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中营里的生活一直是这样。

    枯燥，但不无味。

    今年，是他在这里度过的第十七个年头，少年现在很有力量，因为上面的人已经明确的告诉他们，现在留下来的，都是最优秀的孩子，等到他们十八岁，通过了成人考核，不但可以出去，而且还有一份在军队里地位相当高的工作。

    到了现在，已经没有班了，因为总共留下来的只有二十四人。

    这二十四人，无一例外的都是翘楚。

    而且，他们每个人，都已经被那神秘的总指挥使约谈过一面了。

    指挥使分析着他们每一个人，告诉了他们的优势与劣势，而且结合了他们的性格与能力，给予了他们二十四个人独一无二的代号。

    在这二十四个人里面，少年是最后一个见到总指挥使的。

    总指挥使当然不可能以真面目示人，但是他给少年的感觉就是，他很亲切。

    “同志，你好。”

    他是第一个除了宋莹雪以外，没有只会喊他编号，而用别的称呼叫他的人。

    而且，他叫他同志。

    “对于你所经历的严酷训练，我表示对你的敬佩，和我最亲切的问候。但也请你理解，正值国家用人之际，现在也是最严峻的时刻了。”

    “我确实很讨厌这里，但我理解。”

    他实话实说，但在这里经历十七年，他的心理年龄早就超越了他的生理年龄。

    况且，也快熬到头了不是吗。

    最近这两年，已经没有了往日那些高压的课程，顶多就是一些复习巩固了。

    总指挥使点了点头

    “你很真诚。”

    “我只是实话实说，况且，我也不觉得在玩心理战术上，能超过总指挥使您。所以还是实诚些好。”

    他看到总指挥使好像笑了。

    “我们分析了你这十七年以来的分数偏好，以及你的心理变化。发现你在伪装，追踪这样的项目，有很高的造诣，但是在近身肉搏方面，你的基本动作很扎实，却很少下死手。”

    指挥使顿了下。

    “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

    “我不想杀人。”

    “如果是组织派给我的任务，我会毫不留情的执行掉他，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是很愿意去接杀人的任务。”

    指挥使若有所思。最后点了点头。他耳朵上带着的耳机闪了闪，然后出门去了。

    9号静静的在屋子里面等着。抬头看着天花板。很干净，像雪一样白。

    几分钟，门又打开，指挥使再次坐到了他面前。

    “同志，经过我们协商，多方探讨之后。”他顿了下。

    “最终决定赐予你，代号：春蝉”

    9号自动坐直腰板，平静的看着他。

    “蝉，隐忍却不懈，厚积而薄发。春天里的蝉，深埋于土，等待时机，很像你啊。”

    9号严肃的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行了个礼。

    “多谢总指挥使，还有组织对我的信任。”

    被赋予了代号之后。不光是春蝉，所有的二十四个人，几乎都变成了无业游民的状态。而且管制比之前不知道轻了多少。只要不做出特别出格的事情，那些以往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军官们，现在都跟瞎了一样。

    从洽谈室出来后，夏蝉抬眼看了下挂在墙壁正中最显眼的素色石英挂钟。现在正好是午休时间了。

    “常小鸟。”

    熟悉的女声从他耳后响起。

    “我说了，别那么叫我。”春蝉无语的回头，迎上他的是一张带笑的俏脸。

    自从好多年前，宋莹雪问过他的名字，他却迟迟没有答复。

    她便一周一周的问着，春蝉迫于无奈，挑了个喜欢的姓氏，姓常。

    可后面，他却讲不出来了。

    宋莹雪见问不出什么，干脆就拿自己给他的那个木雕给了他个外号。

    常小鸟，一个奇奇怪怪的名字就这么诞生了。

    “我习惯了。”宋莹雪根本没听进去他的话。

    几年过去，当初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已然变成了落落大方的美女。她依旧留着齐耳的短发，因为训练而锻炼出来的健康身材凹凸有致，从远处一看，漂亮极了。

    “你被封了什么称号啊。”

    她笑眼一眯，凑近他问着。

    “春蝉。”

    他自然的小声回答，然后追问她“你呢？”

    “落莺。”

    宋莹雪直回腰板，“比你那好听多了。”

    春蝉白了她一眼。心底默默一动。

    宋莹雪是第四个被叫过去谈话的，尽管总指挥员明确说了，排名前后和成绩无关，但春蝉隐隐约约能看出来，这句话就是扯淡。

    别看宋莹雪平时笑嘻嘻的，真正刀起人来，可比他冷静，果断，无情多了。

    他们俩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顶多也就是春蝉如果真想躲起来，落莺也找不着他就是了。

    两人并肩走在走廊上，一路上零星的几个小军官在见到他们之后，都会恭敬的行礼。

    春蝉看着他们的样子，心底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向走廊外看去，那里是很漂亮的景儿，可惜只能看到夏天的景儿。冬天说是为了维持最大限度的供暖利用率，都拉上了铁门。

    宋莹雪的愿望实现了一半，毕竟夏天也有鸟，这里虽然看不着几只，但她起码看过。

    春蝉依旧记得，上次她看见鸟儿从枝条上腾飞之后，激动地拉着他的手，晃了好久。

    那天她露出的高兴的表情。

    春蝉用它毕生所学的心理学可以肯定，绝不是装出来的。

    自从第一次知道在这里可能会遇见鸟儿之后，她每天都会来这里待上一会，顺便强迫着春蝉跟着她。

    起初，他是不怎么情愿的。

    可一日日的消磨，他习惯了。

    今日，同往常一样。

    他们站了很久，廊外的枝条很绿，不时轻轻晃着。可惜树叶密集，看不清是风，还是鸟。

    “要是能再近一点，近一点点就好了。”

    春蝉默默地注视着她，看她的眼神从期待逐渐变成了落寞。就像大部分日子里那样。

    “没必要近一点。”

    他不知怎的脱口而出这句话。

    “等我们出去了，我带你贴着它们看，反正我现在走路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莹雪认真的看着他，发现他的眼神，是自己从没有见过的。

    那种热切的坚定与认真。

    “还有雪，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