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时候，时予还被材料包围着。
姚荟穗加班到很晚，走之前和时予聊了两句，给她加油打气。
宣传部只剩下时予自己，她随手把材料扔到桌上，身上唯唯诺诺的柔弱感消减不少，她伸个懒腰，一眼也懒得看材料。
时予不急着走，准备下楼吃个夜宵。
人还没动，姚荟穗就风一样地跑回来了。
“怎么了？”时予马上变回蒋小芳。
姚荟穗脸色煞白，根本没发现时予一瞬间的变化，凑近时予后脸色才稍微缓和，但声音还是抖的，“小、小芳，我刚才出去看见一个人，有点奇怪……”
时予不动声色瞥了眼台式光脑上的时间，10：37。
“什么人，你还好吧？”
姚荟穗摇摇头，春暖花开的季节她两手冰凉。
时予安慰她：“你别怕，我出去看看。”
姚荟穗环顾四周，部门其他人都走了，同事走之前还把灯都关了，只剩下时予办公桌上一盏悬臂台灯发出微光，走出去三步都暗得她心慌，她马上跟在时予身后，“我、我和你一起！”
两个女孩往电梯方向走。
办公区和电梯之间有一条三米不到的走廊，墙上挂满了宣传板。
想要坐电梯，就必须得通过这条走廊。
时予才到走廊，姚荟穗就抓紧了她的手。
“就是他！就是他……”
时予看向对面，一个身穿保安服的男人正站在那，他放横手机照着她们，看不清楚脸。
姚荟穗小声说：“我刚才出来的时候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我都不敢过去。”
时予叫他：“你好？”
那人还是拿着手机，显然听见了，歪了歪头。
姚荟穗凑紧时予，“怎么回事，他什么情况啊？”
时予往前走，姚荟穗又拽住她，“小、小芳，别离太近！”
她话音刚落，男人就猛地朝她们跑来。
他依旧举着手机，皮鞋重重踏在地砖上，被空旷的环境成倍放大。
“啊！！小小小芳！！！”
姚荟穗拽起时予就跑，跌跌撞撞跑回办公室，躲进办公桌下。
时予任她拽着，轻松躲过桌沿。
姚荟穗满是哭腔，“小芳，我腿软了，动不了了……”
时予按住她，“别说话。”
姚荟穗捂着嘴，尽可能把自己往里缩。
皮鞋的声音由跑变成了走，一下一下，从外面来到她们部门，又经过前面几张办公桌，慢慢踱到她们藏着的这张旁边。
她们先是看见被擦得锃亮的皮鞋鞋尖，然后是绿色的保安服裤腿。
姚荟穗因为紧张和害怕呼吸越来越急，她死死咬着嘴唇。
相较之下，时予就显得镇定多了。
绿色裤腿在桌前停留片刻，又慢慢走出了她们的视野范围。
姚荟穗流了一脸的眼泪，刚要抬手擦一把，就忽然看见了一张男人的脸！
这张脸从上往下探进来，头顶朝地，面对她们，苍白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一双眼睛笑弯成两条线，唇角上提得弧度很大，早就超出了人类极限。
“啊！！！”姚荟穗吓傻了，尖叫没持续多久就晕了过去，歪在办公桌挡板上。
时予还维持着半蹲半跪的姿势，此时正好对上微笑着探进来的脸。
在她看来，男人的脸就像倒挂弯曲的三条弧线，要多丑有多丑。
时予维持半蹲的动作，右腿突然曲起发力，毫不留情踹向男人苍白诡异的脸。
那张还微笑的脸就这么猛地被踹了出去，人也从办公桌掉下来，还打翻了笔筒和堆积成山的文件。
时予从桌底出来，看着纷纷扬扬散了一地的文件头都大了——这是她的办公桌。
*
电梯‘叮’的一声从五层停下。
沈廷和邓温昕刚来到走廊，就看见对面一米六多的时予拖拽着一个一米八多的男人慢悠悠过来了。
三人外带一个没意识的男人在走廊中间碰头。
邓温昕看了晕倒的男人一眼，男人右脸有个深深的凹痕，不用问就知道是时予小高跟的功劳。
时予把银线包裹住的茧递到邓温昕面前，“感觉是和上次程度差不多的入侵体，钻进他的脑袋里了，所以表情很丰富，特别爱笑。”
邓温昕接过茧，“这次改踹脸了？”
“情况特殊，”时予摸了摸鼻子，说得特别诚恳，“他笑起来真的特别欠踹。”
“嗯，牙还掉了两颗。”沈廷正捏着男人下巴左右观察。
邓温昕对她说：“你下手太重了，之前是谁动不动就要被领导叫过去批一顿，还不长记性呢？这些都是普通人，不过是被入侵体有机可乘，等入侵体一走，伤得还是他们身体。”
时予不太在意，“反正入侵体也不是漫无目的找寄宿体。统计显示，它们特别喜欢拿思想不堪或者有霸凌、偷盗、抢劫、暴力甚或于杀人等等前科的人当容器。这种人让他们吃点苦头怎么了，你不觉得我已经够手下留情了吗？”
