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有什么事情吗？”瑶迦问。
长桓轻蹙眉，顺着瑶迦的视线瞥了眼身边的浅芙，顿了顿，声音温柔地先与浅芙道：“我和瑶迦师妹说点事，你先回去好么？”
浅芙委委屈屈地拒绝：“可是，浅芙想和大师兄一起回去，昨夜大师兄指导的那个功法，我还没学会，想大师兄你再指导指导我。”
长桓有些犹豫。
见此，浅芙的眼眶说红就红，“我就想请教一下大师兄，我有什么错，为什么大师兄要推开我？难道大师兄是更喜欢和修为高的师妹说话吗？”
现在瑶迦的修为已经到了金丹后期，显然比她这个金丹中期的要强了。
这让浅芙的心中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不管用什么办法，她都得将长桓留住，这可是她的男主角。
长桓最见不得她的眼泪，忙妥协，“好好好，那你到一边儿等等，我与瑶迦师妹说会儿话。”
浅芙本不想走，但她知道长桓的性子，最是不喜欢胡搅蛮缠的人，顿时擦了擦眼泪，乖巧应声：“好，那我等你。”
说完一步三回头走到边上等着了。
瞧着人走远，长桓才稍稍松口气，转回头来，见着又开始神游天外的人，眉头往下压了压，皱得越发深，“我与你说话，难道就不值得你流露出几分心神应对了吗？”
瑶迦这才回过神来，“对不起，大师兄，我刚才在想事情，你说什么？”
黝黑似琉璃珠的眼倒映出他的影，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杂质，长桓的心底里感到一股挫败，揉了揉额头：“没事。”
“咦？师妹怎么走开了？”
揉额头的动作一顿，他抬起头来看她，“我叫她走开了，浅芙年纪小，任性一些，你多担待，她说的话别放在心上。我与她之间……也没什么。”
“师妹说的话？”瑶迦疑惑道：“她说什么了？我没放心上啊。”
见她真的是一副状况之外的模样，那一股挫败感又来了。
他忍住揉额头的动作，深吸口气，道：“好，不说这个，说别的。”
“你今日，为何顶撞夫子？”
“我没有顶撞。”
瑶迦不明白，她已经解释清楚了，为什么他还是纠结这个问题。
“夫子说我没有教养，便是不尊重我的师父，说我无父无母，便是不尊重我的父母，夫子言之有错，我为何不能指出来呢？”
她问：“为何只能是夫子指出学生的不对，学生不能指出夫子之错？”
长桓不赞同道：“即便是他言行有失，那你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他的不是，让他难堪，还那般高调，往后可是要吃苦头的。”
瑶迦更加疑惑不解了，“他有错，难道不帮他指点出来，让他继续犯错吗？再说了，他也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诋毁我，我也感到难受啊，既然难受，就得解决问题，难道我做的不对吗？还有，什么是高调？”
“他有错，你可以私底下与他说，即便是你心底里不舒服，也不该如此顶撞，更不应该在考核时如此高调。”
“考核高调？”
瑶迦被他说得更是一脸懵，“什么意思？”
长桓看她一眼，耐心解释道：“我知道你付出很大的努力，学会了许多东西，但有些时候，懂的不一定都要说出来。骄傲自满不是一件好事，时常表现谦逊才是一种美德。”
他说的好似很深奥，瑶迦低下头仔细思考了下，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大师兄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当面指出夫子的错，任由夫子侮辱我，侮辱我的师父，我的父母，无怨无悔接受他的考核，又在他考核的时候适当示弱，懂的要装不懂，让夫子觉得我很谦逊，这样的我看起来就不高调，是吗？”
话被她解释一番，虽听起来奇怪，却好似是这个道理，长桓眉头轻轻蹙了蹙，却还是点了点头道：“对。”
瑶迦：“既如此，确实照顾了夫子。可疼了知道哭，委屈了知道诉苦，被冤枉了知道辩解，这不应该是正确的吗？”
“还有，师兄，我有一点不明白的是，先前我不会辩解，不想哭，忍下来之时，好似也没人说我谦逊，说我有美德哦？”
长桓怔住，愣了好半晌没回过神来，便听她继续道：“既然如此，我为自己说话，有什么不对呢？师兄。”
眼前的姑娘呈着真诚请教之姿，面容还是先前的那一副面容，可终究不一样了，那一双杏眸越来越亮，染上了好似他都无法去触碰的光彩。
熟悉又令人陌生。
有什么在慢慢地脱离他的控制，心头的恐慌涌上来。
“不是不对，我……”
长桓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瑶迦却已经没空与他继续多说，“时间不早了，师父叫人做好饭，估计在等着我了，我就先行回去了，师兄也快回罢，莫让浅芙师妹好等。”
