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戏

    “我知道了。”柳清鸢习惯性地用手卷了卷头发。

    女子看表演会不会严重掉发的问题由她来亲自验证一下吧,好歹自己是被选中的人,船到桥头自然直,而且看表演是完成任务的一环,她可不想因此错过什么。

    “小姐是确定进去吗?”伙计似乎是做着最后的确认。

    柳清鸢语气笃定:“当然。”

    看事情告一段落,一直没出声的顾年聿在这时开了口:“劳烦几位带路。”

    “两位有请。”

    柳清鸢摸不准顾年聿的心思,他绝对在此前就知道“尽量会拒绝女子入场”了,瞒着自己是什么意思?看自己会不会打退堂鼓?

    她这方猜测着,伙计已经将他们带到了表演的前排,虽然里面大部分的区域人挤人,喧闹无比,但前排的座位没有人上前,就像是有道结界,拥挤的人们到此就自动止住了脚步,无法前进。

    待柳清鸢和顾年聿坐下,伙计给他们俩倒上茶,放上糕点,台上的表演正要拉开帘幕。

    柳清鸢率先观察了一下,他们的座位处于正中间,无疑是最好的位置,椅子底下垫了高,加了垫脚的,增加了视野,他们能将台上的表演看得一清二楚。

    表演的台子用厚重的木板搭着,从观众席通向台子是没有台阶的,如果要叫好的话,只能从观众席朝台上扔上去一些物品或是钱财。

    随着一阵敲锣打鼓,咿咿哇哇的声音,柳清鸢知道,开始了。

    拿手好戏自然要作为压轴。

    一开始是喷火,一光着上身的壮汉提了一个小瓶子上来,他往嘴里喝一口,另一只手拿着点了火的木棒,他一喷,火窜得又高又远,柳清鸢觉着热浪就从自己眼珠子前飘过,差点以为烧到自己身上。

    她喝了口茶压压惊,顾年聿拍手叫了声“好”。

    现代的喷火表演较为少见,为了安全考虑亦不会让观众如此近距离观看。

    太危险了,柳清鸢心中有些不悦,她上一次死里逃生的任务就是与火相关,是不太美好的记忆。

    顾年聿叫好是因为他坚信火不会烧到自己身上,柳清鸢不喜欢近距离的危险。

    第二场表演是吞剑,男子身形矮小,却拖着过他身高一半的剑出场,看他咽了咽口水,一闭眼,将剑一下子捅入了嗓子眼,观众席也迎来了久违的安静,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直至台上的表演者嘴外露着剑柄仍行动自如,台下才爆发出激烈的掌声,称赞声中,表演者甚至翻了个跟头。

    柳清鸢眼睛一亮,吞剑的原理她明白,可翻跟头,她是头一回见。

    “好!”她鼓掌,从袖袋里扔出去几块碎银。

    顾年聿看她激动:“清鸢喜欢这个?”

    “唔……就是没见过。”柳清鸢吃了块绿豆糕。

    可还谈不上喜不喜欢。

    男子拔了剑,朝柳清鸢道了谢,将碎银捡起,翻着跟斗退去了后台。

    大多数人扔得是些吃食、铜板,扔碎银的是少中极少,柳清鸢成了特例,问题是她手中压根就没有铜钱。

    接替吞剑的表演是飞刀,两人配合,先是一方站立不动,另一方故作一番玄虚后将小刀扔出去对方身后的木板上,稍有一个差池就会伤及皮肉。

    待六把飞刀都稳稳插在木板上,难度升级——一方在头顶是放了苹果。

    柳清鸢已经听到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顾年聿像是知道百分之百会成功一样的一脸轻松。

    “唰”。

    刀狠狠地插入了苹果中间,顶着苹果的人把头上的水果拿了下来,就着小刀切成了好几块,台下有伙计端着盘子接下,他走到后方人群中,人们伸手过来哄抢,抢到的人便往盘子里放了铜钱,好像这样来的苹果格外香甜。