她扫一眼晕倒的男人，“大不了查查看，这人绝对有问题。”
邓温昕无奈，“但我们的目标只有入侵体，工作职责里可没让你行侠仗义。”
时予微微一笑，无辜道：“我就只是轻轻地踢了他一下而已，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把他伤得很重啊？”
他们早习惯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了。
邓温昕把手机塞进男人的上衣口袋里，“现在用这种古董机型的人很少了，视频我删了。”
沈廷：“我也已经联系善后处理部的人了，监控问题一会搞定。”
他们执行任务期间，一切善后问题都可以联系善后处理部解决。
“能不能让他们把办公室也善后一下？托这颗茧的福，我那边乱成一团了。对了对了，要是能让亲爱的同事们顺便把宣传部的工作也善后一下就更好了！”
时予看一眼腕间光脑，“都11点半了，部门前辈让我12点前就要把宣传稿发给她。”
沈廷：“小心同事投诉你。”
时予失望，走回办公室的步伐都格外沉重。
她边走边朝身后挥手，“那我继续去加班了，工作办结后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我要辞职！”
辞得当然是擘宇集团。
*
次日一早，还没有接到工作办结通知的时予只得艰难爬起来继续上班。
她到办公室时，半数同事已经到了。
昨晚她压线把工作发给冯忱，被冯忱数落了好一会，要不是冯忱打算睡觉，大概还得再多数落她一会。
“颜飒姐，姚荟穗还没到吗？”时予问旁边同事。
昨晚姚荟穗吓晕后，时予就顺手把她扶去了工位。她醒了自己回去最好，不醒大不了就在办公室凑合一晚。
颜飒正吃着面包，没想到时予突然和她搭话，她清了清嗓子，“没见啊，没来吧。”
时予还是一副低眉顺目的小新人样，“好的，谢谢姐。”
冯忱是部门最后到的，她没直接去工位，而是来到时予这，吓得颜飒差点噎着。
“昨晚的文稿我看了，写得不错。”冯忱没想到时予能交给她一份可以直接发布的宣传稿，神色比昨天缓和不少。
时予拘谨得站好，“谢谢冯老师，我会继续加油的！”
冯忱微微颔首，回去自己工位。
时予笑容满面，这次学乖了，打开台式光脑把页面放到公司官网做做样子。
早上8点半，部门除了姚荟穗全到了。
又一个小时过后，冯忱接水正好看见姚荟穗空着的工位，“姚荟穗呢？”
颜飒从光脑后抬起头：“她还没来呢忱姐！”
冯忱没说什么，蹙眉离开。
时予给姚荟穗发了几条信息，一直没收到回复。
快下班的时候冯忱又来看了眼，见姚荟穗还没来，话音里有了怒气：“颜飒，从内网给人事说一声，姚荟穗旷工记一天。”
颜飒连忙应道：“好的忱姐！”
午饭时，时予买了点吃的带到楼顶天台。
她绕着天台走了一圈，确定没人后才懒散地往长条椅上一坐。
光脑震动，是沈廷打来的。
时予带上耳机，懒洋洋问：“办结了？”
笑脸男身上的入侵体已经抽取出来了，范麟自杀应该和这个入侵体脱不了干系，之后的工作已经不需要他们了。
“还没，”沈廷应该是在楼梯间给她打的电话，声音有点回音，“出现了一个新情况，人资部部长自杀了。”
时予神色一凛，“什么时候？”
“五分钟前，在七层女卫生间发现的，可能不用一会全公司的人就都知道了。”
与此同时，天台门吱嘎一声从里面被推开。
时予话音一顿，转头去看。
身穿衬衣西裤的年轻男人走进来，也同样看到了时予。
他先是一怔，随即笑道：“你好，打扰你了吗？我没想到天台有人。”
时予不动声色放下双腿，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没有，没打扰！”
她歉意地指了指耳机，然后说：“叔叔，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挂啦？”
“……”沈廷无语片刻，说正事，“人资部部长是个男人，死的蹊跷。咱们的人已经和警局联络好了，你晚上早点走，咱们去趟警局法医鉴定科。”
时予乖乖回道：“好，那周末我去您那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