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被一连串的手机震动声吵醒的。
乔梦妆和天花板对视了几秒，觉得这场景熟悉得紧，要不是手机没卡进床缝里，她几乎要以为自己陷入了时间循环。
颤巍巍地摁亮屏幕，果然见到新消息源源不断地涌进来，就连平时一本正经的工作群，也在一直弹出表情包。
她整个人还懵着，顺手点开对话框，迎面看到一条群公告：
公司即日起进入破产清算阶段，经济补偿会在后续流程中发放，请留意电话及邮件通知。
“……？”
她反复把这句话看了三遍，又对着自己的手臂掐了一把，才在疼痛中确认了这不是幻觉。
群里的消息多到看不完，她刷了一会便放弃，转头去问小芸：“什么情况？”
对面的消息回得迅速：
“听说是有个神秘大佬连夜买下公司，刚接手就发了倒闭通知。”
“我们在猜是不是洗钱，姐你觉得呢？”
乔梦妆思考了一会，诚恳地回答：“我觉得应该没有人会用这么缺心眼的方式洗钱。”
一行字打出去，昨晚聊过的话题被顶到了屏幕最上方。
她看着自己亲手打出的那句“公司不倒闭才怪”，忽然有些心颤。
顾不上再去讨论公司的事，她飞身出屋，卖力地敲响夏明屿的房门。
“……祖宗，什么事？”
夏明屿顶着一双硕大的黑眼圈站在门里，头发乱得没有一点做过偶像的痕迹。
乔梦妆顾不上安抚他，在走廊上左右望望没看见别人，便轻巧地顺着门打开的缝隙钻进屋，双手紧握住他的手臂：“你得跟我说实话。”
夏明屿僵硬地咽一下口水：“什、什么实话？”
乔梦妆直视他的眼眸：“我其实和你们是同类，对不对？”
“那肯定不是。”
夏明屿明显松口气，视线移到桌面上，像很勤快一般，整理起上面的零散纸页，边收拾边念叨：
“我们跟你啊，不可同日而语。”
乔梦妆感受到种族压制，默默撇撇嘴：“可我发现，我现在好像有预言能力。”
“那你预言一下明天的彩票号码，我吃完饭去买。”夏明屿满嘴跑火车。
“我要有那个本事，还用……”
乔梦妆反驳的话说一半，人突然顿住，一脸恍然大悟：
“对啊，我之前也没试过，万一真有那个本事呢？我得去试试。”
话毕转身就要离开，被夏明屿眼疾手快地拉住：“那个不急，你帮我个忙。”
“比起这个，你用不用先休息下？”
乔梦妆察觉到他连手心里都在出汗，很是有些担心地反手探一下他的额头。
“我没事。”
夏明屿松了手，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
“就是很担心我的粉丝，所以你能不能，帮我处理一下退款通道？”
乔梦妆吓一跳：“你认真的？”
她先前便听夏明屿提起过，为了补偿粉丝们付出的青春，他会将大家花在他身上的钱，连本带利还回去。
这是个大工程，且会花费掉不少身家，她因此只当他是在空口画饼，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付诸行动。
“本身就是人家为我花的钱，现在退回去，也只能算是自私的求个心安而已。”
夏明屿垂眸低叹，缓了缓神，才重新看向她：
“经纪人和助理那边我都给了遣散费，现在没人可以用了，帮个忙？”
乔梦妆没见过如此有心的艺人，一时心生感慨，比发现自己奋斗的几年的公司突然倒闭时还要动情。
念及自己刚刚失业也没什么事干，她干脆答应下来，和他一起下了楼。
楼下的麻将室门虚掩着，隐约有洗牌的声音传来，乔梦妆好奇地探头看一眼，见到四只熊猫正用毛茸茸的爪子，笨拙地扒拉牌。
“太可爱了，我现在开个直播，是不是能赚大钱？”她顿住脚步，兴致勃勃地发言。
“赚不赚钱不知道，镜头里只能看见桌上的牌自己动，可能你会因为制造灵异事件被抓去做实验。”
苏大吉夹着冲浪板经过，顺便解释一声。
“感谢您救我一命。”
乔梦妆双手抱拳，半开玩笑地向她作揖。
苏大吉看乐了：“这么高兴，跟我去海里玩两圈？”
“改天吧，今天要干活。”
乔梦妆乐呵呵地拒绝，很是有些开心地和她分享：
“我失业了，现在是自由人，什么时候去玩都可以。”
“嗬，那是好事，等我回来咱们吃火锅庆祝。”苏大吉说着瞥一眼夏明屿，笑得几乎要撑着冲浪板才能站稳。
夏明屿径直绕过她，带着乔梦妆到电脑前坐下，讲解退款通道的使用方式。
退款渠道有两种，一是在专门开通的问卷平台上留下相应信息，二是添加工作微信，手动联系工作人员退款。
夏明屿接手了微信聊天的工作，给乔梦妆留了前台桌上那台略显老旧，只能刷刷网页的电脑。
乔梦妆用不惯台式机，想去拿自己的电脑，被夏明屿用“只有旧版系统能登上这个网站”为由拦了回去。
她只好老实坐下，对着表单上的信息认真审核。
表单里有一项看似多余的备注栏，没有一点提示，但所有来填写信息的粉丝，都默契地在里面留下了自己想对夏明屿说的话。
祝好的人寥寥，但无论话锋是否犀利，其间都会夹杂一句，感谢他的陪伴。
乔梦妆看得心口发闷，视线越过显示器，看向在茶几前席地而坐的夏明屿。
他还在认真统计着信息，时不时在一旁的纸页上记录着什么，神情认真得不掺一丝杂念。