说着，瑶迦拔出她那把灰不溜秋的剑，踏上剑身，扬长而去。
长桓下意识伸出手，可只触碰到她飞扬的衣角，还未来得及抓紧，那一袂却已经从他手中飘走。
他怅然若失地垂下头，浅芙走了过来，望了望天，又看回他，瞧见他这一副模样，皱眉道：“瑶迦师姐走了？你就这么舍不得么？”
“昨天的功法已经说得那么详细，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浅芙瞪大眼：“你、你吼我做什么？”
“又不是我惹你不高兴！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呜呜呜！”
长桓后知后觉回过神时，浅芙却已经哭着跑远了。
原本观望着这边的师弟妹们也赶紧散开，所有人离他远远的，只余他站在原地。
满心燥火无处发泄，只能狠狠踹了踹地上的石头，下定了一个决心。
瑶迦回了苍灵峰，照常去厨房取吃食，尽管今日的小厨房有她最喜欢吃的烧鸡，她瞧起来还是不大高兴，心事重重的模样。
心里的纠结几乎要将她淹没，摆着小饭桌在主峰殿堂里吃饭时，还在想着要不要帮鹤凤的事儿。
“今天是怎么了？在课堂上遇着不顺心的事儿了？”
一阵香风袭来，瑶迦再抬眼时，刚声音入耳的人已经坐在她的对面，夏日了，她裹着清凉的薄纱，身姿绰约，笑容温婉，就算是从小看到大的容颜，对着每日精致妆扮之后的这张脸，瑶迦也不免恍惚了一下。
女子持着竹筷给她夹了一块她最喜欢的鸡腿肉，见她这副模样，便放下筷子，眉梢一挑，“什么事儿连师父都要瞒着？若是这般，往后为师便是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理了哦？”
女子作势起身要走，瑶迦忙回过神来，出声道：“师父留步。”
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问道：“师父知道风雪秘境之中，那前，那上古魔凤之事吗？”
霓裳坐了回来，“唔，知道。”
瑶迦眼睛一亮，期期艾艾看向她的师父，继续问道：“那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魔凤又怎么会被关在崖底？”
“哦，这件事啊，当年——”
霓裳面上作回忆之色，可从她的神情瞧来，没瞧出有一分讨厌鹤凤的模样，“上千年前，修真界爆发了一场大战，我当时年纪还小，参加战事的是大师姐和大师兄，就是你父母，涟漪仙子和轻尘仙君，个中缘由我了解得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这一场大战是不止因恩怨仇恨爆发，还牵扯到了资源争夺。”
“资源争夺？”
“对。”
霓裳笑道：“人性贪婪，有欲望在所难免，自然存在资源争夺。”
“那魔凤是坏人吗？”
“这世界并非那么黑白分明，孰对孰错不是那么容易说清的，你年纪还小，要想了解这个世界，就得用眼睛去看。”
“用眼睛去看？”
“对，再加上你的心，用心去感受。一个人好，还是坏，得你自己去判断，可不能叫他人一直帮你定夺。”
自己定夺……
瑶迦垂了垂眼皮，耷拉着脑袋，一副蔫巴巴的样子。
师父这么说的话……在她的印象里，鹤凤前辈就是好的，那她……岂不是更加对不起鹤凤前辈了？
鹤凤前辈对自己这般好，自己没什么能回报不说，那所谓的灵力钥匙还在自己身上，说明她或许跟残害鹤凤前辈的那些人还有一定渊源……
既如此，她还将鹤凤前辈想坏了，竟是不怎么想让前辈出来……
也是往里头深想，瑶迦的心头越像是被石头重击过，沉重得要命。
“怎了？这瞧起来都快哭了。”
瑶迦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师父，眼眶发热，抽了抽鼻子道：“师父，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件不好的事情，特别对不起一个人。”
霓裳起身，走到她的身边来，将她揽进怀里，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极近温柔道：“发生什么了？与师父详细说说？”
“也没什么，就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将一个帮过我的前辈想坏了，还拒绝帮他……我钻牛角尖了……”
“后果酿成了什么大错了吗？”
“没有，就是我觉得这么想，心里难受。”
“想法错了改回来就是，只要没行动还没犯错，都不是什么问题，好了莫哭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天塌了也有师父顶着，嗯？”
被这么安慰一通的瑶迦心底暖洋洋的，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