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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末伏之后,王秋在院门口搭了一个凉棚,为街坊邻里煮消暑茶,分文不收。

    她和赵离做生意赚了些钱,那钱拿在手里总有些虚,思来想去不如以这种方式疏散一些。

    初时只有几个熟面孔来喝茶,后来一传十十传百,来的人越来越多,于是王秋又置办了几张桌椅,贴着墙根阴凉处摆放,让喝茶的人能有个歇脚处。

    墙根有一大片野生的铜钱草,正是疯长的时候,叶子绿油油圆乎乎的,煞是可爱。赵离每回来了就招呼一群小孩,将铜钱草当作钱教他们算账,很受欢迎。

    孩子们当中有一个叫华攸的,六七岁左右,个头很小,脑袋很灵光,一点就通,赵离很喜欢他,时不时就要单独留下来给他“开小灶”,这小灶还包含实际意义上的一顿饭。

    自然是王秋来做。

    她会学着葛颂言那样做药膳,还会在院子的老槐树底下铺一张凉席,让华攸短暂地睡个午觉,醒了再回家。

    而赵离没有午睡的习惯,他吃了饭就找王秋闲聊,实在没话了就看着华攸发呆。

    王秋打趣他:“这么喜欢就生一个啊!”

    她以为赵离会不屑一顾——他总是说自己不适合娶妻生子,世间还有大把女郎等着他去霍霍。

    然而那日他却像是失了魂,喃喃对王秋道:“遇到月兮之后,我是有想过的……”

    王秋“啊”了半晌没接上一句话,直愣愣盯着他后脑勺,想看出是否受了伤。

    赵离自嘲:“我也没想到自己就栽她身上了,阿秋啊……你信不信人是有前世的?”

    王秋正在洗碗,沁凉的水穿过指间,感觉很真实,而他的话题却如此渺远。

    “信啊……”她有她自己的感慨。

    赵离转过身来面向她,认真道:“我总觉着前世就认识月兮了,我还觉着,自己好像是亏欠她许多,是以要今生来还。”

    王秋手里动作未停:“心系一人之时,便总会怕亏着、欠着他了,想给他许多。”

    “不仅如此,”赵离道,“我与她之间无需过多言语,她总能明白我在想什么,我从未遇见如此懂我之人。”

    王秋偷笑,心想月兮那般伶俐,怕不是懂得赵离,是懂得人心。

    “你笑什么?你不信?”

    “我信啊!”王秋问,“那月兮呢?她信你吗?她愿跟你走吗?”

    “我还没问她。”赵离见王秋洗完了碗,顺手帮她把水端到院里浇花。

    “看不出来你还能做这些活。”

    “我可不是生来就有荣华富贵,”赵离甩甩手,压低嗓子道,“对了,我跟你说,华攸的继母之前也是沉香馆的。”

    王秋:“继母?”

    “不错。他的生母早年间回龙城省亲,赶上战乱,人没了,父亲独自抚养他。”

    “现如今他们一家过得可好?”

    赵离望着树下熟睡的华攸,轻轻摇头:“他的父亲前两年在田里干活受了伤,送去精诚医馆,结果没凑够钱,不给治,硬是在医馆门前流干了血,撇下孤儿寡母走了。”

    “天杀的……”王秋恨得牙痒。

    “是啊,所以落星县百姓将葛颂言视作活菩萨。”

    王秋思忖片刻,回屋里取了个荷包,装了几粒碎银,去树下将华攸叫醒:“小阿攸,我这缺个杂工,你想不想干?”

    华攸迷糊地看着她,揉揉眼睛又看向他身后的赵离。

    “你一三五早上来帮我,下午跟他学算账,我管饭,可好?”

    华攸还是有些不知所措,王秋将荷包塞进他手中:“你这就回家去,把这个交给你阿母,就说是你这个月的工钱。”

    华攸的小手感觉到荷包的分量,脸上绽出笑意:“好!”他迫不及待想把这个好消息带回家,连忙从席上爬起来穿鞋,随后一溜烟跑走了。

    “你不怕他拿了钱再也不来了啊?”赵离用胳膊肘怼王秋。

    “不怕,”王秋道,“他聪明着呢,拿一回钱,和每个月都有钱拿,定然是要选后者。”

    赵离大笑,转眼又哀叹起来:“若是我小时候能遇上你这般大方的人就好咯!”

