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凉!乘凉!

    在球场一下午的挥汗如雨,成功发泄了陈琤梁那一肚子的窝火。

    高宏他妈第三次打电话催他回去吃饭时,陈琤梁还意犹未尽的不想走。

    “明天再约。”高宏冲他那些“好兄弟们”喊道,扭头就跑回家了。

    “真没义气。”李林看着高宏的背影,撩起衣摆擦了下脸上的汗。

    “搁你妈喊你你也得屁颠回家。”旁边李森面无表情说道。

    “说什么胡话呢,咱俩还分两个妈?要屁颠回家也是咱俩一起。”李林胳膊肘撞向他弟弟,被他侧身躲过了。

    “我明天不过来了,我有约。”刘蓬突然说道。

    “约啥?”李林回头问道。

    他顺着刘蓬的视线看向观众席那里,零星几个大爷大妈带着自家孙孙在吹免费空调,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个妹子?!

    “我去,那谁啊?”李林蹭到陈琤梁身边,压低了声音,“看你的?”

    陈琤梁自顾自地擦汗:“明显看人刘蓬的,你眼睛近视了?”

    李林乐呵:“觉得稀奇呗,梁大帅哥你最近行情不行啊。”

    陈琤梁斜眼乜他:“比不得你林大帅哥,行情一直不行。”

    “嘿,我那是还没人发现我的好,谁知道现在姑娘家家的都喜欢你种骚气的。”

    “说谁骚呢!”

    李林的一个“骚”字戳中了陈琤梁今日的生气点,眼看就要和他杠起来。

    “阿梁!”刘蓬拉住陈琤梁胳膊,“我未来对象在这儿呢,给点面子,别闹得太难看。”

    陈琤梁理智回笼,横亘着的脖子缩了回来,指着李林说道:“不准说我骚!”

    “好,不说。”李林双手上举,“我错了,是我骚,没人比我更骚了。”

    身后李森附和:“我赞同。”

    李林:“……”

    陈琤梁在篮球馆里磨磨蹭蹭,其他人都陆陆续续要走了,他还坐在那儿来回滚着球。

    “昨天那么急着回去,今天不急了?”李林他们也要走,却见陈琤梁还杵在那儿,“要不去杨辉店里坐坐?”

    “不了,我也回去。”

    陈琤梁不想承认自己心里其实有点发怵,他怕待会儿回去路上又会碰到安竹卿,就算安竹卿没见到他,她家那只大狗也会见他就吠。

    不管了!

    老子回自己家,还要看别人眼色行事?

    陈琤梁想开后,脚踩单车比谁都溜得快。

    -

    一路上哼着小调悠哉悠哉,临到家时陈琤梁还特意多看了几眼,安竹卿和她那条狗竟然没出来。

    心情颇为愉悦,陈琤梁拐个弯进巷子,到了自家门前。他把单车锁好在院前的小棚里,甩着钥匙晃着脑袋,滑走着来到大门前去开锁。

    侧方围墙开着的后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陈琤梁动作僵住,转头顺着小路看去,跟正好出门的安竹卿视线对上。

    陈琤梁:“……”

    安竹卿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反手又举起了手机。

    “等等等等!”陈琤梁赶紧上前压下安竹卿抬起的手,“安竹卿,你这又是干什么?”

    安竹卿见好就收,笑着将保鲜食盒递出去:“我奶奶做了些凉拌卤菜,让我端给你们吃。”

    “哦,那谢了啊。”陈琤梁接过食盒。

    安竹卿站着没动,就这么看着他。

    陈琤梁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本来是可以回家里换个碗装的,但偏偏张口就说:“吃完了我再给你洗干净送过去。”

    “也行。”安竹卿说道,仿佛她站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他换碗。

    安竹卿又走后门回去了。

    陈琤梁松了口气,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自己面对安竹卿竟如此紧张。

    明明比自己还小三个月,可她那种姿态,就跟……跟个阅历丰富的女流氓一样。

    女流氓……

    陈琤梁被自己的联想给惊得一哆嗦。

    怎么可能,这年纪的女孩子,不都是班上那些个样子吗,稍微讲点段子都会羞赧,有的甚至干脆听不懂……安竹卿应该也差不多吧?

    应该差不多。

    女流氓安竹卿此刻正站在后院围墙下并未走远。

    她回想着方才陈琤梁的模样。纵然是昨天就知道了陈琤梁长得好看,但如此近距离下受到竹马的美颜冲击,心里的震撼还是不小。

    “长这么好看做什么,不知道我就一颜狗吗,整得我到时候心动了就得负责啊!”

    安竹卿摇摇头,甩掉脑子里有关陈琤梁的画面。

    想她27岁好青年,寡王一个连男孩子的手都没摸过。如今重头再来,又天降竹马,还是个哪哪都长在了她安竹卿审美点上的模样,怎能轻易错过?

    竹马什么的,不是最甜了吗?

    安竹卿自我开导成功,将培养竹马成未来男友的计划加入了行程。

    她已经错过九年了,再过两年陈琤梁就能正式谈恋爱了,怎么能让别人捷足先登?