心头闪过一个念头，让她觉得，眼前人或许没有新闻中展现出来的那么糟糕。
片刻后她又回神，暗笑自己天真，继续看向下一条信息。
留言的粉丝言辞激烈，质问他为何不珍惜自己的羽翼，光是感叹号就用了半屏。
乔梦妆被震慑到，鼠标不知碰到什么按键，竟意外地打开了回复栏。
和光标对视一会，她想不到什么语言能安慰对方，索性顺着她的话回应：
“别伤心了，他可能就是有病。”
消息发出去，前方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乔梦妆吓了一跳，赶忙起身去看时，发现先前还好好坐着的夏明屿，这会竟躺倒在地，痛苦地捂住了胸口。
她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匆忙跑过去时，险些撞上刚好走进来的苏大吉。
苏大吉比她沉稳些，迅速俯身去探一下他的脉搏，稍稍松了口气，对她宽慰一声：
“没什么大事，我带他去屋里处理一下——不太方便有人类在场，你在这稍等一会？”
话说得这么直白，乔梦妆虽然担心，也不好硬要跟过去，只好点头默认。
看着苏大吉重新起身，她本打算帮她把人抬进去，结果手还没伸出去，便看到她把这位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男人扛在肩上，轻松地扔进了值班室的床上。
“……”
可真是降维打击。
乔梦妆在心里暗叹。
眼见着里间的门被关上，她心下不安，只能回到电脑前坐下。
屏幕上的界面，还停留在她方才的回复上。
她莫名觉得那文字有些刺眼，将鼠标挪动过去，发现这看似简单的网站竟然有撤回功能，赶忙点了下去。
与此同时，值班室的床上，原本看起来奄奄一息的夏明屿，突然满血复活般坐起身来。
苏大吉看乐了：“变魔术呢？”
“差点没看见我祖宗……”
夏明屿虚弱地摆手：“这么下去真不行，你得带我找地说理去。”
苏大吉面露难色：“咱俩都走了，真让小姑娘看店？”
夏明屿歪着脑袋看她：“你应该知道，就算咱俩没了，她也没不了吧？”
“……也对。”
*
屋里人聊得天马行空，屋外的乔梦妆则等得焦急。
手头上的活干不下去，她索性起身在屋里绕圈，几次想要敲门问问情况，手都抬起来，又被理智阻止，转回头又是一圈。
第五次走过去时，推门声终于传来。
只不过开的不是值班室的门，而是店里的大门。
“我来得不是时候？”
一身休闲装的男人单手插兜，看出她的局促，礼貌地询问。
“呃，没有。”
乔梦妆从他的笑容里得到安抚，刚想招呼他随便坐，转念又忍不住提醒一句：
“但我们这里是棋牌室，您一个人的话，可能没什么可以玩的。”
男人轻轻颔首，反而更认真地笑起来：“可你们明明连熊猫都收的。”
“他们不一样的……”
乔梦妆下意识要解释，话说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看他：
“你看得见？”
男人继续点头：“不仅看得见，某种程度上，我们还是同类。”
“……？”乔梦妆大脑的CPU快烧了。
她只记得苏大吉告诉自己，这里是针对动物的投胎中转站，怎么好好的就冒出来个人？
好在值班室的门在此时打开，苏大吉终于走出来。
迎面看到屋里的访客，她也是一愣，语言难得的有些迟缓：
“阁下是来……投胎的？”
“不才，正是。”
男人顺着她的话风回答，清朗的声音里混着笑意：
“我叫凌辰，未来一周，请多关照。”
苏大吉点点头，没有多问什么，只探头回屋，叫出已经恢复常态的夏明屿。
“来了都是客，先让他带您去房间看看，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
凌辰点头，礼貌地道了谢，跟在他身后上了楼。
乔梦妆目送他们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很是有些不放心夏明屿的身体，便也想要跟上去。
苏大吉一把拉住她：“他没事了，别担心，你跟我进来一下。”
乔梦妆懵然地跟着她进了屋，眼看着她反常地锁上了门，不由得有些紧张：
“是出什么事了吗？”
苏大吉不置可否，只抬手指指头顶：“那人不对劲。”
乔梦妆不解：“他看起来，人还挺好的啊？”
“是啊，看着挺好，”苏大吉也顺着她的话一叹气，“但问题是，谁家好人投胎时，还想接着当人啊？”
“……是这个理。”乔梦妆深以为然。
“那现在要怎么办？”她没见过这种状况，只能老实地发问。
“没办法，只能去看看了。”苏大吉回应着她的问题，视线却若有所思地看着送完人，从门外钻进来的夏明屿。
被注视的人像被火燎到尾巴一样蹿起来：“你别打我的主意，我还有正事没干呢！”
“你放心，这件事做完，你的事我自然会去摆平。”
苏大吉情绪稳定地画饼，说完不忘再看一眼乔梦妆：
“正好，有房东妹妹在，你们出入方便。”
乔梦妆被她笑出一身冷汗：“……是要去哪？”
苏大吉朱唇轻启，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