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与宁斐之分别后,顾皎在回去的路上遇上了怀安。

    “陛下在等您呢。”

    怀安无奈叹息,方才君珩频频回头都没见到人,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顾青行刚一提时辰不早,君珩便站了起来。

    还好有几个丫鬟看见顾皎往这边走了,他便回禀了君珩,又先一步过来寻人。

    “嗯,我爹呢?”顾皎一边走着,顺口问道。

    “左相应该已经回府了,娘娘是回宫还是……”

    “回宫。”说完,顾皎忽地想起一件事,改口道:“怀安,你带陛下的常服了吗?”

    ……

    借了傅府的屋子,君珩换上了一身暗青色的常服。

    顾皎本就是在左相府挑了身素色的衣服,简单地挽了个发髻,也不太过打眼。

    出府后,只留了影卫匿在暗处,同样乔装过的怀安跟着,顾皎与君珩一道去了长宁街。

    “这是要去哪?”君珩跟在顾皎身后,下意识地避开和人群接触。

    顾皎一见到他就推他去换衣服,他原本气恼她不告而走,还未发作便已经被她带到了这里。

    察觉到他犹疑的脚步,顾皎回身拉住了他的手腕。

    “放心,丢不了你。”

    手腕忽地传来一阵暖意,君珩怔了怔,由着她拽着拐了几个弯,才恍然回过了神。

    “你……”

    “到了。”顾皎忽然停住脚步。

    下一刻便放开了握着他手腕的手。

    君珩怅然若失地低了低头,在她不注意时,伸手碰了碰被她握过的位置,反应过来之后又极快地移开了手。

    他仓促抬头,又是一愣。

    古色古香的匾额上,雕琢着三个遒劲的大字——闲云轩。

    “走,带你尝尝真正的帝京一绝。”顾皎已经迈了进去,朝君珩招了招手。

    而后,她疑惑挑眉,他的神色怎么略有些怪异?

    偏头躲过顾皎的视线,君珩越过她走进了楼内。

    怀安跟了过去,将一锭银子递给了掌事,吩咐他去寻个僻静的屋子。

    闲云轩待客向来周到,掌事也不多看几人,低着头将他们引进了拐角处的一个雅间内。

    “一份栗粉酥,三份酒酿圆子,嗯……我记得你们准备了些新菜式,挑着上几样就好。”坐好后,顾皎连单子都没看,熟络地点道。

    “对了,栗粉酥少放些糖。”她补充了句。

    掌事应了声好便退了出去。

    察觉到君珩隐隐看过来的视线,顾皎大大方方转头看向他。

    “方才,你去哪了?”君珩抿抿唇,问道。

    去和宁斐之唠了唠嗑,这话是能说的吗?

    “我不喜欢那种场合,”顾皎心虚地摸摸鼻子:“只是随意走了走。”

    “嗯。”

    ……

    等菜的时间颇有些漫长,雅间的窗户关着,窗外人来人往,欢笑嬉闹,衬得屋内更加沉寂。

    “你有心事?”顾皎下意识问。

    “没有。”君珩语气生硬,就差将“我在生气”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顾皎默了默,开始回想。

    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

    前几天明明还——

    ……

    “陛下。”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问题是要说出来才可以被解决的。”

    君珩指尖微颤。

    他要怎么说?难道告诉她自己很在意她望着那个破旧秋千的目光?

    在意到不敢见她,怕她因此而想起了谁,又怕在她眼中看到怀念和惆怅。

    “没有,我没有不高兴。”他依旧重复道。

    顾皎无法,就在这时,另一侧的隔间里响起了座椅被拉开的声响。

    或许是他们这里太过安静,以至于那边的人落座后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今日陛下的意思,你们可懂了?”

    那人长叹一声:“我在此劝诸位一句,不该有的心思,还是尽早收了的好。”

    另一人迟疑道:“我还是不明白,谢家犯下如此滔天大罪,陛下为何不借机向左相发难,反倒是做了今日这一出。”

    闻言,顾皎与君珩对视一眼,放轻气息认真听了起来。

    最先开口之人听声音要年长一些,他语气不虞:“你以为陛下少于朝政,便当真糊涂了?”

    “且不说谢家和顾家的婚事未成,就算当真成了,不过一个南宁,也值当赔上左相?”

    “再言之……若少了左相,你们觉得,这皇位,可还会是君家的?”

    听到这儿,顾皎倒吸一口气,忍不住看了看君珩。

    若不是不方便,真想听听陛下本人对这番话的评价。

    察觉到顾皎的目光,君珩很快猜到了她在想些什么,皱了皱眉,刚想开口,顾皎已经反应极快地探手捂住了他的嘴。

    眸光对视,顾皎看看君珩呆怔的眸子,又看看自己的手,眼角一抽。

    ……她其实是怕君珩开口后被隔壁认出来,她倒是无所谓,就怕那边几位接受不了。

    她手心微热,更衬得手下触感微凉。

    这人是寒玉做的吗?

    她还在神游,君珩已经倏地推开座椅站了起来,却因为太过慌乱,身子一斜差点跌倒,幸好怀安已经反应过来,上前扶住了他。

    这一折腾,免不了闹出了不大不小的一阵动静。

    隔壁霎时安静了下来。

    怀安快步走到了门前,挡住了房门。

    过了会儿,低低的交谈声响起,再之后是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和脚步声。

    “像是吏部的几位大人,他们没有往这边来,直接下楼离去了。”怀安转身回来,低声道。

    顾皎和君珩一个看窗一个看地,都没有说话。

    怀安忍了忍,还是道:“要派些人跟着吗?”

