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杀了自己

    一道寒光飞闪,兵刃相交,平地起暴雷,震得沙土飞散,石壁似有晃动。

    柳清鸢没等来想象中的首身分离,她摸摸脖子,还好好地连着头,再惊疑地睁开眼,见一背影,拔地倚天,头有牛角,六只手皆握长刀,气势汹涌,挡下了陈肃的那一砍。

    是蚩尤像!

    她心一定,对方是来帮自己的。

    不管蚩尤像是好意还是无意,趁陈肃和蚩尤像僵持之际,柳清鸢顾不得手被划开的疼痛,瞄准时机,速速起身,一个箭步冲到了分岔路里,那方陈肃看她逃跑,连忙收了刀,一闪身,也追了过去。

    柳清鸢不忘举着折扇指路,靠着藏兵洞的岔路优势拖延着身后的陈肃,但她的裙子轻飘飘的过了脚踝,时不时还绊着脚,影响她逃跑的速度,对于逃命来说压根就是累赘,柳清鸢干脆边跑边将外面的裙装系了上去,露出了里面的裤子,果然轻松许多。

    陈肃追得紧,兜圈几回后也摸清了藏兵洞的玄机,柳清鸢的体力怎能比得上征战沙场多年的都尉呢?

    但陈肃后方又有蚩尤像追着,他时不时还要停下来去和蚩尤像周旋个几回合,恰好抵消掉了柳清鸢的劣势。

    按理来说以蚩尤像的本领,陈肃早该败下阵来。

    人如何与神斗?

    不过蚩尤像终究还是“像”,是往铜像里注入了“魂”,而不是真正的蚩尤,再加上恢复行动之身才没多久,力量没有得以完全复原,以陈肃的肉眼凡胎也能与之交手。

    可毕竟强弱悬殊,陈肃挥上几刀,防上几防,便抓准时机,收手逃去。

    三人在藏兵洞中你追我逃,比起先前陈肃对柳清鸢单方面的斩杀,现在有了蚩尤像的加入,更像是在比谁的精力先消耗尽。

    柳清鸢哪里参与过这么惊险的事,手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她感觉到胃内在使劲上下翻腾,胸口憋上来一口气,腹部一阵抽筋,那嗓子就涌上来一股血腥味,呼吸也调整到了极限。

    真的不行了……

    她内心绝望。

    明显感觉陈肃就要追上自己,柳清鸢拼了去,回头要用折扇抵挡一下,听得“嗖”地一声,杀气四溢,蚩尤像的长刀一下子横在陈肃和她之间。

    原来是蚩尤像仗着自己一身的蛮力,直接将石壁砍碎,横冲直撞而来。

    七零八乱的沙石块堆在一旁,阻挡了一方的道路,柳清鸢飞快转动着思维,思考着出路。

    蚩尤像一面转动脑袋瞧着柳清鸢,一面向上挥动着长刀朝陈肃,陈肃却不知被什么驱使着,竟然不躲,甚至就着长刀挥上去的距离,朝另一边的柳清鸢扑去。

    柳清鸢没被蚩尤像吓到,反被陈肃无惧生死都要杀自己的气势吓得瞬间心跳加快,冷汗直冒,倒吸一口了凉气。

    这方陈肃已冲到柳清鸢的面前,那方蚩尤像的长刀即刻落下。

    说时迟那时快,柳清鸢没来得及多思考,手拿折扇伸向了陈肃的后方。

    “锵”!

    蚩尤像四目一怔,长刀及时收了力,要不这扛鼎之力得把柳清鸢震出几丈远。

    空气好像都因为柳清鸢这一出其不意的行为沉默了。

    陈肃想自己都要杀她,她怎还帮自己?蚩尤像则是疑惑我都快帮她杀了要害她性命之人,她怎么还阻止?

    陈肃愣了,蚩尤像更是没反应过来。

    “陈都尉快跑!”

    柳清鸢嘴里提醒着,没办法同一人一神解释,她收回了手,抓紧折扇,一溜烟自己就先跑了。

    不一会儿盔甲碰撞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柳清鸢明白是陈肃还在追自己,她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才能结束这讨厌的追击战。

    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忽而藏兵洞内浓雾四起,霎时间,柳清鸢就浸在了一片朦胧中,有水汽贴着她裸露的皮肤,也沾湿了她的衣衫。

    蚩尤能作云雾!

    必定是蚩尤像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回复了力量,现在企图让陈肃迷失在大雾中,好趁机杀了他。

    柳清鸢猜测。

    她眼睛失去了方向,但此时,听觉逐渐变得明显起来,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和碰撞声停了下来,对方或许是无法应付这突如其来的事态。

    看来自己的危机是暂且化解了。可现在又要怎么办?

    柳清鸢得以短暂的思考,她想着不能让蚩尤像杀了陈肃,毕竟她还没搞懂陈肃为何执着于杀了自己,也没搞懂陈肃和吕子修还有班真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么要怎么才能让陈肃躲过蚩尤像的攻击,还能让他冷静下来和自己好好交谈一番呢?

