兴趣拐弯抹角。
【银色长发的男人，你的打扮看上去有些眼熟啊，报上名来。】
琴酒没有回答，他只觉眼前一阵阵晕眩，单单是直视对方内心就会产生一种由衷的厌恶与恐惧。
琴酒几乎都快忘记上一次产生这种情绪是什么时候了，这血影唤起了他记忆深处一片晦涩不堪的回忆。
那时他十岁，和另一个同龄人被关入一间只有一扇小窗的暗室中厮杀，他们彼此都没有武器，只能依靠拳脚挣扎着相互攻击。
直到那天之前他们都还是一起参与训练，一起进食入睡的伙伴。
琴酒——那时还名为黑泽阵的男孩并不当对方是自己的朋友，但也想过他们或许能一起成为电影中那种合作无间攻无不克的杀手组合。
现实是他们中只能活下一个。
最终他赢了，抓着对方的脑袋反复撞墙让那个人陷入脑震荡后活活掐死了对方。
但外面的人却没有要放他出去的意思。
一天，两天，三天，那扇小窗外的天光变化能帮助他判断时间，却更增添了一分绝望。
没有食物，没有水，连一只爬进屋里能拿来充饥的虫子都没有，他可能已经被遗忘了。
这屋里唯一的东西就是那具躺在地上逐渐腐烂的躯体。
他就要死了吗？绝不！
好想吐，但是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他这么做是别无选择的，是为了能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
他品尝到了腐败的味道。
永远无法遗忘的厌恶和恐惧的味道。
琴酒浑身肌肉都绷紧了，死死的握着枪柄，但他心知肚明手上这玩意儿对上这个疑似特级咒灵的怪物时，能起到的作用即使往乐观估计也是微乎其微。
“琴酒，一位女士向你问话的时候选择无视实在是有失风度啊。”孔时雨在猩红的手势示意下站了起来，转身调侃道。
他当然清楚对方此刻恐怕正身陷在第一次直面腐败权柄的冲击中。
但凡是拥有求生欲的人——即使是斗志再强大的勇者也不会愿意去触碰腐败，甚至可以说越是敢于直面一切的强者对腐败的排斥就越甚。
即使是那些追逐死亡的求道者对腐败也应该是唾弃的吧，那种死亡没有宁静，没有荣誉，完全是对死者的玷污。
孔时雨自己也对那种感觉印象深刻，在他看来像禅院甚尔那样脑子不正常想要亲近腐败的家伙毕竟还是少数。
且不论在其他生物眼中猩红腐败究竟代表了什么，至少对于人类这个种族而言，那是与生存和希望截然相反的东西。
【原来如此。】
祂听了孔时雨对那男人的称呼后如此应道。
原来如此，猩红则在心里叹道，还当李逵碰上了李鬼，结果李鬼就是李逵。
这个世界还真是比想象中还要有趣，又给了她一个新的惊喜。
这么看来孔时雨干得还不错嘛，居然能搭上琴酒这条线，黑衣组织毕竟是能搞出ATPX-4869这种逆转时光神药的组织。
如果是他们的研究员说不定真能制造出什么能承受腐败的载体。
【孔，你唤我来所为何事。】
“女士，对方已经准备好了进行交易的入场劵，但对我们是否真的能拿出商品还持有一些质疑，琴酒似乎想亲眼见证一次您赋予能力的过程。”
短暂的沉默。
孔时雨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开始沉重了起来，米莉森女士是在思考吗？还是已经被激怒了？
那个猩红腐败所化的血液没有五官，自然也看不出表情。
他召唤了对方多少也有些因势利导的缘故，但此刻孔时雨却多少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再和琴酒更多据理力争一下。
丫的都是甚尔那家伙的错，因为他屡次做出各种冒犯之举都未让这位女士表现出被激怒的态度，变相在孔时雨心中降低了召唤这位女士需要付出的精神成本。
但此刻面对这种非人的更高层次生命所感受到的压迫感，和她之前在人类女性躯壳中表现出来的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孔时雨心中惴惴，他该不会搞砸了吧。
琴酒也感到大祸临头，商业谈判中的威吓和妥协都是针对人类才能起到作用的手段，对面的东西发出的声音连人话都不是，真的会有耐心进行一场交易中的推拉吗？
数秒后祂终于再度开口了，说出的内容却让听到这话的所有人俱都怛然失色。
【乌丸莲耶，你让你的小傀儡带着一通讯频道的虫豸窥探我的存在，着实让人不快。】
【如果你学不会在同我的交易中该摆出什么姿态，那么乌丸集团本部、黄昏别馆、还有你在鸟取的乌鸦巢，索性尽数变成猩红腐败绽放的温床吧。】
孔时雨都听傻了，乌丸莲耶是谁啊，琴酒背后的老大吗，就这么直接戳破对方的真名和老巢还开始光明正大地威胁起人来了，这哪是要谈什么交易，这是突然开始掀桌了喂！
“不，该死的！”鸟取县别墅某间昏暗的书房中，一个老人惊悸的从座椅上挣扎跳起。立在旁边的一位美艳女郎亦是花容失色，甚至都忘了伸手去搀扶一下这位老者。