    柳清鸢扭头回来,这方已经有其他伙计切了新鲜的苹果端上桌,他们知道坐在前排的人是不会吃表演用的水果的。

    柳清鸢用手捻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甜大于酸,脆得很。

    顾年聿并没有吃:“林檎花倒是很香。”

    “还有人会把它认错是海棠。”

    “可惜海棠的香味较为淡雅,若不是凑到跟前,很难闻到,林檎花则浓烈许多。”

    “各有各的好,花的话我都喜欢。”

    柳清鸢话一说完,顾年聿低头沉思一会儿,抬头看向她,眼睛里恍若有星辰:“我记住了。”

    这话在柳清鸢听来,多少有点莫名其妙,像是重新认识她,而不是面对故人。

    要是放在爱慕顾年聿的人身上,绝对是会被误解的,不过他只是发自内心说出那句话而已,或许没有其他任何意义。

    柳清鸢默默不语,她喝了口有些凉意的茶,苦得令她皱眉。

    转眼间,台上表演飞刀的两人已下台,取而代之的是百戏的把头,他手上拿着铜锣,棒槌那么一敲,震得柳清鸢脑袋疼。

    喧闹的人群变得鸦雀无声,大家都在等着压轴好戏。

    “各位老爷夫人,各位少爷小姐,所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们背井离乡来到贵宝地,斗胆在此献丑,为得就是博君一乐,”把头拿着棒槌又是一敲,“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话术还是那套话术,实际上进来的各位都是买了票的,有个闲钱或是随身带着小物件,看得上瘾了,不自觉就抛上了台去。

    “哐哐哐”三声锣,未见其人,先见一头瀑布般的长发。

    不经意一看,颇有些怪谈传说的意味。

    柳清鸢抖了抖。

    “保护你的头发。”

    恰好顾年聿又凑过来低声耳语,柳清鸢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下意识地捂住了头。

    “不好意思,清鸢你被吓到了?”

    顾年聿一脸歉意,他以为柳清鸢胆子已经足够大了,而自己也是好心。

    柳清鸢将手从头上拿了下来,摇了摇头:“就是想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故事。”

    至于想到什么,表演时间她没法说,那是她在现代社会上初中的时候,她朋友和她说的一个关于头发的恐怖故事——一个女生两面都是头发。

    当时在大夏天都把她吓得够呛的。

    顾年聿有些好奇:“那等会儿再说。”

    柳清鸢歪着头想了想,反正都已经想起来了,和其他人说一说也没什么吧,万一多一个“受害者”呢,是不是可以分担一下恐惧?

    再将目光投向台上的时候,表演者已经站在了舞台中间,不过因为头发太长太密,压根让人看不清他到底长什么样,就连身上穿着什么衣服都不得而知,单单露出了两边麻布的袖子。

    柳清鸢开始怀疑他四周是不是都是头发,想着忍不住打了个颤。

    而其余的观众似乎变得癫狂起来,他们叫喊着,催促着表演快些开始。

    “稍安勿躁!”把头又走到了台上,他一边手平息着台下的观众,一边手吩咐着台上的另一边人,让他们把东西抬上来。

    见四名壮汉抬着一块巨石,他们青筋暴起,走得费劲,样子不似作假,可想而知石头有多重。

    四名壮汉将巨石置于头发上,又将头发绕来绕去,给巨石来了个“五花大绑”,好像他们用得不是头发,而是哪里得来的金刚索。

    如此力量之下,头发也没有断,而且真的如绳索一样将巨石绑得牢固,柳清鸢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想想都觉得头皮疼。

    “各位看官瞧好咯!”把头仍不忘敲了一下他的锣。

    随着一声令下,那长发的主人便开始缓缓走动,巨石也跟随他的脚步一同挪动,轻松的样子就好像他拖得不是巨石,而是一片树叶。

    柳清鸢却觉着自己的头皮被拉扯着,产生了虚幻的疼痛。

    有好事的人在台下喊着一定是掺了假。

    只要有一人质疑,其余人便跟着呼应,这架势并没有镇住把头,他脸上露出特别自信的笑:“你们且派三两个人上来看看便知。”

    “清鸢你怎么看?”

