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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风云(六)

    光越来越强烈,照得刺人眼。

    恍惚间青鱼又看到了那只猫儿,黑黝黝的,身上的皮毛被洒下来的光照得锃亮,如一只会移动的黑团子。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跟着那只黑团子。

    穿过大街小巷,猫儿在一处楼里隐去。

    青鱼抬头一看,不觉愣了一下,因为此地正是宴盛楼。

    那块金色的牌匾在阳光下闪着金光,烫金的宴盛两字尤为明显。

    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呀,团子回来了!”

    “是啊,好久没见它了。”

    “它跟随...你何时能见着....”

    具体的青鱼倒是没听清,听她们说的,像是自个院里养的猫儿,那定不是同一只。

    她将手中的请帖递给了门外的小厮,那小厮一看帖子的封面,便立刻招呼她进楼,毕竟这是极少极少的贵客才有的待遇。

    奇的是楼里除了这些姑娘,竟只有她一位客,仿佛这帖子专为她一人开。

    又是那个紫衣姑娘,她似乎对青鱼很感兴趣,但在看到那帖子以后,脸上的笑意立马减了三分。

    “呀,贵客,上座上座。”

    其他的姑娘也纷纷招呼,只是眼里都多了分打量。

    这让她有些不自在。

    走走转转,来到了二楼的雅客间,清风随着半开的窗子穿过,让她缓和不少。

    抬眼间便见鸢尾蹦蹦跳跳地走过来,还是跟从前没有什么分别,脸上还是带些不服气,但也已好了不少。

    “哟,你挺厉害的。”她先开口。

    青鱼被这句逗得扑哧一笑,“怎么个厉害法,你家主人如此,我不得防着点?”

    一听提到她的主人,鸢尾又有些急起来,坐在她对面,替她说话。

    “青鱼,我知晓你不凡,否则也不会轻易逃过,我家主人....那是被迷了心窍了,其实她人还不错的,我知道我不能同你说这些,但是我不说的话也不知道要与你说什么了,干脆把我心里想的都说出来....”

    “我只是想,你不要伤害我主人。”

    这丫头倒是个忠心的,只可惜主子是个蛮的。

    她放下手中的瓷杯,“我自有考虑,不过,你是个好姑娘。”

    鸢尾轻轻一哼,“那是自然,我虽平时里刁蛮了些,可做事情自有分寸的。”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后半句,这不是在打主人的脸,忙呸呸呸起来。

    青鱼笑道:“怎么?”

    “定是茶太苦的缘故!”

    青鱼没揭穿她,无奈笑了笑。

    鸢尾又问起来,“不过青鱼,你要恭亲王府的消息做什么?听说近日上京恭亲王反了,这阵谋逆的风,说不准哪天就刮到顾城了,到时候小命都要不保了。”

    青鱼顿了半刻才回答。

    “虽说现下恭亲王已反,可除了现在如围城般的上京,其他的地方都还没有动静,现在就看恭亲王下一步的动作了,一旦上京被开,现在这里早乱了,到时候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处处皆是尸横遍野的场景,你想看到吗?”

    鸢尾打了个寒战,摇摇头,“自然是不想。”

    她拿起桌上的青提塞进嘴里,鲜嫩多汁的汁水在嘴里炸开,在这三伏天,是解暑的必备。

    “不过,你还得等等,消息申时才能送达。”

    青鱼点点头,“刚刚我进你们这楼里时,看到了一只黑猫儿,是你家主人养的?”

    “黑猫儿?”

    鸢尾想了想才说:“啊你说团子啊,是我们阁主的猫儿,叫团子。”

    想起之前院里比剑已透露身份,鸢尾也没再隐瞒。

    “阁主?”

    “是啊,我们阁主可厉害了,各线的消息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金鱼阁阁主,神秘莫测,无人知晓其的真面目。

    -

    已过了申时三刻。

    正想着什么时候来,便听见马车叮铃的声响。

    青鱼顺着窗子朝下面看去,一辆马车缓了几步停在了宴盛楼跟前,门旁的小厮赶忙跪下,将自个的身板当作下马车的肉垫方凳。

    她回头朝对面看了看,才见鸢尾早已跑下去迎接杜若娘子。

    小丫头,跑得还挺快的。

    随着纤手轻轻掀开围帘,杜若从里面徐徐走出,鸢尾忙搭上手腕,她稳稳踩在那小厮的背上。

    本以为马车要随之停到后院,可谁知后面又走出一人,是个男子,一身黑衣,可严严实实遮了层帷帽,什么也看不清。

    刚要下脚,看到跪下的小厮,不由得眉头一皱。

    “起来。”

