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逼主人傻逼狗

    “乡下晚上蚊子多,你就不要待在外面,回房里睡觉就好。”

    “你奶奶年纪大了,懂事点,帮她干点活,不要跟个客人一样。”

    “缺什么了自己买,镇上该有的都有,钱够不够用?没钱了告诉我。”

    安女士从上车就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把安竹卿送到地点后,临走前又叮嘱了几遍。

    “开学前我再来接你。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突然要来这里。”

    “知道了,妈你回去吧。”安竹卿把安女士往车里塞,“路上注意安全,再磨蹭天黑了都到不了家。”

    安竹卿看着比印象里年轻许多的老妈,鼻头微酸,但还是忍住了没掉眼泪。

    三天前,安竹卿还在办公室里照常加班到凌晨一点。整理新闻材料时,偶然看到一篇见义勇为的报道,说的是一个叫陈琤梁的人在列车上阻止歹徒行凶,不幸被刺中心脏身亡。

    陈琤梁,27岁,江宁市人,出生于流萤镇,普通职工……

    熟悉的字眼凑在一起,立刻就让安竹卿想起了那个人。再仔细搜集具体信息,果然是他。

    “怎么会……”

    沉浸在世事无常的感慨里,安竹卿没注意旁边的水杯倒在了插座板上,于是电流通过……

    总之,安竹卿来到了现在这个地方——流萤镇。

    眼前的二层小洋楼就是安竹卿爸爸家,不过她爸爸在外地没回来,家里只有她奶奶。

    陈奶奶许久未见小孙女,喜笑颜开拉着安竹卿回了屋。

    其实陈奶奶多数时候都和安竹卿爸爸住在市里,安竹卿有时也会去她爸那儿看望老人家。今年暑假安竹卿说想回老家,陈奶奶就提前回来将老家打扫了一遍。

    安女士和陈先生离异多年,两人关系一直不怎么好,这次来流萤镇也只是和陈奶奶打个照面就回去了。

    “安鲁,不要在地上打滚。”

    这只在安竹卿记忆里早已老死,但现在还在盛年的大金毛,皮毛油光发亮,正晃着尾巴四处乱窜,兴奋过头了就往地上一躺,滚一圈。

    安鲁从出生起就没到过乡下,一趟远门让它的专属活动空间大了好几倍,一时欢腾地不能自已,要不是安竹卿及时叫住它,早就往田野里跑到没影儿了。

    陈奶奶直乐呵,她让安竹卿上楼去整理行李,自己则跟周围邻里打个了招呼,到菜园子里摘新鲜蔬菜去了。

    安竹卿从楼上下来时,陈奶奶还没回来,估计是路上又碰着谁了,不聊个小半小时不会回来。

    她打开冰箱抱出个冰镇好的小西瓜,正中切开成两半,用勺子挖着吃。

    安鲁在客厅折腾够了,乖乖趴在大门边看门。安竹卿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安鲁旁边。

    屋前稻田绿意盛然,对面山头太阳将落,天空开始变得橙红,微风也渐渐泛凉。眼前的景象一如童年光景,看得人心头泛软。

    一人一狗就这么躲在门后荫背里,惬意地很。

    -

    “阿梁,这次多亏你在,那充钱小鳖孙,没想到他这次还真拉了两个货!”

    陈琤梁沿着小网吧的木楼梯走下来,高宏在他前头蹦哒,兴奋地讲着刚刚团灭对手的刺激。

    “瞧你这得瑟劲儿。”

    跟着陈琤梁后面出来一高个儿,瘦杆一般,鼻梁和颧弓上一片浅棕色的雀斑。“雀斑”双手插裤兜,杀马特刘海的斜边都要戳进眼皮子里。

    “刘蓬你不服?上次那孙子就他一个,你不也被打得只剩一点血?”高宏大声反驳,不留一点面子直揭“雀斑”老底。

    刘蓬面色瞬间由白转红:“那孙子绝对叫的代打!他今天的操作就是坨翔,只会技能点乱放!”