    光站在这里可不是办法,而在复杂的藏兵洞内穿行看不清前方又太危险了。

    柳清鸢谨慎地伸出手朝前方挪动,试图摸到石壁,好顺着石壁走到土室里去。

    等她摸到石壁的时候再次产生了新的担忧,看得见的时候还要用折扇指路呢,现在看不见了万一飞出来个暗器,自己都没有办法用折扇去防。

    折扇,对了,折扇。

    自己是吓迷糊了,怎么没想起折扇能不能驱散浓雾呢?

    柳清鸢摸着手里的折扇,将其展开,又轻轻一扇,她前方的浓雾便散去一些。

    她没高兴几秒,这浓雾再次聚集了起来。

    看来是得抓紧时间。

    柳清鸢就这么一扇一步,随意找了个土室走了进去。

    土室外浓雾弥漫,土室内倒是没有被影响丝毫。

    说来奇倒也巧,她看着一地的灰烬,石壁是被烟熏黑的地方隐约还有些壁画的痕迹,顿时想起走进的不正是一开始供奉蚩尤像的那间吗?

    她兜兜转转居然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柳施主。”

    柳清鸢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边拿折扇摆出架势边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原来是班道长。”

    她收了折扇,有些惊讶。

    班真不是去找吕子修了吗?怎么在这里?

    “看来柳施主与贫道分开后经历了不少事啊。”班真别过眼去,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柳清鸢眨了眨眼,以为在说自己的伤口,顺着看去,发现自己的裙装还系着呢,了然后她不慌不忙地把裙装放了下去。

    柳清鸢虽听说过道门忌举止不雅,忌形仪慢黩。

    可班真自身贪婪又虚伪,早已破得那阴贼潜谋,害物利己之戒,怎宽以待己严以待人呢?

    “班道长没找到吕公子吗?”柳清鸢主动与他攀谈起来。

    班真听得动静,知道是柳清鸢已放下裙装,于是回过头来,先是一阵摇头叹息:“洞内纷繁复杂,还有机关暗器,贫道转来转去连子修的影子都没看到。”

    “说不准吕公子也进土室里藏起来了。”

    “如果是真的也好,以子修的性子就怕……”

    “就怕?”柳清鸢看班真不再说下去,不免好奇问道,“班道长难道也碰见了?”

    在洞内大肆破坏的蚩尤像还是可能杀了人的陈都尉?

    “是陈施主。”

    班真扯了自己道袍的袖子给柳清鸢看。

    “瞧,这就是贫道从他手里逃出来证据。”

    那袖子已经被利器划掉了一大块,班真无奈甩一甩另一边的宽袖。

    “陈施主连贫道都认不出来了,还好贫道腿脚快。”

    原来陈肃不是只追着自己杀啊。

    将性命之忧分担出去之后柳清鸢不知不觉地放下了一些担忧,亦有空闲去思考起别的事情来。

    “陈都尉是同你们一起入梦的吗?”她挑出个疑问接着问。

    班真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陈施主本就是梦中人。”

    柳清鸢沉吟道:“是陈都尉也不是陈都尉吗……”

    “贫道不知你在说什么,他现在就是他自己。”

    班真老神在在地闭了眼,摸着胡子点头。

    在现代,有一种自窥现象叫做二重身,即是人们能看见另一个自己。

    而古代有记载为“生魂”。

    且都预示着死亡的到来。

    柳清鸢了然:“班道长说得是。”

    现在只有一个陈肃。

    陈肃既然是李大将军手下的将领,那他肯定参加了这场战争,而他们入梦就是由这场战争为开端。

    同一个时空,同一个场景,断然不能存在相同的两个人。

    陈肃既在未来也在过去。

    当未来与过去的陈肃相重合就会产生矛盾与扭曲,结果就是未来和过去的陈肃总得有一个要消失。

    如果未来的陈肃消失,他就失去了入梦的道理。

    而这场过去战争已经胜利,如果与之关联的过去的陈肃消失,就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所以未来的陈肃亲手杀掉了过去的陈肃,但因为精神上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从而进入了癫狂状态,想要通过杀掉来自未来的他们以救赎杀掉过去自己的他,以覆盖掉这段记忆。

    “造成陈施主如今的样子其实是漏算了一步,要怪贫道,”班真见她一点就透,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如果放弃寻找蚩尤像呢?”

    “柳施主如此聪慧难道不明白吗?付出的代价越多就越会越欲罢不能,越没有办法放弃。我们都是孤注一掷。”

    话到此处,多说无益。

    柳清鸢怎么样都猜到了,这三人为了入梦是做了多少事,牵扯了多少人,她没有办法评价,找出真相就是最好的办法。

    “难道……”班真如梦方醒,“柳施主你……”

    也是梦中人?

    剩下的猜测班真无法说出口。

    只因他不敢相信,不愿相信,他的不甘从无法得到柳清鸢手里那把折扇就种下了。

    柳清鸢事不关己地看向土室外,那里仍被大雾笼罩。

    再等下去陈肃怕不是要被蚩尤像找到了。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

    在传说中是天神女吸干了云雾,又造了指南车才辨明方向。

    指南车可用折扇代替,不过这“吸干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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