    杜若见得如此,知晓他是不高兴了,忙叫那小厮起身,那小厮倒不觉得什么,脸上还是乐呵呵的。

    真是一出好戏,青鱼摇了摇头。

    脚步声越来越近,是杜若。

    “可算来了,杜若娘子。”

    似乎赶了很远的路,她显得很疲惫。

    她手一抬,鸢尾立马拨开珠帘,周遭只剩她们三人,旁人都被遣到了一楼。

    “你还真是命大。”

    青鱼端起一旁的空茶碗为她续上热茶。

    “拜你所赐。”

    眼前如此杜若也没再与她争辩,她不情不愿地从手里拿出了一堆信纸般的东西,放在了桌子的一旁。

    “这便是你要的消息,既然你大难不死,金鱼阁说话算数,少不了你分毫。”

    青鱼拿过那厚厚一叠信纸,它们被线绳捆了起来,有新的有旧的。

    “话虽不中听,但是好在没食言。”

    似乎不想再与她周旋,说完杜若便要离开,青鱼叫住了她。

    “等一下。”

    这句话让跟在杜若身旁的鸢尾紧张了起来,她不知道接下来青鱼要做什么,怕她对主人不利,免不了紧张起来。

    杜若倒没在怕的,她不耐烦地转头问道:“怎么?青鱼姑娘还有别的事?”

    “事,没什么事,这账,得算一算吧。”

    她能感觉到,这个杜若,对她的敌意,但是她想不明白这敌意从何而来,自己与她不过寥寥两面,能有什么过节,可从杜若那边看,跟有怨言似的。

    这下杜若更按捺不住了,“什么账,怎么,你觉得还不够是么?”说着眼里竟泛出一点泪花。

    察觉到她的情绪,鸢尾知道不能再久留,忙叫人拉着娘子去了后院歇整,避免了场口舌之争。

    青鱼只觉得莫名其妙。

    拿着那沉甸甸的纸张,她只想快点离开这。

    拉开珠帘雅间,外面已是一片热闹,乐声四起,声声入耳。

    正下楼间隙那猫儿又跑了出来,围着她转,青鱼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还好鸢尾及时过来抱走了团子,青鱼才得以脱身。

    出了宴盛楼,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似乎在等她。

    忽得从马车帘内露出一个脑袋,笑眯眯的望着她,“没想到吧!”

    是芍萤。

    上了马车以后才看到不仅有芍萤,还有绕棠。

    她疑惑问道:“你们怎么会来?”

    芍萤则是一脸得意,她一把抱住青鱼的胳膊,“是少爷吩咐的,他料到你会自个去,不放心,便派了辆马车让我们来接你。”

    绕棠也接过话茬,“是啊青鱼,昨个你都答应我让我陪你去,结果倒好,一大早你就自个去了,害得我很担心你。”

    你一句他一句的,把青鱼说得头痛,她笑了笑,“下次不会了。”

    马蹄哒哒声渐行渐远。

    -

    宴盛楼内,热闹十足。

    宴盛楼院后,却是一片寂静。

    月色洒下,杜若跪在鹅卵石铺满的院子里,一言不发。

    而她面前的那个人,正是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位男子,他已摘了帷帽,手里拿了一枚酒杯,在手里漫不经心地转着。

    跪在杜若身旁的鸢尾先开了口,“阁主,求您放过主人!”

    而他,正是金鱼阁阁主。

    那人将酒杯中的酒斟满了,突然猛地洒在地上,溅了一地,一股酒香升入空中。

    “杜若,你是活够了吗,敢动我的人。”

    鸢尾一下子跪下去,不敢再言语。

    杜若竟是不怕,她直起身来,紧紧盯着眼前的人,“是!我杜若是活够了!可那又怎么样,如果不是因为她云乘你何至于如此,而今的一切.....”

    没等她说完一个巴掌落了下来,在寂静的院里显得格外响亮,惊得院外的鸟雀扑翅而飞。

    他的脸色变得阴沉,“谁许你叫我这个名字了。”

    “我看你是真的活腻了,我当初为何赎你,你是不是全忘了。”

    鸢尾微微抬头,杜若的脸色已红了大片,更显得楚楚可怜,她心疼的喊道,“主人....”