“呼呼，咳咳咳立刻切断琴酒连接黑客那边的通讯频道，不，立刻把那家伙灭口！”老人神情狰狞地怒吼道。
贝尔摩德面色煞白，连忙传讯给伏特加让他动手，boss的身份和地址绝不是代号成员之外的家伙能知道的，哪怕只是一场意外，知情人也必须死。
她控制不住的在心里想到，他们被看到了，某个难以言明的存在从更高的维度投来的视线捕捉到了他们，低等生物在对方面前无法隐藏任何秘密。
在这种情况下所谓的交易真的还能称之为交易吗，双方信息如此不对等，这就是一场变相的胁迫。
“阵，改变通讯模式，让我和对方亲自说…”乌丸莲耶到底已经人老成精城府颇深，他已经快速恢复了冷静，重新思考起了破局的方法。
琴酒牙关紧咬，他知道自己这次任务算是彻底失败了，对方直接砸烂交易平台，甚至逼的boss不得不亲自下场谈判。
他手指移到自己的后颈取下了那个骨传导通讯设备，调整了几个参数，那小小的仪器就传出了一个老者的声音。
乌丸莲耶没有再用经过修改的电子伪声说话，在全然不清楚对方底细的时候他不打算再进一步激怒对方了。
“这位女士，还请原谅老朽的冒犯，人上了年纪行事确实变得畏首畏尾了，再加上我行动也着实不方便，没亲身来此和您对面交易实在惭愧。”
呵呵，一大把年纪了还真是能屈能伸，这老家伙也不容易啊，孔时雨内心腹诽道。
【我对人类的客套话不感兴趣，展示你们的筹码，让我看看你们在这场交易里是否有入局的资格。】
“哈哈哈，真是位直爽的女士，罢了罢了，阵，把东西拿出来给她看看吧。”乌丸莲耶语气宽和地回应道，好像他真是一个好说话的慈祥老人一般。
琴酒依言照做，他在boss面前还真像一条被驯服的忠犬，对待外敌的狠戾残忍不露半分，表现的言听计从。
他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个密封完好有些份量的白色盒子，将其打开，里面放置着的是一支内含淡红色溶液的注射装置。
“您称自己的能力为猩红腐败是么，那老朽也就大言不惭的为这溶液命名为腐败抗体吧，它对抑制那种名为腐败的疾病可谓是卓有成效啊。”
下一秒那赤红稠液构成的无面女神已贴至近前，从琴酒手里的盒子中取出了那支淡红色的试剂，琴酒浑身一颤，勉强压制住了下意识产生的过激反应。
他向来对自己的动态视力极为自信，即便是孔时雨和那两个总监会术师间的战斗，依靠他的眼力也能捕捉到双方的每一个动作。
但刚刚猩红是如何移动到他身前的，琴酒却发现自己浑然不知。
世界像是出了某种故障，或是被削掉了几个关键的帧数，对方的移动似乎没有任何过程，只有到达了的结果。
“这才两天吧，你们怎么搞到用来研究的样本的？无论是酒店还是高速的现场应该都被总监会控制起来了吧？”孔时雨疑惑不解。
“哼，你们杀人的CROWS酒店本来就是组织的产业。”还是琴酒变相回答了他的问题。
猩红正借用系统浏览着这管试剂的基本信息。
【名称：抗腐败试剂（1.1）
物品类别：消耗品
道具效用：略微减缓猩红腐败对身体的侵蚀作用，使用后将持续减少生命值
物品说明：从CROWS酒店顶层一名普通死者身上提取样本后，由乌丸旗下数个团队连夜研发出的杀菌药，虽然有效，但在对抗猩红腐败的同时对使用者本身也会造成伤害。】
完全是半成品啊，而且提取的腐败样本只来自普通尸体…算了，毕竟是1.1版本，短时间内能做到这一步反过来应该夸奖他们才对。
【作为入场券算是勉强合格，但仅仅是通过针对三代孢子的研究来制作出的药物远远不够，离我真正想要的还差的太远。】
猩红将试剂放回琴酒手中的盒子里，合上了盖子。
【乌丸莲耶，我在你的小傀儡身上留下了更高级别的次代孢子作为临别赠品，如果你们还能研究出对应的试剂，那我们的交易就可以正式成立了。】
“你…！”老人又是一惊。
琴酒听了这话也是浑身一僵，他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呵呵，好好努力吧，哪怕把我当作是你们的假想敌，研究也得继续下去不是吗，否则之后你要失去的，可能就不只是琴酒这么一个好用的工具人而已了。】
那血影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就消逝在了空气中。
“孔先生，你用艾奥尼亚蝶的力量杀死了一个一级术师对吧，那么他的咒力就作为战利品赐予你了。”
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在孔时雨脑中响起，如果是甚尔听到恐怕立刻就能认出，这是他在那梦境之中对面的猩红腐败女神本身的声音。
一个和“禅院扇的追忆”相似的虚影于虚空中浮现，被投入了地下中介人体内，只不过这次那虚影却长着加茂宪明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