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现在光下就等于把自己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先发现她的是游走在宴会场周边的组织人员。
时予根本不给他们联络的时间，最终形态下，她的银网覆盖整个宴会场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一片惊慌喊叫声中，银线已经穿过空隙布满场地，又很快编织连结。
银网的镂空里总会圈住几个人，她操控银线收拢，人群就被分成了数十个紧紧绑成一圈的粽子。
她不需要控制这些人太久，田捻预先准备好的炸弹可以远程操作。
耳机里，田捻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听上去非常疲惫，“可以出来了。”
“给我点时间，最多五分钟。”时予目标明确，她一直注意着的左伯利欧和亚特格克正被困在银网里没法动弹。
亚特格克的精神攻击太狠，时予第一个目标就是他。
宴会场很大，人也不少，她混在人群里，也就只有周围的人发现了而已。
她先解决跑上来送死的，又借助暗色移动，等靠近亚特格克时，亚特格克还在想办法拆解身上的银网。
这里能力者太多，银网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时予有了之前的经验，知道他们身上都穿着客吉尔孚所的战甲，一般的能源武器射不透，所以她从组织人员身上拿了能源武器后，直接瞄准他们的头就开了四枪，每人两枪子。
时予也不看他们有没有受伤，很快来到两人身后，见他们皮肤上覆盖着一层金色光罩，猜应该是左伯利欧的摄魂罩。
她无声出现在两人身后，在左伯利欧发现她的时候扭断了亚特格克的脖子——这个全身最脆弱最容易得手的地方。
左伯利欧见亚特格克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被时予杀死，骇然不已。
“是你！”
亚特格克的尸体歪倒在时予身前，没了这个人，时予的危险就大大降低了。
变故发生的突然，关键时刻，左伯利欧只来得及给他和亚特格克的脑袋套上摄魂罩，也可能是他对身上的客吉尔孚所战甲太有自信，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护住身体。
时予一把抓过他。
左伯利欧惊惧时予竟然能秒杀亚特格克，眼神却在对方抓住他的一刻闪过一抹轻蔑。
正当他以为时予要白费力气的时候，人忽然被一股大力甩了出去。
他在临落地时调转身子，可时予紧跟而上，不给他任何出手的机会，提起他的脑袋便狠狠砸向玻璃房。
巨大的撞击让刚刚形成的摄魂罩马上有了裂痕。
时予从抓着罩子变成抓住头发。
左伯利欧感到头皮生疼，女人手劲大得惊人，他觉得下一刻头皮就要被她撕下来，和自己的头骨分家。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脑门又被迫撞上玻璃房。
玻璃房材质坚固，防弹，他被提溜着一下一下砸在上面，就是头骨撞烂了玻璃也不会有一点裂纹。
正当左伯利欧头昏眼花时，就感觉被对方撑开了眼睛，权限很快通过，玻璃房的门马上开启。
时予面无表情扭断左伯利欧的脖子，跨过他从病床上拉起女人。
女人还没搞清楚现在的情况，她脸上满是惊慌失措的无助和绝望。
时予把软到站不住的女人扔给华子，华子手忙脚乱接过，就听时予说：“马上走。”
华子连连点头跟上。
时予回眸看了眼乱成一锅粥的宴会场，目光落到华子身上，“喊一嗓子，让这些‘食物’赶紧跑。”
华子虽然习惯了只顾自己，却还是听话地扯着嗓子大声喊了一句。
他其实看不太上时予的善心。
心里这么想着，华子默不作声看了眼手里的女人，觉得很累赘。
时予撂倒不少赶来的组织人员，在华子以为他们就要这么一路打出去时，就听见时予在前面说：“可以开始了。”
他摸不着头脑，“开始什么？”
话才问完，他就被身后的巨响和短短时间蔓延而来的热量惊呆了。
一股热流冲击着他向前踉跄数步，他骇然回头，身后白墙已经染上了烈烈火光。
他后知后觉时予让他喊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可他们离开的时间和爆炸的时间相差无几，宴会场又混乱，能出来的人寥寥无几。
他就这么胆战心惊地跟着时予走，他不傻，几次之后就知道有人在告诉她路线，烈焰和爆炸一直出现在他们身后，却永远不会对他们造成影响。
时予和田捻碰头的时候，田捻把光脑扔给她。
光脑是她自己的，有被解锁过的痕迹。
田捻脸上没什么血色，也就后面隐隐照来的火光让他皮肤看着不那么苍白。
他说：“我从档案室找到的，信号屏蔽设施已经炸掉了。”
时予嗯了一声，拿过光脑第一时间给盛凭拨了过去，“我把位置共享给你。”
她已经提前和田捻说了留出盛凭离开的通道，现在位置也有了，剩下的就只有他们离开，田捻把这里炸毁这最后一步了。
盛凭那边也充斥着爆炸的巨响，他的声音在巨响中依然镇定，“我们中间的联络桥已经断了，我在外面等你。”
“好。”
时予挂了光脑对田捻道：“走吧。”
田捻落在她后面。
现在楼上楼下大多地方都被火焰席卷，不停的爆炸把建筑物摧毁得不堪重负，摇摇欲坠。
边缘不断有大块的水泥墙摔落，华子吓得又离时予近了些。
随着近处的坍塌，华子忽然大叫出声。
时予猛地回身，见田捻根本就还站在原地，身体正和碎裂的地面一起往下坠。
她手中银线急忙窜了出去，只来得及缠住他的手腕。
田捻重重撞在裂面上。
“老、老板？”华子见时予往回走，不由伸出手去抓。可人没抓住，自己也不敢往前凑。