    杜若却突然笑起来,时而笑,时而盯着他,原本白皙的小脸已有些红肿,想来她杜若哪里受过这般委屈,她可是宴盛楼的杜若娘子,多少人为之倾倒,有人愿意一掷千金只为见她一面,这一巴掌,打碎了她所有积攒起来的尊严,她所以为的尊严。

    现在,碎了一地。

    她突然站起身来,“阁主,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可以。”

    鸢尾拉住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说了,“主人,别说了。”

    杜若一把甩开她的手,“我要说,我要问,我哪里不如她,我比她漂亮,我.....”

    “因为你不是她。”云乘突然冒出来一句。

    他又冷冷说道:“你根本无法与之相比,看看你做的事,手段拙劣肮脏,要记得你的身份,一刻也不能忘,我在外许你一个杜若娘子的盛名,可这不代表,你就真的脱胎换骨了,杜若。”

    杜若听到那句脱胎换骨猛地一愣,眼里的泪也止住了,她彻底清醒了。

    一直以来做的美梦,这一刻被打得稀碎。

    她瘫坐在了地上,云乘已走远。

    鸢尾忙过来扶起她,为她拿了一件披风紧紧抱住她,“主人,我在。”

    她终于忍不住哭起来,她把头深深埋入鸢尾的肩上,低低哭起来,甚至哭,她都不敢放声哭。

    片刻过后从前院来了两位婢子,将还在地上的她拖起来。

    鸢尾急了,护在她身前喊道:“你们要干什么!”

    那两位婢子回答:“鸢尾姑娘,阁主下了命令,杜若娘子犯了规矩,要关柴房一天一夜,劳请姑娘不要为难我们。”

    柴房,对于普通人家,是柴房柴火的地方,可在金鱼阁,这便是一项惩罚,那里没有窗子,只有一扇门,周围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听不到任何声音,十分难熬。

    鸢尾哀求:“两位姐姐,可否让我见见阁主,主人怕黑,求求阁主不要把主人关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那两个婢子摇了摇头,朝身后跟着的人使了个眼色,架住了鸢尾,任她怎么挣扎都是无济于事。

    “主人!主人!我求求你们...”鸢尾奋力挣脱往面如死灰的杜若手里塞了个冰凉的东西。

    这黑笼建在地下,在宴盛楼最隐蔽的地方,拉开院里的那假山,便出来一条通道,只有金鱼阁的人知晓,而金鱼阁的人,皆为死士,到死都不会背叛金鱼阁。

    地下阴凉,穿过层层阶梯,便到了最深处,黑笼。

    她伸手摸索,她摸到了鸢尾塞给她东西,那是一颗小小的夜明珠,她咬住下唇,尽量让自己不哭出声来。

    随着锁链的合关,杜若被关在了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房间小小的,却什么也看不见,她自小怕黑,可在这一刻,她居然没那么怕了,很累,她把自己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一旦拥有什么,便会越来越贪心,对本不属于自己的人动了心思。

    叫妄心。

    -

    玄府。

    青鱼掌了灯,正要往上敷药,药效甚好,敷上一片清凉。

    果然是从玄树手中拿来的药,就是好用。

    烛光之下,她开始看着从杜若手里得来的那些恭王府的消息,消息很杂很乱,小到三年前恭王府恭王纳妾进出的银两流水,大到恭王与叶容的书信往来,那封书信很旧,字迹不知是不是被雨淋了的缘故,有些模糊不清,并且是个残本,只有一半,可开头的几个字便吸引了青鱼的目光,叶容,事情要加快了,事成以后,你便不再是一个小小的医官,我许你一官半职,赐你黄金百两,去顾城....