    男友就应该从小抓起。

    安竹卿说干就干,一回房间就开始埋头做各种攻略。

    -

    此时陈琤梁坐在他家餐厅桌边,盯着那个空了的食盒陷入深思。

    凉拌卤菜被他装进自家碗里了,现在他思考的是,该以怎样的方式把食盒送回去。

    放她家客厅茶几上?还是放餐桌上?

    是给陈奶奶还是给安竹卿?

    安竹卿要是没在楼下,他是不是还得喊一声?

    啧,真麻烦,要不直接从房间窗户扔到对面去算了。

    那样估计会砸到安竹卿的头吧,臭丫头要是被砸哭了更麻烦……

    “梁梁,你在干嘛呢?”

    陈建平今天难得下工早,一回来没见陈琤梁人影,喊了几声也没人应,原以为没在家,走到餐厅才看到自家儿子就坐在那儿。

    只是他儿子一会儿笑一会儿又不耐烦的,魔怔的样子看得他心慌。

    “梁梁?”

    陈建平上去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这才唤回陈琤梁的神智。

    “啊!爸你回来了。”陈琤梁差点没从椅子上蹦起,“你、你吃完了吗?”

    “没呢,今天在家里吃,我做饭吧。”

    “哦,哦,那你去吧。”陈梁拿起餐桌上的食盒,“我洗一下这个,陈奶奶家做了卤菜,刚拿了些给我们吃,我放冰箱了。”

    “卤菜呀,那成,我去做点拍黄瓜解咸。”陈建平说道,“你碗先别送,一道摘几根黄瓜苦瓜给陈奶奶她家送去,藤上长太多了吃不完。”

    “知道了。”

    陈琤梁在瓜藤上挑挑拣拣,终于选出了几个长相标志的。

    他把几个长瓜堆在食盒上,下意识往安竹卿家后门走去,走到半路觉得这样不太对劲,又绕个大弯去了她家正门。

    “奶奶,我爸让我摘了几根瓜给你们。”

    陈琤梁一路顺畅地走到了安竹卿家客厅。客厅里只有陈奶奶一人在看电视,安竹卿和那只大狗不知道哪儿去了。

    “是梁梁啊,谢谢哦。”陈奶奶将几根瓜放进冰箱,“对啦,我家卿卿昨天回来了,刚给你家送卤菜见到了吧,小时候你俩总黏一块儿玩的。”

    “嗯……见到了。”

    其实昨天就见了的,今天上午也见了,还说了话来着……虽然是一个骂对方“傻逼”,一个骂对方“骚包”……

    “卿卿这个暑假都要待在这里的,你没事多叫她出去玩呀,别长大了就害羞生分了。”

    “……不会不会,卿卿……她去哪儿了,怎么没见着她?”

    “哦,她在楼上写作业呢,我喊她下来啊。”陈奶奶转头就要对着楼梯间喊,“卿——”

    “不、不用!”陈琤梁招架不住陈奶奶的热情,赶紧拿他爸出来说辞,“我爸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等吃了饭我再来找卿卿玩。”

    “哎好!”陈奶奶笑得可乐呵了,“记得来哈,我待会儿要跟我姐们儿去跳舞了。洗了葡萄在冰箱里,你俩记得吃掉。”

    “……好。”

    -

    陈琤梁自然是不会往安竹卿家里凑。

    他吃过晚饭也上楼了。

    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快八点,天空早已落下黑幕。对面安竹卿房间亮着灯,连窗帘都拉上了。

    陈琤梁也拉上窗帘,不去看对面。

    “乘凉!乘凉!”

    刻意压低的气音从外面传来,还伴随着什么东西磕打窗户玻璃的声响。陈琤梁仔细听了会,确认是安竹卿在喊他。

    他打开窗户,看见安竹卿跪坐在飘窗前,同时一个白色残影照着他正脸袭来。

    “乘凉,接着!”

    陈琤梁手忙脚乱地拦下那个凶器攥进手里,张开一看,原来是个纸杯子。

    纸杯子底部连着根棉线,一直连到对面安竹卿手中的杯子底。

    “……你那么用力干什么!你把杯子捏坏啦!”

    安竹卿压低的气音骤急,真难为她的嗓子了。

    陈琤梁盯着手里已经不成型的纸杯子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不声不响出了房门,回来时手上多了个新的纸杯。

    安竹卿就坐在窗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重新做了个新的纸杯电话。

    论起来,安竹卿会做纸杯电话还是陈琤梁教她的。

    陈琤梁拉直棉线,将纸杯贴向耳朵。

    “乘凉哥哥!”纸杯里的声音模糊传来,“你电话号码多少,告诉我呗?”

    陈琤梁:“……”

    大晚上的闹这样就为了问他要电话?

    枉他还以为安竹卿是想重温儿时回忆,看到那牵着线的纸杯落到手中时,他心里都快软成一滩水了。

    陈琤梁认命地报完了一串数字,然后把窗户一关,窗帘一拉。

    可怜的棉线就这样被夹在窗户缝里,底下缀着的纸杯倒扣着,摇摇晃晃像蔫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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