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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秉天志君贵闲云

    她再看见太子的时候,阿岚太子立在台阶上,身上随意披着玄色龙衮,微卷的长发披在肩上,金饰黯淡失光,细看才见,从他发尾凝落下的血珠。

    不知谁的血溅在他发间了。

    他脸上丝毫不见笑或怒,只是平静地扫视众人:

    “众位爱卿,有何表奏?”

    “圣上尚在人世,正值壮年,如何太子践位,不与群臣相商?”一位大臣上前,义正辞严对他的提前登基表达了不满。

    阿岚闻言,缓缓走下台阶,那夜曾在神庙出现过的御史大人为他递上一份厚厚的册子。

    他随意翻了翻,抬头看那大臣,“你是银台副使吧,据查证,五年来所收不应得的礼物……共计十贯。哈,朕问你,是钱不好花吗?”

    “……殿下!我……”银台副使脸憋得通红,说不出一句话来。

    叶珑玄站在臣子中,身边人面露惊叹之色,她知道看这反应,银台副使是真贪了,但也真贪了十贯。

    在座十之有九已被他的清廉比下去了。

    阿岚也疯得太厉害,这样努力收集来的册子,不谨慎查办,堂而皇之拿出来,满座但凡行为不检者谁能饶他。

    果然大臣们的目光都向那账册望去,流露出又厌又恨的神情,生怕下一个便被问责,又担忧迟早要被问查办。

    若仅仅一两个还好,但众人眼观鼻鼻观心,见所有人都紧张后,竟然都露出轻松神色。

    阿岚显然是不愿再理那位银台副使,正要回转阶上,接着,一个大臣站出来,像是因阿岚继位义愤填膺。

    “正值此敌军临城之时,太子指使侍卫带刀行于殿内,威逼皇帝,恐吓大臣,实是……无道之君。百姓危矣!”

    阿岚转过头,一脸淡漠地等他说完,“然后呢?”

    “太子若不还政于皇帝,我等辞官就去,断不为昏君辅翊。”他说着,左右看向与自己同气连枝的官员,几人都站出,应和称是。

    奚尚书令连忙上前,他最期待的事终于成真。阿岚太子继位,他们奚家从此更上一层楼,地位他自然要牢牢保住。

    “各位,危难之时,新帝登基,是何等勇谋,太子殿下或可带我们驱退敌军,是百姓希望啊。”

    见奚尚书令支持,那几人也有些动摇,尚书令与大司徒在朝中宛若参天巨树,无人不再其荫蔽下。

    他们不是大司徒的人,反而与尚书令交好,但即便如此,也要给太子一个下马威,起码叫他不敢再查贪墨一事。

    阿岚不为所动。

    “父皇禅位于我,已经没有太子了,朕就是皇帝。”太子对此威胁嗤之以鼻,抬手一招,“如此惊吓与我,朕的大将军何在?”

    众人互相望去,见没有人上前,正安心。

    接着,眼前一道寒光闪过,血泼了众人满脸。

    未央公主,不,未央长公主站在阿岚身后,一身红衣,正收刀入鞘。她是殿上除去侍卫外唯一执兵器的人,至于那大臣,已是在座唯一不带头的人了。

    朝中大臣一半因血溅当场噤声,一半在后面议论着哪里来的将军。

    “朕三皇妹丹心,与祁交战以来,屡败屡战,所获胜局皆在其身,封骠骑将军,稍后她自会领兵出阵。至于你,辞官归去,那走之前清算一下,草菅人命,卖官鬻爵,头留下,人可以走了。”阿岚迎上侍从递来的绢帕,将脸上的血迹擦掉一些。

