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从那以后,秋妮便算是融入了夏妮的这个小集体。春妮毕竟大了她们几岁,她有自己的圈子,也都是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但花环这个新奇的玩意儿,也在她们中流行开来了。

    更何况,春妮已经十岁了,在她的朋友里,还有比她大个两三岁的女孩。十二三岁的女孩,在现代还是刚上初一的年纪,但在这里,父母再过个两年就要给她们相看人家了。

    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正是豆蔻年华,知美爱美年纪,谁不想把自己打扮的好看些呢?哪怕是河边洗衣的妇人看见了,也最多相视一笑,都是过来人,如何不知道小姑娘的心思呢。

    这般大的女孩,即使家里宽裕些的,也总是围绕厨房转悠,穷苦人家的,更是跟随父母下田劳作,一双手都皲裂脱皮满是老茧。反正过了秋收,也该是让孩子们松快些了。

    也因此,几个年龄稍大的女孩,对花环更有兴趣。她们会研究怎样寻找更多更艳丽的花,甚至开发出了更多的形式,秋妮就见过春妮戴的花环后面垂了好几串的柳枝,上面全用了喇叭花的花藤缠绕上了,春妮在人前走过的时候,那垂下来的柳枝便一甩一甩的,像裙摆一样,秋妮一想,这不就是古代寒香公主的造型吗?

    或许是因为有了花环的缘故,秋妮和春妮的关系也缓和了一些。

    王氏都颇为惊讶,不过她并不在意,就像她不在意当初春妮对赵小香口出恶言一样。

    在林家,她们只需要安安分分的做自己的活计,等女孩们长大了,贴上几块布、几个碗盆再往家收些许银钱意思一下,就能把她们送去别家了。王氏自以为在猴坑村,她已经是极好的呶呶了。

    那陈婆子才叫恶人,好好的闺女送去了镇里的地主家做丫头,就为了十两银子留给儿子成亲用,谁知几个月后,那闺女就被染了一身的脏病回来,陈婆子捏着鼻子伺候了几日,又是给她拿粗盐搓澡,又是泡花浴,该用来治病的药却是一点没开,等她身上没了那股难闻的味儿,转头又嫁给了一个50多岁死了老婆的男人。

    自那以后,谁也没见过陈婆子的闺女了。

    近来秋妮最爱的事情就是和夏妮、林祥荣一块缠着林月生,让他给她们讲故事听。晚上吃过饭,按照从前来说,收拾完碗筷那三房人便要各自回房休息了,这里又没有娱乐,甚至连点油灯都是奢侈,多半都是天色完全黑了,才摸着去点上一盏油灯,一家人就着昏暗的灯光,一边说着闲着一边吃饭。

    秋妮第一次参加的时候都吓着了,火光跳跃的阴影照在对面朝朝林立德的脸上,沟壑纵横,红褐色的一皮肤,杂乱的胡须蛮横的生长在脸上,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老的却像六十多岁似的,但秋妮知道,这是很正常的,再过几年她朝朝就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在这里甚至已经能算得上长寿了。

    这个场景,配上这样的昏暗的环境,秋妮脑海里闪过的是无数恐怖片。

    刚吃完饭,赵小香负责收拾碗筷洗碗,大嫂吴氏较为得宠些,只负责烧锅,三嫂则负责擦桌子扫地,一家人倒是分工明确。几个男人闲聊着就准备要回房歇息了。

    秋妮一看,四叔这是要跑啊,“四叔别走啊,昨天跟我们说的李自成攻破北京,崇祯帝上吊自杀,后面如何了?他真的自杀了吗?那如今的皇帝又是怎么来的呢?”

    林祥宝对这些不敢兴趣,趁着大家说话间,一溜烟跑出去玩了,大人辛苦了一天是累了,可孩子却是一身精力无处使呢。

    春妮的心思全在屋子里的那几个花环上,她又想了个新主意,用柳枝来做项圈,越想越美,恨不得立刻天亮就将那项圈做出来。

    只剩几个小的,喋喋不休的问着,林祥荣大概是随了林月生的性子,有几分文气,正是新鲜好奇的时候,“阿爹,你快说呀,我们都等着呢。”

