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凤十二

    挖心,刮骨,抽筋,拔髓。

    想想都痛。

    这些痛苦都是她的同门给的。

    说他嗜血好杀,冠以此名,挖了他的心,刮了他的骨,抽了他的筋,拔了他的髓,又将他打落在落啸崖崖底。

    如此种种,分明是惧怕又厌恶其至极,才有所为。

    真是嗜血好杀吗?

    若真是如此,早在进入风雪秘境之时,她就已经身首异处。

    又何德何能获得了治疗,还提升了修为?

    说明,他待在那处,是有冤屈的。

    或许,事实并非如此。

    那么,为何她落荒而逃了呢。

    哦,是她在得知解救他的“灵力钥匙”在自己身上之后,心底里莫名冒出一股浓浓的罪恶感。

    在他问自己要不要把他救出来的瞬间,她竟萌生的是,不想,不想惹麻烦,不想因此连累到师父……

    他作为她的恩人,如此帮她,而不是蛮横地强取豪夺,让她知晓事出有因,即便知道那所谓“钥匙”在她的身上,也没有因此怪罪她。

    可她呢……

    懦弱胆小,还自私。

    心中愧疚感渐浓。

    “瑶迦,瑶迦!”

    一道呼唤声由远及近,冰凉坚硬的东西打在手背上,刺痛感传来。

    她迅速回神,一抬眼,对上一双遍布皱纹,锐利的双目。

    是上功法课的夫子。

    她恍然回过神来,今日还是她第一次来上内门的功法课。

    藏仙宗弟子分为内外门,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修行学习的地方都不在一处,且各有各的学堂。分区分明,内门弟子不能到外门上课,外门弟子也进不来内门上学堂。

    学堂都有入门考核,达不到考核则不能进学堂学习。

    内门弟子的考核更加严格,达到金丹期之后的内门弟子才被允许进来上课。

    瑶迦先前一直没结丹,只能是待在苍灵峰的书室进行学习。

    前几日回来之后参加检测达到了金丹中期,便被霓裳送了过来。

    纠结这个问题好些天的瑶迦此刻意识到自己辜负了师父的用意没有好好听课,更加觉得无措愧疚。

    忙站了起来。

    “对不起”这几个字还没出口,那夫子就劈头盖脸地呵斥了过来:“因机缘而提升的境界不好好珍惜便罢了,竟还敢开小差?!果真没有教养就是没有教养,无父无母根骨差的朽木就是不可雕也!”

    疾言厉色的言语宛若冰锥一般戳进心口,钻心的疼。

    旁边窃窃私语的讥笑声已经响起。

    无人替她说话,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她仿若孤立无援。

    “夫子,瑶迦师姐还是第一次进学堂呢,您别那么凶好不好,第一次遇到这种环境难免无措紧张,有所晃神是很正常的。再者,会不会是夫子您讲的太复杂了,师姐听不懂才……”

    这一番话欲言又止说完,夫子的脸都绿了,面对那娇柔,人见人爱,根骨好出身好的浅芙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浅芙学子,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也有可能是它因,就比如说——”

    脸转向她时,已经阴了下来,“依老夫看,她应是会了,才不屑上老夫的课!”

    “啊?也有可能是这个原因,夫子想的真周到。”

    浅芙:“既然如此,那学生出个主意。”

    夫子:“何主意?浅芙学子请说。”

    浅芙瞥了眼垂头站着的瑶迦,眸子里划过阴毒的狡黠,笑道:“既然夫子觉着师姐学识深厚,不如师姐给夫子露一手如何?由夫子定义考核的功法文章,若师姐能默背出来,那么此次抽取考核就算通过,师姐也可免去惩罚,如何?”

    夫子想也不想道:“可,还是浅芙学子考虑周到,小小年纪根骨佳,不骄不躁,学习又十分上进,虽为辈分小的小师妹,却仍是在座各位的榜样,老夫希望各位都向浅芙学子学习,至于你。”

    夫子看向垂着头一言不发的瑶迦道:“瑶迦学子,做个抉择吧。是选择老老实实去接受惩罚,还是给师兄弟姐妹做个榜样,参加考核?”

    还在等瑶迦回答,其他人争先恐后的,仿佛笃定了结局一般,“夫子可别说笑了,我们瑶迦师姐哪有这个能耐,又不像浅芙师妹,根骨上乘是一个好的修仙苗子不说,学习还刻苦,且脑瓜子也聪明,学什么会什么。瑶迦师姐啊,能认得那功法文章的字就不错了,还背书。”

    这一番话引得周遭的人哄堂大笑,有同门学子纷纷开口附和道:“就是啊,夫子,哪能让瑶迦师姐背文章呢,我看还是考核认字吧,要是这功法上面的字,师姐都能一个个认出来,便算是通过如何?”