    一胖一瘦在这儿争得面红耳赤,木楼梯口又出来两个人,竟是对双胞胎,长相差不多,连衣服都穿得一模一样。

    但仔细辨认这两人又会发现很大不同,一个笑眼天生,眉眼微动间就让人亲近。另一个却神色冷漠,浑身上下写着生人勿近。

    笑眼的人说:“倒也不必这么说,打得中规中矩而已。”

    说话的是哥哥李林,他一只胳膊搭在弟弟李森肩上,与李森的面无表情相比,他笑起来可说得上是灿如暖阳了。

    “就是就是!”高宏使劲点头,“那孙子乱放技能怎么也能掉你大半条血,你倒是打啊!”

    刘蓬被噎得没话说,便甩了甩自以为很酷的杀马特刘海,鼻孔里哼一声,下巴抬得更高了。

    突然一道尖锐的鸣笛声从墙角旮旯的方向传出,明晃晃几道目光不怀好意地聚到了他们这里。

    高宏兀地噤声,转头看过去。

    小网吧的楼下,三四辆造型抓眼球的摩托停在那儿。几个黄毛红毛靠在摩托车后座,眼神空洞萎靡,机车皮衣外烟熏雾绕,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神经,笑得怪异狞人。

    “……阿梁,是向厉他们。”高宏压低声音,悻悻回头。

    黑色T恤的少年站在檐下,就着阳光弯腰拍了拍裤腿粘上的烟灰,一副恍若腻烦了游戏人间的冷漠厌世模样,让人觉得不爽的同时又感到又病又丧的颓美感。

    当然这些人是不会这么形容陈琤梁的。

    一则是与他相处多年,早就对这人的貌美有所免疫;再则陈琤梁这人……就如现在所见这般,衣衫布料之下,弓起的背线条匀称流畅,像敏捷优雅的黑豹,极具爆发力。

    “哦。”

    陈琤梁拍完裤腿直起身,一米八的身高虽及不上刘蓬,压迫感却胜好几筹,况且他才十六岁,还有的长。

    “那我们?”

    高宏有些拿捏不定。

    “我们怎么?”

    陈琤梁看了他一眼,眼中的倦怠散漫掩盖了些许不耐,迈开长腿就走,半点余光都没分给旁边那些个小混混。

    “回家啊,都六点了,饿死了。”

    陈琤梁今天其实有点心绪不宁。

    高宏叫他出去玩的时候他正午觉睡醒,暑假的下午反正也没什么事做,就答应他们一起去网吧了。

    几盘游戏后确实心里畅快了不少,但此时停歇下来,不知名的情绪又顺藤而上,实在让人恼火。

    总觉得今天会发生点什么,不像是能掌控的事,隐隐中却又有点期待。

    “今天这么早就回去?不一起搓一顿吗?”李林问道。

    刘蓬也道:“反正回去也没现成饭吃,难道今天就有好心的田螺姑娘了?”

    他刚说完,高宏就用胳膊肘狠狠撞了他一下。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刘蓬立即闭嘴。

    但陈琤梁就跟没听见一样,一点反应都没给。

    高宏几步快走跟上:“阿梁,一起去吃呗,今天我叫你们出来的,我请客。”

    陈琤梁打开了单车的锁,扶着车头一个抬腿跨坐上去:“不用,今天我回家。”

    简单招呼后,陈琤梁骑着单车离开了。

    田螺姑娘么?陈琤梁心想。

    自给自足丰衣足食,要什么田螺姑娘?

    夏天的暑气在傍晚五六点依旧很盛,热浪从地表蒸腾而上,整个小镇都变成了蒸笼。

    骑着单车在街道穿行,疾行带起的风也未能缓解半分热意,都能感受到豆大的汗珠从脊背沟一路划下。

    但还好路边的房子挡住了西边打下来的太阳,不至于还要被这弱不拉几却不能忽视的日头晒。

    有种想快点回到家的冲动,虽然知道回到家也是自己一个人,但今天却不知怎么回事,就是想快点回去。

    平常十几分钟的路程,今天像变得格外长。

    快点!

