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余清清的话一出,不说余立,便是余母也一惊。

    千层肉饼的做法是她们余记的看法本领,可以说,余母自从余父走后,是全靠家里着千层肉饼的生意才能支撑到现在,可做什么要将这么好的手艺白白给了族里?

    余母心里着急,有心想问余清清,可顾忌着余立也在,反倒没出声。

    倒是余立,心下大喜!

    也顾不得什么文人的脸面,急急道:“贤侄女说的可是真?”

    说完见余母撇他的眼神透漏着不可思议并夹杂着鄙夷,余立有些讪讪,不自觉地假咳了一声。

    后转念一想:族里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妇道人家置喙了?又板正了脸,老神在在的摆出一副读书人的谱。

    余立全然忘了,自己今天来就是要将这余记饼铺占为己有,所作所为可与“读书人”三个字有一丝一毫的沾边?

    余清清见余立又在摆谱,甚至隐隐露出几分瞧不上她母亲的样子,心下叹了口气。

    为余母。

    这余记饼铺起初不过是街边的一个小摊子,余母虽然没有余清清的手艺,好在人漂亮又爽利,做的饼子实实在在的,能填饱肚子,大伙儿都愿意来买,才慢慢发展成“余记饼铺”。

    明明是余母在供养余父读书时慢慢做起来的,却因为用了“余”这个姓,倒像是他们余家的产业了。

    余清清用看强盗的眼神盯着余立,把他从老神在在盯得浑身不自在。

    余立不得不避开余清清的眼神,转头对余母说道:“弟妹,你们家的规矩是怎么教的!”

    余母虽没读过太多书,却也知道,女孩子被人指责没规矩似乎是件大事。

    她脑子里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便听余清清道:“大堂伯别怪母亲,既然族里看不上我的这门手艺,我们也不给族里添乱了!”

    说着余清清低下头去,从余立的角度看过去,这位堂侄女似乎真的觉得自己给族里添了乱似的。

    余立心里这个急啊,忙安抚道:“贤侄女,你们怎么会给族里添乱呢!”族里可巴不得能有余记饼铺这门生意呢!

    当然,后面的话余立时说不出口的,那样他成什么人了!

    余清清还是低着头。

    余立又掉转头劝余母:“我说弟妹啊,你也帮我劝劝你家清娘啊!”

    谁知余母也说:“大伯,清娘说的没错,我们实不该给族里添麻烦。”说完冲上去将余清清抱在怀里,母女俩神色凄凄,要叫别人看了还以为族里怎么迫害他们了呢!

    余立一个头两个大。

    圣人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诚不欺我!

    圣人?

    对了!

    余立清清嗓子,说道:“弟妹,清娘,你们真是误会族里了!若族里怕你们添麻烦,又怎会让你家两个小女娃去族学?要知道,这族学还从来没有女娃上过呢!”

    余清清心里冷笑,这不就来了吗!

    她闻言安抚地拍了拍余母,终于肯抬起头,直视这大堂伯,道:“可今岁我家二妹、三妹的信贴尚未送来。”

    余立咂叭一下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以前让两个小女娃去读书时因为他那堂弟好不容易考上举人,族里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祝贺。正好族里的规矩是,举人家可以有两至三名学童进入族学启蒙。他家目前没有适龄的男娃,女娃顶上也无伤大雅。

    谁知今年她们父亲上京赶考都能遭了难,那以前的约定自然不算数了。

    毕竟她们已经没有举人爹了。

    而余家现如今的光景,看似是她那弟妹照顾四个孩子。但依余立看,关键还是在清娘。

    见余清清愿意搭这话茬,余立就知道,这事儿,他是拿住了。

    他又恢复了自己余家读书人的腔调,道:“清娘,信贴的事儿先不着急。你先说说这余记饼铺的事儿。”

    余清清却不接话,只说:“若是族里因为我父亲的事,不再让二妹、三妹去念书,那我明天便去族学门前将她们名牌取下来便是。我们再也不敢给族里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余立一听这话,却抢着说,“哪里就到了取名牌的地步了?至于信贴,想是族学的先生忘了你家,这才没有送来的。”

    余立生怕余清清真去族学门口拿名牌,到时候街坊四邻必定要问上一嘴的。他余氏这几年苦心经营的名声只怕就要被蒙上一个“欺压族人”的阴影。

    余立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毕竟,他在衙门还要指着余氏的声名呢!

    余清清也知道,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先前不顺着余立的话往下说是因为不想族里真觉得她们好欺负,现在既然族里愿意给台阶,余清清也乐的下去。

    毕竟,在这个年代,连官府都管不了宗族内部的事务。

    于是,余清清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原来是忘了送……倒是我的不是,也没去提醒族学的先生。”

    实际上,余清清提醒的着吗?

    余立也知道,但他没有多说。今天的任务可不是纠结两个小娃娃的。

    他刚想开口,却听余清清抢先道:“大堂伯,我有意收几个学徒,帮衬一下家里的饼子铺,也免得二妹、三妹因为帮我,耽误读书。您看族里有合适的吗?”