    *

    葛颂言那边,接手精诚医馆之事并不顺利。

    倒不是事难做,而是人难做。

    他自小跟在父亲身边学医,后来又跟着陆仙公游历,没在哪家医馆定下来过,更不晓得里面弯弯绕绕的人情世故。

    林纾和手下的医师们习惯不好,接诊时要挑病患,用药时先选贵的,私底下还会撬对方的病人……

    葛颂言根本没工夫整顿他们,光是每日上门的病患已经令他应接不暇。

    傍晚时他披着星光进门,累的眼皮都要睁不开。

    可他还是得去看王秋一眼,一整日没见,不晓得她吃的好不好,有没有被蚊虫叮咬,听说她在院门口支了个茶摊,也不要方便了别人累着了自己。

    “睡了吗?”他站在她房门前小声问。

    王秋已经睡了一会儿,只是一直惦记着他未归,睡得不踏实,听到他的声音即刻应道:“没呢!你快进来!”

    她点上烛灯,他推门而入,闻见她屋里驱蚊的熏香心里踏实不少。

    “快与我说说,今日可还顺利?”

    “尚可。”他没看她眼睛。

    看来很是棘手呢……

    于是她换了个话题:“我今天收了个小杂工!”

    “哦?”葛颂言醒了几分神。

    “他来我这玩,每次还会帮我擦擦桌椅什么的,是个机灵的。”

    “有人帮你也好。”他道。

    “还有个新鲜事,赵离打算娶月兮。”

    葛颂言也颇感意外:“他收了心了?”

    王秋打个呵欠:“我看是的,不过啊,我很难想得出他和月兮过上柴米油盐的日子……”

    “柴米油盐的日子有何难?”葛颂言问。

    “我是说,那种寻常夫妻的日子。”

    “我们算吗?”他忽然直勾勾盯住她。

    王秋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不是”噗通噗通”,而是“轰隆轰隆”,如夏日里骇人的惊雷。

    她让自己的声音压过心跳声:“自然不算啊!”

    寻常夫妻是何种模样?

    前世的王秋见过父亲母亲的相处方式,母亲是强势的那个,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她说了算,父亲爱她胜过一切,信任她,依赖她,也尊重她。

    前世的谢清与王媗又是另一种相处方式,她心里没他,随他在外面花丛流连,而他心里有她,却又不只有她,多情与深情在他身上竟如此融洽并存。

    这些相处方式与王秋和葛颂言都不一样,他们之间虽然有着医师和药人这一层关系,可他比谁都看重她的意愿,亦会认真倾听她的想法。

    然而于情之一事上,他显得木讷了些,他或许有着想要照顾她的意愿,可要说男女之爱,王秋觉得葛颂言还没开窍。

    “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葛颂言看出王秋还困着,想快点把话说完,“是庾北的提议,他让我考虑一下随他出征。”

    北方战事又起,庾北要去支援,他看中葛颂言的能力,想请他去军中帮忙,估摸着三个月后才能回来。

    “军中的医师年事已高,庾北想将他留在落星县,他也确实比我更适合接手精诚医馆。”

    王秋的困意顷刻间散尽:“可是战场凶险……”

    “庾北保证他在我在。”

    “谁知道他能不能一直在啊……”

    萧延的事才告一段落,她以为他该着手准备真正属于自己的医馆了,然而又生变故,她心里不安,可是看得出他想去。

    “庾北还答应我,等军中安排妥当了,会派几个人护着你去寻亲,届时我们汇合,再一起回来,可好?”

    王秋不大满意:“不如我与你一同随军?我能帮上忙!”

    葛颂言想弹她的脑门,忍住了:“不可,你我都没能力自保,上了战场,将士们是打仗呢?还是顾着我们呢?”

    她哭丧着脸,如小时候一般,不吵不闹,就扁嘴忍着。

    葛颂言安慰道:“等秋天过去我就回来了,然后我们开一间医馆,我坐诊,你管着药房,闲了就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王秋瓮声瓮气:“等秋天过去,还有很久呐……”

    从前不觉得岁月漫长难捱,可是这个当下却觉得即将到来的三个月定是磨人的。

    “很快,你将《玉函方》再默三遍我就……”

    王秋推他:“挺晚了,你也累了,去歇息吧!”

    葛颂言被赶出门,回身叫住她:“等等,这个给你。”

    他拿了串珠子戴在她手上:“这是病人拿来抵药钱的菩提子,寓意平安健康。”

    “那你戴着啊!”王秋想还给他。

    “是给你的。”他说完了话,仍站在她门前不走。

    上回告别时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又萦绕心间,他不知如何表达,一开口甚至有些结巴:“我、我不在的时候你别省钱,吃好穿好,还想要什么就记下来,等我回来了补给你。”

    王秋听着他不亚于自己的心跳声,捂嘴偷笑:“你的家底都在我这,还要补给我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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