时予站在岌岌可危的裂面边，外墙早掉下去了，二十三楼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这要有落地玻璃肯定是个欣赏美景的好地方，可眼下情况却不容她多看一眼。
她蹲下身拉住了田捻的手腕，还没说话，就看见他茫然而没什么生机的眼睛。
这双眼睛和她印象中的不同，毫无神采，里面一点光亮都没有。
田捻反应慢半拍，目光移到时予脸上，又看向腕间的手。
“上来。”以时予的力气，拉个人上来并不费劲。
可她刚动，手背上就又附上了一只手。
田捻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声音弱不可闻，“你走吧。”他说着，便想把时予的手指掰开。
时予用了力气，田捻根本掰不动。
“你查到自己想要的资料了。”时予肯定地说。
田捻前后变化太大，肯定是在档案室看到了什么。
田捻动作一顿，敛下眼说：“你真得走了。”
时予脚下的地面裂痕越来越大，随时都有可能连同着人一起摔下去。
华子在一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老板！！”
时予说不出什么‘往后人生会更好’‘不要冲动’之类的话，她没从田捻眼里看到哪怕一点求生的欲望。
田捻仰头问她，“你叫什么？”
“时予。”
他重复了一遍，“按照我说的路线，权限已经打开了，你必须在三分钟内离开这栋大楼。”他再次去掰时予的手，“而你现在只剩下两分多钟了。”
时予攥着田捻的手腕。
她见过无数死亡，可鲜活的生命要在她面前，在她手中赴死，她怎么也没法放开。
“我这样的人回不了家乡，但我可以和爱人死在同一个地方。”
田捻放弃掰开时予的手，顺着时予的力道回到地面。
他似乎明白了时予的坚持，可落地后依然把时予推了出去。
“走吧，快走！”
时予没有回头看他，咬着牙沉默大步往前走。
她到最后也没回头，按照田捻说好的路线来到直达一楼的电梯口，如他所说，权限已经打开了。
华子看得心惊胆战，牙齿撞在一起咯咯响，“老板，咱们在这时候坐电梯，不摔死也得被活埋在里面，咱们、咱们还是走安全通道……”
时予揪着人扔进去，自己也站了进去，她按下一层，又不断摁压关门键。
华子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和一直带在身边吓破胆子的女人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时予站得笔直，挺拔的背脊无惧而刚毅。
她没管华子，耳边还留有田捻之前在耳机里说话的声音，“我会最后炸掉你的路线，但时间有限，你必须得在三分钟之内离开大楼，不然按照我放在附近的爆炸量，就算我不炸毁这条路线，你也会被波及。”
而她只剩下两分钟。
角落里华子不断祷告，时予从没听过这些祷告词，她猜应该是紫湖族的语言。
电梯来到一楼，门开时，华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时予：“不想死就拼命跑出去。”
她说完迅速向大门方向奔跑。
华子哆哆嗦嗦站起来，看一眼还软着的女人，爆了句粗口，直接把人打横抱起，一路‘啊啊啊’地怪叫，一路撒丫子狂奔。
他们出了大楼停都没停继续远离，直到确认安全才止下步子。
身后大楼再也支撑不住，钢筋发出响彻天际的哀鸣，水泥石块簌簌急落，漫天灰尘掩得大楼隐隐约约，周围一片小建筑全部遭了殃。
时予光脑在这时震动。
她低头看着新进来的一条信息，发信息的是个陌生ID，文字只有三个字，下面还有几个附件。
谢谢你。
她回头，纷纷扬扬的灰色把黑市覆盖了一层厚重的阴沉，耳边充斥着歇斯底里的金属碰撞，重物把地面砸出无数深坑，那些见不得人的黑暗和罪恶也随着这持续的巨响碎了个彻底。
“时予。”
时予收回目光，朝盛凭笑了笑。
盛凭指缝夹着放有时予血液的试管，“回去销毁。”
这里动静太大，被引来的人越来越多。
时予他们就像有需求的客人，混在人群里悄无声息离开。
盛凭给了华子一些联盟币，那位被带出来的女人就交给他安排。
时予从黑市回到混乱城，下车就看见姚芸穗他们在酒店门口，显然等了有一会了。
她看着姚芸穗红着眼就要跑上来的样子，问身边盛凭，“你什么时候和她说的？”
盛凭把车门一关，“她一天发几十条信息问我你的情况，要不是知道，我真会以为她爱上你了。”
时予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原本要说出的话在盛凭戏谑的眼神中转了个弯，“没办法，我一向惹人喜爱。”
盛凭看她上前，很快被姚芸穗抱住。
时予这人从不露怯，她永远都是一副自信满满又随心所欲的样子，在她那里好像没有害羞、胆怯、狼狈或任何窘态。
盛凭不相信有人能把七情六欲的一半删除。
他抄着兜走上去。
除非对方掩饰得太好了。
*
与此同时，黑市处在从未有过的混乱中。
一幢复古的欧式建筑里，男人拿着高脚杯，透过落地窗看向天空。
“田捻？”
“是，您放心，他早就已经被压成肉泥了，只是十几年的心血……”
天空灰暗，蒙着阴霾。
男人慢慢侧身，居高临下地瞥了眼地上狼狈的佝偻身影。
老头从被拽进来就歪斜在地上，他满是褶皱的脸上青紫交加，佝偻的后背越发弯曲，右腿的血沾得到处都是，左腿已经空了。
男人挪开目光，多一眼都懒得看他。“查那个用银丝的女人，田捻选中她的原因是什么。”
“肯定是她的异能！她的异能我们从没见过……”老头声音在男人冷峻如寒冰的神色下越来越小，他改口，“也、也许是异能，也许是因为别的……”
老头止不住地颤抖，低下头不敢再看，“我们马上去查，那饕餮盛宴……”
头顶上方，凉薄的声音缓缓压下来。
“换个地方，继续。”
老头一阵激动，眼中闪过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