    “这个可以。”

    “好好好,这个我觉得也尚可。”

    夫子刚要说话,长桓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朝着夫子作了一揖,道:“夫子,还请容学生一禀。”

    夫子抚了抚短须,“长桓学子但说无妨。”

    长桓眉头轻蹙,眉目中隐含担忧道:“方才师弟妹们所言,学生皆以为不太适合瑶迦师妹,瑶迦师妹从未上过学堂,以前也未曾系统学习过,今日还是她第一次来这里上课,初来乍到,一时犯错,也是情有可原。还请夫子念在瑶迦师妹学识尚浅,初犯错误的层面上,饶过瑶迦师妹这一回。”

    夫子抚着胡须点头,“长桓学子说的在理,但是,老夫瞧着,瑶迦学子似乎不以为然,且没有认错之心啊。”

    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垂着头站在舆论中央的女孩看了过来。

    见女孩还是没说一句,四周的议论声,讥笑声又起。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在外头偶遇那些内门弟子时,被捉弄时,也是这般。

    聒噪,都是聒噪,刺耳的聒噪。

    在长桓等了会儿,也忍不住蹙眉,正想走过去,拽着瑶迦的胳膊,让瑶迦抬起头说话时,女孩终于抬起了头。

    她的眸光坚毅,黑眸清凌凌的,干净得像是能反射出来所有罪恶一般,她面容平静,只道:“方才学堂上走神,是学生之过错,学生愿意接受考核,不管考核过亦是不过,学生都可接受惩罚。但是学生有一要求。”

    夫子皱眉:“什么要求?”

    瑶迦转脸过来,一双墨眸认认真真地盯着面前的夫子,道:“若我背出夫子您出考的任何功法文章,通过考核,夫子,您就要向学生我,道歉,向我的父母,涟漪仙子和轻尘仙君,道歉。因为我不是无父无母的孩子,他们为了宗门,为了天下人作了杰出的贡献,你们不应该这么说他们!”

    虽她有意识以来,没见过他们,但是出自于对亲情的渴望,她曾在苍灵峰的书室里翻过记录他们英雄事迹,记录他们英雄生涯的卷宗,她为拥有这样的父母而感到自豪,即使他们没有给过清醒的她多少关爱。

    但她相信,在她还是一只没有灵识的鹌鹑小鸟之时,他们一定给予过毫无保留的爱,就像是,她的师父一样,不然又怎么会将她托付给她的师父,而她的师父又将她照顾得那般好?就算灵池有蹊跷,她也相信她的师父,几十年来的相处骗不了人。

    “涟漪仙子,轻尘仙君?噗嗤。”

    “不过是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被人家涟漪仙子,轻尘仙君捡回来养的野种,真把自己当成仙门小姐了?”

    “就是,还没有教养到可笑,简直辱没霓裳仙子的门面。”

    四周窃笑又起,夫子眼睛微眯,面色难看至极,正想要说些什么。

    就见瑶迦环视四周,话语铿锵有力地驳回在座所有人的话:“一日为父母,便是终身为父母,我身为人子,理应孝敬,不孝不敬是为大忌,师兄师弟师妹们既然学识渊博,我想这个道理应该都比我明白吧?”

    窃笑一滞,声音小了下去。

    长桓却拽了拽她的袖子,“阿瑶,不可冲撞夫子。”

    冲撞夫子?

    她什么时候冲撞了?

    瑶迦愣住,怔怔地转头看向长桓,就见青年轻轻吐出一口气,面色不改,继续道:“先认错,然后,道歉。”

    错?

    她到底何错?

    走神不听课是错,她认,但别的……

    为什么她要认呢?

    头一回,瑶迦觉得眼前人竟是如此陌生,心底涌入一股失望,有些疼。

    她看着眼前这个风光霁月,一直以来亲兄长看待的大师兄,第一次轻轻地挣脱开他的手,认真地道:“不听课是我的错,我已经道歉,至于旁的,我没错。”

    说着,她顿了顿,继续看向一边脸色难看的夫子,继续道:“夫子若觉得我有错,那便先实施考核,通过考核,夫子给我道歉,给我父母道歉,我再认错,接受惩罚,都无妨。”

    这话一出,再辩驳便是无用,更何况此事涉及涟漪仙子和轻尘仙君,那是他都不敢随意招惹的存在,刚才是一时没忍住口快,哪承想这平日里话都说不好的结巴会这么反击。

    夫子骑虎难下,不好推脱,只好咬牙道:“行,老夫出题,你回答,若回答不上来,你今日不但要在这课堂上站两个时辰,还要不能用法术,保持学堂十日的干净,做不到,你就去主峰请戒鞭!如何?”

    戒鞭?

    那是犯了大错的人,才会遭受的惩罚……

    她何德何能……

    这样的夫子,这样的同门……

    为何比关在崖底仅仅几面之缘的犯错前辈还要冷漠无情?

    孰对孰错?

    瑶迦迷茫了,但很快,她又收拾好情绪,认真且郑重地应下这一考核要求:“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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