    余立喜的读书人的矜持都不要了,连忙道:“有啊,你二叔家的狗蛋,成天每个正形,你二婶就想让他学门手艺……”

    “大堂伯,我想要女孩儿。”余清清打断他。

    “这……”余立犯了难,“哪儿有女孩儿出来做学徒的?再说,女孩儿力气小,她们做学徒也帮不上你什么!”

    余立还没说的是,买饼的人乌央乌央的,一看这就是个赚钱的营生。交给女孩儿有什么用?!

    可余清清坚持:“我只要女孩儿。族中若是没有,我自去外面招揽也是可以的。”

    “有!”余立生怕余清清真的去外面找人,忙道,“有!有!族中女孩儿多的是!只是不知道你要什么样儿的?”

    余清清沉吟片刻,道:“我只收五个,年纪在十至十四岁之间即可,需交十两银子的加盟费。”

    “十两银子?”余立惊呼,“平常人家收学徒不过几百文,你要价十两银子,如何会有人来?”

    “这十两银子不是学徒交的束脩,而是加盟费。简单而言就是他们以后也想开一家‘余记饼铺’的话,我可以帮忙。从选材到制作,从店铺到经营,我都会提供章程。”余清清略微向余立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加盟费”,卖力推销道,“相比其他家,这种加盟方式是最能将利益最大化的,还能扩张饼店的规模,您觉得呢?”

    余立觉得这法子新奇。

    别家都是想方设法地把手艺变成绝技,就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这余家清娘倒是有点意思,不仅将这门手艺拿出来教给学徒,还要教他们如何经营铺子?

    但对族里,是百利而无一害。

    甚至余立心里已经在盘算要不要让自己的小女儿也来占一个名额?

    ……

    待余清清和余立又谈妥一些细节后,便将他送了出来。

    余立脸上的褶子笑得都快能夹死苍蝇了,连连道:“贤弟妹余贤侄女留步、留步。”

    余母却看着他的笑,看得眼睛生疼,待大门一关,她就板下个脸来,拉着余清清急急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将咱家的千层肉饼的手艺给族里?你不知道那是咱家保命的本事?啊?”

    余清清将手从余母手里挣扎出来,转了转被她握疼的手,辩解道:“您没看出来族里有心要将咱家的铺子给占了去?”

    “他们要占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你弟弟还在呢!”余母神情愤愤,“再说,就算他们把铺子给占了去,咱们只要有这个手艺,就饿不死!你现在白白地把手艺传给别人,才是真的让我们家的东西被别人占去了!”

    余清清扶额,只好从另一个角度解释:“哪里是白白占去呢?我这不是说了吗?一人十两银子。您想啊,五个人呢,那可就是五十两银子!”

    余母一听有五十两银子,紧皱的眉头稍微放松下来。

    又听余清清道:“咱家这千层肉饼,本就无法长时间的囤积居奇。娘,您想想,现在外面普通的炊饼多少钱一个?撑破天了不过两文钱,咱家卖五文钱一个,能卖多久?”

    余母其实早就在担心这个事儿呢,但她看这么些天了,千层肉饼是越卖越好,也就觉得自己是瞎担心呢。此刻连余清清都这么说了,她也知道这个问题是避不开的,可还是嘴硬地说:“要是卖不了五文,咱们卖两文、三文也能赚。大不了每天多卖几个时辰就行了……”

    “娘,你以前一天卖八个时辰的饼,可有现在赚的多?”余清清声音冷冷道。

    余母不说话了。

    余清清再接再厉道:“再说了,娘您想想,有了五个学徒,和面这样的事儿您肯定能松快点儿了吧?那您省下来的时间岂不是更多了?”

    “我要那么多空闲时间干什么?”见余清清又要张嘴,余母索性打断道,“又要给我讲你那‘四个时辰工作,四个时辰休息,四个时辰睡觉’的‘四个时辰工作制’了?”

    余清清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她发现余母愈发像她亲妈了。自己想说什么她都能提前猜到。

    “罢了罢了,便都依你。”余母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拗不过女儿。

    两人又手挽着手去准备余秋秋和余夏荷明日上学堂要用的东西不提。

    而这头,沈何年看了看送来的儒生白袍,向沈右问道:“明天的一切,可做好准备?”

    “爷请放心,属下已经在余记饼铺到学堂沿路布下人手,保准爷明天万无一失。”

    沈右说完却没有立刻下去,沈何年淡淡地撇了沈右一眼。

    这一眼给了沈右极大的勇气,他终于耐不住好奇,问道:“敢问爷,如何确定余姑娘明日必定出门?”

    沈何年听罢,想起今天她那个族人出门时脸上十分欣喜的表情,讥讽地笑了,说道:“有人有求必应,又怎么会不赶快去见见自己的战利品呢?”

    沈何年此刻在驿站,脸上没有带面具,俊美无铸的脸上浮现出不屑又嘲讽的笑意,反而使他周遭的气息更加冷峻,显得云山雾罩,让人琢磨不透。

    沈右将身子埋低,不敢再多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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