    再快点!

    离这些嘈杂纷乱的人声再远点!

    离这个闷热得透不过气的小镇再远点!

    ……

    箭一般地掠过几个街巷,沿路差点撞上别人家排着队过马路的母鸡,引得鸡主人家骂骂咧咧。

    陈琤梁头也不回,暗骂自己“缺德玩意儿”,心底却涌出畅快,连带着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勾起。

    眉眼熠熠、神采飞扬,分明一个热血昭然的少年,哪里还有刚刚半分的阴郁老气。

    从镇上逃出来,外头就是广阔辽远的青禾稻田。笔直的水泥路横越田野,远处的房子只如蚂蚁大小。

    将要西落的太阳在这里也变得顺眼许多,稻花的清香被四面八方吹来的风夹带着,扑进鼻孔肺脏里,舒畅得整个人连带发梢都要战栗起来。

    自行车飞速往前,宽大的T恤被风吹得鼓动不止。风将陈琤梁的头发吹成了背头,露出光洁饱满的前额,只见他松开握着方向把的手,迎着风张开双臂,张扬恣意似乎下一刻就能乘风飞翔。

    少年人的蓬勃朝气,就这样映在了夏日傍晚辽阔碧空与广袤田野的布景上,仿佛能成永远。

    -

    陈琤梁骑着自行车,在离家还有几百米时放缓了速度,免得被邻里的叔姨爷婆们看到,又要念经。

    极速驰行的后果就是慢下来后汗出得更多。陈琤梁已经选择性无视了汗流浃背的不适,只想快点到家冲个澡。

    安竹卿抱着半边西瓜吃得正欢,身边原本安安静静的安鲁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耳朵一抖,一个机灵站起,朝着门外蹿了出去。

    “安鲁!”

    安竹卿放下西瓜,跟着跑了出去。

    安鲁听到呼唤,及时停在了路边,来回走动却怎么也不回来。

    “安鲁?”

    安竹卿走近一点想拉它回来,但安鲁只是回头看了看她,便开始冲着马路吠叫。

    这时一辆自行车从不远处驶来,骑车的人几个急蹬,飞快从安鲁跟前经过。安鲁紧跟那人跑去,几步后又停住不跑了,只对着那人背后吠。

    “回来安鲁,路过的有什么好叫的,别吵了!”

    安竹卿语气严肃。

    安鲁受到主人的呵斥,耷拉着耳朵尾巴回到她脚边,呜呜叫唤,又轻轻蹭了几下。

    安竹卿没有要安慰安鲁的打算,她抬起头,看到刚刚被安鲁追的人骑着车进了拐角的巷子。

    那人进巷子前还回头看了眼,安竹卿看到他嘴巴动了动。

    本来是没怎么看清口型的,但配合那人突然竖起的中指来猜,他骂的是一句“傻逼”,不知道是骂人还是骂狗。

    陈琤梁骂的自然是狗……以及管不住自家狗的傻逼主人。

    他只知道前几天住他家前面的陈奶奶回来了,但不知道她家什么时候又多了个条膘肥体壮的大狗。

    那狗的狗毛打理得是真不错,但没眼见也是真的。

    他长得这么英俊潇洒,就路过一下,也能招狗吠?要不是看在它那个小姑娘主人长得好,他当场就抄家伙给它抡上去了。

    狗主人?

    陈琤梁顺势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个女孩,略显陌生的外貌和记忆里的轮廓慢慢交融,渐渐变得熟悉起来。

    那女孩,她是……

    纷乱间总抓不住关键的线头,答案又在眼前昭然若揭。

    陈琤梁努力平复横冲乱撞的思绪,下一瞬便恍然大悟,心头顿如云开月明。

    原来是她!

    竟然是她?

    惊讶与欣喜糅合交杂,陈琤梁抓了抓头发,笑意直达眉梢,而后突然凝固石化。

    他刚刚……对她做什么了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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