    “不必。”君珩摇了摇头。

    “咳,人家私底下说些悄悄话,咱就当没听到好了。”顾皎清清嗓子,附和道。

    “那个——”

    敲门声响起,三人神色一变,齐齐转头。

    还好,只是来上菜的小二。

    ——

    菜上齐后,顾皎将酒酿圆子一一分装好,不顾怀安的推阻将他按在了座位上。

    “又没有别人,这么拘谨做什么?”说着,她夹了块栗粉酥给他。

    怀安僵了一瞬,比刚刚的君珩动作还快地站了起来,还带落了手边的木筷。

    “奴才去取双筷子来。”

    留下这么一句,他便逃也似的出了屋子。

    从未见怀安这么失态过,顾皎举起的筷子停在了空中,没出口的话也咽了回去。

    她原本想说——这里有副多的。

    方才略显狭仄的房间,如今少了个人,反而也没宽敞多少。

    刚刚意外过后,顾皎一直有意避免和君珩视线接触。

    这会儿借着夹菜,她偷眼瞧去,君珩垂着头,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面前的酒酿圆子。

    ……这么久了,她好像一直没机会和他好好吃完一顿饭。

    夹起一块细嫩的鱼肉,放在了君珩盘中。

    “多吃些,只吃药也不行啊。”说着,她又给自己夹了一块,“他家鱼也不错的,我还特地来偷过师,有机会做给你尝尝。”

    君珩眼睫微颤,漆黑的眸子定定地望着顾皎。

    然后他拿起了筷子。

    顾皎笑眯眯地支着头看着他,等他将鱼肉咽下后,又重新夹过一块。

    这天,君珩一个人吃了大半条鱼,还有三块栗粉酥。

    ……

    “奴才记得,陛下之前不是嫌鱼刺太多,不爱吃吗?”结过账的怀安凑到君珩身侧,秉持着时刻注意主子喜好的优良习惯,问道。

    君珩面色平静,看了眼跟掌事寒暄着下次再来的顾皎:“今日刺少了些。”

    怀安:“往日奴才给您挑过刺,您似乎也没吃多少。”

    “这个月的月俸你不想要了?”君珩脸色一黑。

    “陛下要是日日这么高兴,奴才月俸要不要也不打紧。”怀安低声笑了笑。

    “你……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君珩也没了脾气,平复了一下呼吸,转身向外走去。

    怀安笑着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也是,我跟着高兴什么呢。”

    看着君珩的背影,他眼中漫上些许欣慰:“不过,真好啊。”

    ——

    顾皎并不知道短短一顿饭的时间怀安生出了怎样的感慨,她躺在玉露宫的床上,在想另一个人。

    慕晚。

    或者说,应该叫她……慕婉。

    这些年登府拜访顾青行的人不少,但是带着小辈一同前来的就算不得多了,往往都与顾青行交情匪浅。

    宁斐之和她便是在饭桌上因争抢一个鸡腿而结下的交情。

    而遇到慕晚,应该是更早一些的时候。

    那时顾青行经不住她闹,托人在后院做了个小秋千。

    结果她一个人跑到后院玩,没留神从上面摔了下来。

    正疼得有些懵的时候,一双手出现在了眼前。

    比她大不了多少的手掌,掌心处却已经有了许多薄茧。

    “只是摔了一下而已,你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说话的人梳着歪歪扭扭的发髻,歪头看着她,话中的意思让她好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在眼眶中转了起来。

    “不过帝京城里的小姑娘真好看啊,像个瓷娃娃似的。”她眼睛眨了眨,惊讶地赞叹了句。

    顾皎觉得,这人还挺有眼光的。

    她也经常觉得自己是全帝京最好看的小姑娘。

    于是她矜持地将手递了过去,借力爬起来后拍了拍身上的灰。

    “你是谁啊,怎么在我家?”

    那人表情别扭了一下,似乎在想要怎么回答。

    然后她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我原本是来拜访左相大人的,我爹嫌我碍事儿,把我从书房赶出来了。”

    顾皎怀疑地看了她一眼,拜访她爹?

    一个小姑娘?

    “你就是顾皎吧,我叫慕婉,清扬婉兮的婉。”慕婉仿佛没看到她的眼神,自顾自地自我介绍了起来。

    闻言,顾皎睁大了眼,然后笑出了声。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眼前的人没梳好的发髻上甚至还有些奇奇怪怪的碎叶子。

    “你别笑呀。”

    慕婉有些无奈,但似乎是习惯了,耐心地解释着:“虽然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毕竟是我娘起的名字,而且也没那么难听吧。”

    “不是名字的问题,”顾皎一边忍笑一边说,“你的发髻是自己梳的吗?”

    “嗯?这个?”慕婉指了指头上,摇摇头,“出门前它还是好的,摔了几次之后便散了下来。”

    “算了算了。”顾皎轻轻叹了口气,“看在你帮了我的份上,我帮你重新梳一下,来。”

    没等慕婉反驳,顾皎已经把她按在了自己的梳妆台前面,一点点解着微微打结的长发。

    ……

    慕婉。

    慕晚。

    是一个人。

    顾皎细细回忆了与慕晚相处的几次,忽然发现,其实她没有刻意隐瞒过自己。

    与她不一样,慕晚显然是记得那次见面的。

    只是当年顾皎并不知道她是临阳慕家的人,后来慕晚又再也没有来过顾府,所以早已经淡忘了这件事。

    对慕晚来说,当真想隐瞒身份,只要尽量避开顾皎就好了。

    毕竟,慕家统帅是女子这事儿,足够让朝堂震上一震了。

    她还真有些好奇,慕晚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还有就是……这事儿,君珩知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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