    柳清鸢没想到顾年聿会问自己,她犹豫了一下:“我感觉不像假的。”

    “说得也是。”对方回她的话显得意味不明。

    其实柳清鸢想得是就算是假的又怎么样,她不过是来看个乐子,但这话和顾年聿不好说,毕竟她是承了他的面才进来的。

    把头招手安排了几名伙计,他们负责挑选台下的看客到台上一探真假。

    柳清鸢注意到虽然他们看似随意,却最终挑选到的都是女子。

    “怎么尽选些姑娘家家的!”有人不满道。

    又听见反驳声:“怎么,你连你家婆娘的话都不信?”

    “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眼看台下就要争吵起来,把头一声锣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他身上。

    “各位老爷们,正因为她们不懂,所以才可信。”

    “总不会说些花言巧语!”

    把头最后的话一出口,台上的人议论纷纷,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所想的是“妇道人家见识少,定不会说见识外的东西”。

    “女人最好还是不要入内”。

    柳清鸢脑子里想得却是一开始门口的伙计的告诫。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由于没有台阶,那几名选中的女子便由伙计们带领从别处上台。

    等了一小会儿,她们出现在了台上,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当然,被台下几百双眼睛盯着,任谁都放开不了,更何况这里的女子本就鲜少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别害怕,你们只需要摸一摸这头发,再摸一摸这石头,告诉大家是真是假。”把头指引着她们。

    “说实话,”柳清鸢同顾年聿小声道,“她们八成不是自愿的。”

    顾年聿仔细观察了台上那些女子的表情,才回道:“或许她们自己也有些好奇。”

    “清鸢难道不想摸一摸?”他又问。

    “不想。”柳清鸢肯定道。

    在他们对话间,台上已经完成了“鉴别大会”。

    “是真的!”有一名女子大声道。

    紧跟着其余的女子也纷纷肯定:“没错,是真的!”

    她们的表情显得十分兴奋,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

    “各位看官们,这下大家信了吧?”把头趁机下了结论。

    底下一阵交头接耳,紧接着鼓起掌欢呼起来。

    有人为了表达自己方才质疑的歉意,朝台上扔上去一些吃食。

    有了一人的开头,其余人也不再顾及什么面子,将铜板和吃食往台上扔去,毕竟大家都没见过这样的表演,的确独此一份。

    用头发拉重物不过是表演的一部分,四名壮汉将巨石解下抬开,再上场时,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和一把砍刀。

    拿剪刀的人先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纸,“咔嚓”一下轻松剪开,接着他走向主演者,拿起对方的一把头发,一剪子下去,除了剪刀相互碰撞的声音以外,那把头发完好无损。

    台下的看客们看到确实如传闻中所说,大声惊叹起来。

    柳清鸢盯得紧,她分明瞧见头发被剪刀剪成了两半,不过是迅速又合拢,速度快得惊人。

    这头发是活的!

    念头一出,她没有很惊讶,反倒不是活的才惊讶呢!

    柳清鸢怕自己第一回看错,等到下一回拿着砍刀的人上前的时候,她盯得更加仔细。

    见这人直接对拖在地上的长发一砍,台上的厚木板都已被劈开,可头发依旧如新。

    再生的速度属实厉害。

    她又见头发顺着劈开的木板生长下去,似乎长了脚,有点让她浑身发毛。

    “头发跑了。”柳清鸢拍拍顾年聿,示意他看。

    待顾年聿看去的时候,头发悄声无息地来到柳清鸢的脚下。

    柳清鸢吓得一抬脚,有点不知所措,一把折扇飞出将要往上伸的头发砍成了两半,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头发合成了一体缩了回去。

    柳清鸢惊魂未定地放下脚,不可置信地说道:“这头发要偷我的头发?”

    “好像是的。”顾年聿干脆拿着折扇摇了摇,语气没有丝毫意外。

    拿我当测试的呢。

    柳清鸢撇撇嘴,她想这头发莫不是因为偷了其他人的头发才有奇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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