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章

    我看着对面小兵紧张的神色，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担心，现在这种状况，阿羽的部下比我更慌张，他们若是失败，面临的就是自己甚至家人的死亡，我不能再雪上加霜。况且还没有板上钉钉，无论如何，只要没见到轩辕羽的尸身，就还有希望。

    “别太担心，轩辕辉烁一定不会简单地被一场大火困住的，你们继续找，我去玄宫那边看看情况。”我拍了拍他的肩，他松了口气，对我坚定的点点头，还找了件盔甲硬让我穿上。

    我朝着北边的玄宫走去，路上时不时遇到旭日营的兵，我穿着和他们一样的盔甲，也不躲藏，擦肩而过时互相点点头。

    在走到亲王府时，门口是旭日营我认识的小司马，正皱着眉头听一个衣衫破烂，白底黑字，穿得像是囚服的人说话。

    “……在玄宫？”

    “是，拓跋锐鱼死网破，……受伤，玄宫起火，我们找不到她。”

    耳中钻进的只言片语让我紧张起来，赶忙追去想问问情况，可他们已经上了马朝玄宫飞快骑去，留下一路烟尘。

    难道阿羽又一次独自潜入了玄宫？刚才那个人穿着囚服，应该不是今天赶到的旭日营的人，也许也是从牢狱里逃出来的？

    可更让我担心的是后半句“拓跋锐鱼死网破”，那个麝香味的恶趣味皇帝，虽然把国家搞得一团糟，可是还是有几分武力值的，若是真的孤注一掷加上耍阴招，未必打不过阿羽，尤其是她寡不敌众的情况下。

    我往亲王府中看了一眼，看到被缚在地的拓跋利一家，我想，到了这种地步，拓跋锐无论如何也会拼死一战了吧。

    ……

    我一路狂奔，终于到了玄宫门口，我曾以为我这一生也不会再来这个给我耻辱，粉碎我梦想的地方，可为了她，我还是鼓起勇气来了。令我震惊的是，这个曾经雍容华贵，人人艳羡的宫殿，如今却一副横尸遍野，火光漫天的景象，四周的人不是在惊慌中奔逃，就是抱着某具尸体在哀号。

    “你们以为杀了我有什么用吗？就算轩辕辉烁受了刑还能逃得出大狱，也逃不出我皇兄的掌心，哈哈哈，她早就是强弩之末了，你们就等着给她收尸吧！到时候你们都得死！都得死！”拓跋锐的三弟拓跋锋拿着剑对周围围堵他的人狂叫着，转眼就被一箭射穿了心口，倒下的时候还在喃喃着“皇兄”。

    看着他死不瞑目的双眼，我的五脏六腑都在颤抖，受刑后逃狱，如今还独自潜进玄宫对付那么多人？就算她真的得以杀死拓跋锐，又要如何从这漫天的大火中逃出？

    我缓缓走向那座宫殿，不敢相信轩辕羽如今会是其中的一具尸体，更不敢想象她在那燃烧着的宫殿里尸骨无存。空气中烧焦的味道让我几欲呕吐，可我还是忍住了，我不能再这么没出息，不管她在哪里，我要带她回家。

    正在我伸手准备推开发烫的宫门时，从玄宫的西侧打出了一枚信号弹。

    信号弹在头顶炸出一朵好大的红色烟花，烟花打散了薄薄的云层，湛蓝的天空中是午后高悬的太阳，温暖的阳光终于洒在了雪后的大地上。一声巨响后，我被震得蹲在地上，短暂丧失了听力。不多时，只看到从街头小巷涌出成百上千的士兵，奔跑着涌向这里，在刺目的阳光下人群像涌来的洪流，看起来有些不真实，直到我被这洪流挤倒在地上，挣扎着找出一条路紧贴在了墙边。

    而后，玄宫的西门缓缓打开了。

    她的长发在风中飘扬，穿着红黑色的单薄衣衫，手中紧攥着滴血的凛羽剑，一步一步走出了玄宫的大门。一缕阳光照在剑尾，我看到了那个彩色的平安结熠熠生辉，在血色的剑上，只有它一尘不染。

    周围涌来的士兵齐齐跪下，高呼着她的名字。

    我则躲在一匹马后面，悄悄探出头去，她停在门前，脸刚好藏在了阴影里，眉眼低垂，我看不清表情。但我松了口气，至少她活着，之前那些可怕的幻想，在看到活生生的她后烟消云散，我本想就此离去，余光却看到她的衣角滴着血，那红黑色的衣服竟是血染就的，那……有多少是她自己的血？

    这一愣的功夫，她走出阴影，昂起了头，我忍不住想多留一会儿，看看她的表情。就在这留恋的一瞬间，我直直对上了那海蓝的双眸。

    我看到她眼神一颤，赶忙低下头，想要逃离，可却被她的眼神困在原地，明明在抬头时还那么坚毅，张口准备说些什么的轩辕将军，为什么在对上我的视线后就突然变得脆弱了呢？你不要用那种难过又委屈的表情看我啊，明明你才是丢下我的那个人，明明你才是强大如斯的那个轩辕辉烁啊。

    我不敢再去看，赶忙回头欲走，却听到身后一阵衣袂翻飞的声音，不过一瞬，便落入一个冰凉的怀抱中，不用看也知道是她。

    “别走。”耳畔传来她有些沙哑哽咽的声音，一时，两人皆无言，只听到脚踩在雪上嘎吱作响。

    身后的马匹挡住了大部分士兵的视线，我倚在她怀中，心脏跳得像个疯子，身体比我更诚实地诉说着相思与爱恋。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回了头。

    看到她湿漉漉的眼神，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惶恐等着我回应。我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的长发，发有千千绕，心有千千结，那些将欲破口而出的话，终究还是在嘴边打了个转儿又绕回了肚子里，纵然相爱入骨，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你真是个疯子。”我使劲地抱住她，她也用力地把我揽进怀里，这样拥着活生生的轩辕羽，我才终于意识到我们已经分别了多久。终于，一行泪从眼眶中夺目而出，抬头看她，才发现她一边笑一边在哭。

    “你傻啊，哪有像你这样把自己搭进去谋反的，我真的生气了。”我连声音都在颤抖，根本不敢看她身上哪里在出血，连我的衣服都染成了红色的。

    她却还是抱着我，带着哭腔撒娇：“别走了，留下来陪我吧，我知道错了。”

    看她这样服软，我反而难受起来，把她更紧的抱住，却听见她疼的哼了一声，这才意识到她还满身是伤，“你傻不傻啊，你要是死了怎么办？”

    “只要能见到你，死我也不怕了。”

    本来温馨的的对话戛然而止，我的心跳忽然就平稳下来，松开抱着她的双手，冷冷地抬头看着她，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慌张起来，正要开口道歉，我踮起脚，吻住了她。

    这个吻像投进深潭的石块，在她眼底惊起了一片波澜，我很满意这效果，缓缓闭上了眼，双臂环上她的后颈，让唇齿间的交融更加深刻一些。

    轩辕羽，我要你知道，你是属于我的，你的身体，你的爱情，你的生命，你的一切。

    你没有资格丢下我，更没有资格让自己去死。

    你今生今世只能与我死死纠缠，直到彼此的灵魂中都打上对方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