    林月生一叠声的,“好好好,快停些吧,且让我的胳膊休息会儿。那前朝皇帝崇祯上吊自杀,却是死了,他自言无颜见祖宗,便去冠冕,又以发覆面,宁让逆贼分裂尸首,也要护得百姓平安,的确算得上一位仁君了。后来逆贼进城,那女真人眼看便要称帝,改朝换代,甚至据说已定好了国号,恰在这时,一支奇兵直扑京城而来,马踏山河,气势汹汹,一举夺回了王朝,将那女真人全都赶往了北地,并派兵驻守,永不许犯我国境,他自言是前明惠宗(朱允炆)的后人,如此也算得上是正统血脉,又言,明这个国号沿用已经数百年,但如今差点被女真代替,可见已是不详,于是改国号为熠,意为光明灿烂,同时又对应明字,代表他前明旧人的身份。”

    林月生说起这位熠国的开国皇帝的时候满眼的敬佩,火光在他的眸中跳跃,但秋妮已经不在意了,她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总算是给她打听出来了,她所处的位置在熠国,秋妮扒拉出脑海里所剩不多的历史,夏、商……明清,很明显,历史在明朝末期拐了个弯,这是她那个世界的平行时空了吧。

    虽然有些震惊熠国的由来,但时代却和秋妮推断的大概一致。她家里常见的作物除了水稻,便是马铃薯和红薯这类可以果腹的食物,秋妮虽然历史一般,不过她也知道,这两者可都是从明清才引进的,而这里的人又都是汉人装扮,平民男子为了干农活方便,都扎着有些变异的丸子头,至于贵族,她压根没见过,所以无从考证。可从发型上看,这就绝不是清朝的鼠尾辫了。所以她只以为是在明朝中后期,没想到却直接来了个熠国。

    但她挺好奇,这位惠宗后人是不是自己的老乡呢?

    林月生说起来倒是停不住了,看得出来,他对这位熠国的开国皇帝是极为推崇的。秋妮也知道了这位皇帝姓朱,讳定京。

    秋妮挑眉,豁,这名字起的可真直白。

    熠太祖朱定京的大部分人生都在马上度过的,年轻的时候看不出来,随着年纪增大,坏处就显现出来了,于几年前因为旧伤复发去世了,即位九年,享年不过四十余岁。

    如今的皇帝由曾经的太子朱瑞安即位。但在朱瑞安的时候就因为征伐过度,国力被消耗的所剩无几,所以朱瑞安即位后便以修养生息为主,然而上天不垂怜,不仅熠国乃至周边的国家都是灾祸连连,于百姓来说,能吃顿饱饭已是奢侈了。

    秋妮听到这心头有些不安,她恍惚记得明朝的灭亡与小冰河时期有关,但她上历史课的时候听得着实不认真,早就记不清了。何况如今明朝早已灭亡,那小冰河时期应该也过了。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四叔,那明朝的老百姓也像我们这样吃红薯、玉米、土豆子,盖稻草棉絮被子吗,他们会不会冷呢?”

    林月生笑着摇头,“前朝的日子,可不是人过的,如我们所吃的这些,还是太祖皇帝在位时期,番邦人进贡的,可别小瞧了这两样东西,都是能救命用的。前朝的时候,田地里收上来的,官吏们淋尖踢斛所剩下的就是一家人一年的口粮,全家人勒紧裤腰带,顿顿都是野菜杂粮汤,吃完了便去啃树皮,就是这样撑到下一年。”

    “再说到冷,我记得我幼时有一年极冷,冷到何种地步了呢,出门一趟脸都冻木了,风一吹像针扎了似的,风过的地方,浑身没有一处是不疼的。秋妮回去你可以瞧瞧你爹的大脚趾,是不是缺了一块,便是那一年冻掉的。好在第二年开春便回暖了,只是那个年过掉,我们村也冻死了许多人。”

    秋妮暗想,“只一年吗?”

    “什么只一年,你这妮的口气可真不小。”原来是秋妮不知不觉间说了出来,坐在一旁听了许久的王氏说道,“若是再来几年,全家都得被冻死了,哪里还有你们?”

    夏妮和林祥荣在一旁哈哈大笑,他们可没似秋妮想的这般多,只觉得秋妮方才的样子有些傻气。

    秋妮吐吐舌头,她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既然只冷了一年,那近几十年应当是没有极寒的日子了,那可真是太好了。毕竟连大辫子王朝都能直接炮灰没了,小冰河期消失也是很正常吧。

    或许先前只是自己太过杞人忧天了吧。

    王氏打了个呵欠,她与林立德上了年纪,都是早睡惯了的人,再说了,油灯已点了这么长的时间,这也太浪费了,“好了好了,你们也别缠着你们四叔了,什么话不能白天说,非得晚上的时候叨咕。这灯油可不是地主家的,白白耗费了这样许多,赶紧回去睡觉。”

    林月生立刻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幸好有阿娘放话,不然这几个猴儿还不准我回去歇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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