    堂下本还对太子此时登基颇有微词的顽固大臣,看未央的长刀,也再无敢出声的了。

    一片恐怖的寂静里,大司徒执着地站在台阶下,仍维持着要事禀报的姿势。

    阿岚开始听大司徒毫无新意的据理力争,奚尚书令抱着手臂看大司徒,见司徒要不妙,他已经从血腥气中恢复,从笑得格外灿烂。

    叶珑玄怀疑这是与大司徒争斗多年的奚尚书令,一生笑得最灿烂的时候。

    阿岚扫了他两人一眼。对大司徒说,“既然你以我年幼,不如……我趁尚书令和大司徒还活着,封你们两人为公,两位爱卿辅佐朕共治一国,岂不高兴?来人——”

    尚书令立刻变了脸色,怎么还要封赏他?大司徒也愣在原地。

    阿岚毫不在意,大笔一挥,板上钉钉。

    “无事了?现在轮到我了。先送太上皇出宫,都城危险,朕无暇顾及他。

    “还有,送质子回祁国。”

    听到这第二句,奚尚书令坐不住了,这和跟凉帝说好的不一样啊。

    “祁国从未讨要过质子,想必送去也无济于事啊。”

    “那把你送去有用吗?尚书令……不,成国公如此良才,定惹得祁人艳羡,送去示好,或有转机。”阿岚言语中全无讥讽之意,竟好似在认真思量。

    “太子对国事处理似乎不太熟悉,不如今日暂且退朝。咱们慢慢商议。”奚尚书令也丝毫不畏惧他的胡言,甚至言语间暗示着他随时可以让太子失去帝位。

    阿岚瞥了他一眼,不以为然。

    庭中除去侍卫,皆是未央手下兵马,但在此之外,阿岚留了大司徒的人。阿岚甚至不需要动手,只要奚尚书令有一丝违逆之举,大司徒就不会坐视不理。

    他仍然以为太子是在他掌握之中呢。

    但阿岚早就不再关心了,他不理,继续道:“满座朝臣没有一个主动愿去和谈的?”

    毕竟对方已经兵临城下,在座多是文臣,从未见过战场的也有。那祁军将领中又有以残忍著称的谢瑰之,估计完全没有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自觉。

    甚至再阿岚说,愿意就站出来时,群臣皆小退半步。

    文博士被让在其中没有一步退却,就显得特别尴尬。

    “我去吧。”文博士环顾左右,只得向阿岚禀报说。

    “好,文大人真乃贤臣。”阿岚道,“朕擢封你为太常。”

    文太常宠辱不惊,只问何时出发。

    阿岚当即道:“刻不容缓。现在就出发。”

    现在?叶珑玄甚至想转身就跑,但她……她努力想动,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叶珑玄急疯了。

    但她也只能在众人的让路中,走上大殿,走到阿岚台阶面前。

    抬头是她身体唯一能做出来的动作,她抬起头,阿岚越过她望向远处天穹:

    “你刚来的时候,不是一直想回家吗?阿珩,我送你回家。”

    他点了侍卫去送文太常和叶珑玄,还不忘捎上奚尚书令。

    奚尚书令一听真要将他送去祁军营地,起初还不可置信,当左右两个彪形大汉架住他上前真要外拖时,他也着急起来。

    “谁敢!”奚尚书令朗声道。

    侍卫们无动于衷用实际行动证明他们都敢。

    奚尚书令看向大司徒,大司徒倒是没有幸灾乐祸,只是凝眉望向新帝。

    奚尚书令彻底绝望了,“太子,我一生为国……”

    “如今为国而死,真大英雄是也。”阿岚毫无缝隙地接道。

    “殿下,微臣当真的不能去,我……我听说那谢瑰之吃人的。”

    “奚大人已经老了,他吃你不懂。况且殿下既已登基,如何还用太子称呼?”大司徒在一旁火上浇油。

    “不行,不行啊殿下!你得之今日,是谁对你伸出援手,如何你忘恩负义,要取奚家的性命?”

    阿岚回头,凛冽一瞥落在他身上,“原来哪个皇子做太子,不是皇帝与百官的意思,是你操控之由?”