    接着就断了,只有开头最上方不知为何被人标注了一下时间,而一算,正是十年前,时间对上了。

    想起叶府,除了本就体弱多病的存止,现在是死的死,逃的逃,哪还有什么叶家,只剩下一座空宅子。

    令人唏嘘。

    看了半夜,除了一些账单数目,便是一些往来回信,有价值的便是那张与叶容的书信,可惜,只有一半,还模糊不清,让人觉得一切都扑朔迷离。

    青鱼叹了口气,将其放在了柜子最深处。

    她又失眠了。

    一直到寅时,天都快亮了,她才睡着。

    她这一觉睡得长,芍萤和绕棠都没有来打扰她,待她醒来时,天已大亮。

    她揉揉眼睛,长长打了个哈欠,下床穿衣梳洗好出了院门。

    天气还是很热,但好在鱼池边有一棵大树,茂密的叶子形成了一个阴凉的空地,也刚好遮住了这片池子。

    她正好闲来无事,又有些没睡醒,便拿了柄团扇,坐在池边逗起鱼儿来,青鱼用那柄团扇在水里舀来舀去,惊得鱼儿四处乱窜。

    正玩着看到芍萤蹦蹦跳跳从远处跑来,还向她不停地招手。

    青鱼这才坐起来,问道:“怎么这么急匆匆地,这么热的天,慢点跑。”

    芍萤也顾不上说话了,接过青鱼手里的那柄团扇就开始扇起来,扇面上沾了些水,她这么猛地一扇,倒溅起不少的水来,但却是清凉不少。

    芍萤松了口气,一边扇一边说:“医女,少年请你去书房,有要事。”

    看她每次都是急急的样子,青鱼就禁不住要笑。

    芍萤一脸疑惑,“笑什么?”

    青鱼边走边回道:“没事,你可爱。”

    到了书房,青鱼一人敲了敲门。

    “进来。”

    待得到肯定回答她推门而进,玄树还是坐在桌前不知在写些什么,表情凝重,看是她脸色才缓和一点。

    “过两日,我们都要离开顾城,最好是越快越好。”

    青鱼猜到,应该是上京那边,要变天了。

    之前她就目睹了战乱,可出城以后,除了恭王反了的消息传出,其他竟再没有消息,按理说一日反,无论城破还是恭王兵败,都该有个结果,可这都多少日了,什么消息也没有传出。

    着实可疑。

    青鱼点点头,表示附和。

    玄树接着说道:“这些时日,上京犹如一座死城,想进的人进不去,想出的人出不来,上京周遭的城也已经有所准备,恐怕这次,这上京皇位,当真换了个主人。”

    “就在这几日了,府里家眷甚少,前些日子已然给足了银两打发了一些,到时天下一旦真的大乱,顾城也会惨遭屠戮。”

    青鱼迟疑问道:“天下纷争,我们,往哪走?”

    “西陵。”

    “此一去,便不知何时再回来了。”

    青鱼却迟疑了,她现在虽已杀了祁淞,可真正的幕后黑手,她还没有亲手手刃仇敌。

    她怕她一走,便忘了自己的初心。

    玄树看出了她的迟疑,说道:“如若现在不走,到了战乱那日,可就真的走不了了,青鱼,要报仇,先保命。”

    最后一句直击青鱼的心,迟疑了片刻,她点点头。

    玄树这才放心下来。

    “那你现在便去准备,今晚我会通知府里,随时都可能走。”

    她深呼一口气,“好。”

    回了柳院,她拿出了那叠书信,将叶容那一封拿了出来,其余的她点了烛火,慢慢烧成一堆灰烬。

    她的手里,还有筹码。

    门突然被猛地推开,绕棠捂着嘴鼻走进来,看她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青鱼你吓死我了,我看你屋里冒出一点烟还以为你怎么了,还好你没事。”

    青鱼忙把桌上的烧完的灰烬拿着帕子擦拭,“啊,刚才不小心燃了桌边的纸,一会儿就烧成了灰烬。”

    绕棠也过来帮忙,把那些灰烬扫到帕子上扔出去。

    青鱼突然开口,“绕棠,我去哪你便去哪吗?”

    绕棠想都没想就回答:“嗯,你去哪我就去哪,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我以前就说过的,我总会找到你,跟着你,咱们是好姐妹嘛。”

    青鱼轻轻一笑,“当然,那也是我是姐姐,你是妹妹,姐姐保护妹妹,就像,你上次挡在嬷嬷跟前一样!”

    绕棠想了想,“妹妹也可以保护姐姐!”

    待绕棠走后,青鱼才叹了口气,开始收拾起来,想来在这待了这么久,突然要走,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但收拾来收拾去,她发现自己也没有什么行李,无非是魂归,那把短刀,还有一些身外之物,除此之外没有什么。

    青鱼突然想到了云乘,他曾说的襄云街巷口最里间种着一棵桃树,她也去过了,可是隔离老翁说已经很多年没有人住了,现在他也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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