    这话一出,奚尚书令冷汗直流,再发不出声音。

    叶珑玄也跟着被带走了。

    “可以回家了,阿珩。”阿岚张张口,叶珑玄就明白他要说的。

    “我不想回家!”叶珑玄越过大殿向他喊道。

    群臣都默然无语,连奚尚书令也因为没她大声而停住,她无所谓众人作何想,她不能让阿岚死,无论这是不是梦。

    “说什么傻话。”阿岚无声说。

    叶珑玄终是被带出了大殿,她一直来到宫门前外,未央公主一扬手,就要开吊门铁索。

    与她擦肩而过,她对叶珑玄和文太常点点头。

    将叶珑玄送回祁军是最安全的,所以哪怕叶珑玄央求,未央公主也没有回头。

    车架间,叶珑玄看到一抹艳丽的影子,奚贵妃在他们身后的马车上。

    叶珑玄站住,“老师,让我见君最后一眼吧?”

    文博士破天荒地没拒绝,于是连奚大人也被按进草丛里。

    “此去西倾,多多保重。”未央公主在车辇下,一如往常毕恭毕敬。

    凉帝的表情不太好,几乎是被押送上车,不过这离他原本的计划也不能说太远。只是他们配了士兵,却没有最华贵的马车,显然不太适应。

    “这马车……怎会如此。”凉帝望着陈旧的帘幕,所说金银珠玉,全不在近前,令人心中不安。

    “为了掩人耳目的权宜之计。父皇放心,很快就会匹配了。”未央公主回道。

    “是吗,西北准备了车马与行宫?”他问。这似乎不在计划中,不过想来太子还是孝顺的。

    “不,你很快就不是太上皇了。”未央如实回答。

    “什么?你们要做什么!”凉帝伸手扒住车辕,“未央,够了。朕反悔了,将你的兵交给我,朕要立刻回宫。若将太子擒住,我则封你为大将军。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他急急地说,生怕错过最后的机会,再回不到这皇城。

    叶珑玄屏息,他现在想起未央了?

    她等着未央的表现,如果现在让凉帝带兵回去,太子多半禁闭思过,至少性命无虞,只是……百姓受害。

    “哈。”未央笑出声来,“父皇,怎不封我为皇太女?”

    凉帝脸色一沉,显然没想到未央会趁火打劫。不要说未央寸功未有之时,哪怕她三月前时她就已是击败过东北侵扰边境的部族,乃至如今成为对抗祁军的主力了,得到的仍是轻看。

    奚贵妃乍然出声,“你不听我们的命令了?”奚贵妃每次用威严的语气,叶珑玄就感到不寒而栗。每次,未央都会听话,这次她却像是没听到。

    “为了陛下和母妃的安危,还是快些离开吧。再不走,阿岚开了城门,你们就走不了了。”

    “你说什么?他开城门做什么,他不是要为我们守住凉都好让我们走得更远些吗?”奚贵妃尖声问道。

    看到凉帝与奚贵妃,奚大人本想上前痛诉阿岚作为,却被文太常一把按下,叶珑玄都没想到她的老师力气那么大。等他有机会开口时,事情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

    叶珑玄心中一惊,未央也知道阿岚夺位是为了提和了?未央领兵刚退回城中不久,看来只有自己,不需要知道啊。

    “国君死社稷。守不住的,我们努力过了,不是吗?”听见奚贵妃的叫嚷,未央反而抬手让侍卫放开贵妃。

    “守不住就尽力去守,守到死!我养你,是为了让你将你父皇的江山拱手让人的吗?”奚贵妃怒道。

    叶珑玄从未见奚贵妃如此失态的模样,引子似乎还只是未央对她命令的忽视。

    连凉帝都愣在当场,面对兰皇后时,他似乎总有畏惧之意。因而他的宠妃奚贵妃,是在他面前做柔若无骨的样子才讨得欢心。

    她居然也会露出泼辣的模样。

    “守到死?我的生死,是否从未重要过。自幼至今母妃说的,我竭力照做。公主该做的,我无事不精。我的姐妹兄弟,我想尽办法去保护。山河危难,我冲在最前面。可我总觉得……像和这世间隔着一层壁障,我千方百计想母妃也对我笑一笑,可你从来不……你只爱阿岚,是因为他能继位吗?”

    啪!

    清脆的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你竟还敢嫉恨皇子。”奚贵妃开口道。

    凉帝还想着要未央帮他,这一下,全都寂静了。叶珑玄回望大殿的方向,发现来送他们的阿岚站在那里。

    但他没有上前。

    “什么是嫉恨?我不知道,我只是难过,我才是母妃的女儿不是吗。”未央问出这句时,蹙着眉头,竟有几分可怜。

    “是啊……你才是。”奚贵妃意识到自己失态,瞥了一眼凉帝的神情,又对未央道:“但你们都是你父皇的孩子,分什么母亲呢。”

    叶珑玄忍着怒意听她讨好着凉帝。

    “这守城之战,只许赢,不许输。”凉帝发话。

    凉帝在做什么,他难道以为这就是哄好未央了?果然,未央不像平日一般领命,只是问,“输了不好吗,从此我们就是祁国人了,不好吗?”

    “你疯了。”凉帝说。

    “南北百姓本就同族为人,打下去又有什么意义?”未央脸上丝毫没有饮败的恨色,反而异常坚定。

    凉帝不可置信地颤声,“莫非这就是……祁军连下百二十城的原因?你这叛国贼!”

    这显然不可能,若非顺风顺水,船又坚固帆又结实,这舟只推一下,是到不了对岸的。但未央也懒于解释,淡然道:“可我对得起天下百姓,

    凉帝气得眼睛通红,指着未央的手都在颤抖,只是几个“你”字,险些咬了舌头。

    “父亲不必担心,如我辈者流散天下,听令与心,仗义行侠。自有前辈是祁国要臣,百姓保得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是我们,在这战事中选了祁国。”未央仍是未央,她笔直地站在二人面前,诉说着这最后的结局。

    奚贵妃气的想要上前撕扯未央,却被侍从拖开了,她说着她父亲尚书令大人仍在朝中,谁敢动她?

    被她忽略的凉帝更是心凉,而她也收到了:“尚书令,已经被新帝送到祁军那里去求和了。”

    奚贵妃险些昏死过去,确认几次才冷静,拽着未央的手让她去救救她外祖。

    未央抽回手,叶珑玄是知道的,奚家眼里完全没有在乎过未央,在努力争取阿岚太子时,只当她是家里的一瓦一砖罢了。

    “事已至此,无法回头了。当年我不想去神山祭祀,是你说的身为公主,要为百姓着想。如今,我等为天下太平,奉献终生。父皇、母妃,应该高兴才是。”

    “母妃,谁是你的母妃,让我见阿岚!”奚贵妃嚷道。

    场面一片混乱,阿岚也上前。

    叶珑玄还想再听,可再在这里站下去,侍卫就要来催促了,文太常连忙带他们出城。

    的确,那些现在已经成了最不重要的事,一路上叶珑玄一语不发,反而问文太常为什么站出来?

    “如果你们不愿意去,我自己回去祁军也可以。”叶珑玄说。

    文太常对她的问题全然不理,“你啊,离开我的眼皮子底下,再回去找皇帝殿下,你们俩一起死在城里。我还剩哪个学生?”

    他翻了个白眼,接着道:“况且这是我身为一个文臣,仅仅能为国家做的事。谁都会向往做那鲁仲连,也给老师一次机会。”

    “那能不能让我回去?”奚尚书令嚷着要回去。

    文太常瞥了他一眼,“奚大人,能不能安静一点?”

    说话之间祁军已经在视线中,进入他们的射程范围。

    值守士兵很是机敏,文太常嘴上说着可千万别现在就将他们射成筛子,果真就天降箭雨,吓得奚大人在马车里乱窜。

    叶珑玄在攻击的间隙中拎着那只扎满箭矢的矮案,跳出车驾。

    营中走出来一个人,见到她,抬手阻止了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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