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呕...”何妙仪趴在研究中心的地板上不断地干呕。

    医护人员迅速围了上来,搀扶着她进入了医疗室进行全身检查。何妙仪坐在医疗床上,昏迷了过去,再醒来时,李婷已经坐在了病床旁的陪护椅上。

    “你醒了?”李婷见她眼睛缓缓睁开,放下了手中的书籍,凑了上去,手背搭在她脸上。

    “温度下去了。”

    何妙仪有些乏力,借着李婷的手臂坐了起来,靠在背枕上,迷茫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离开现代社会半年,一时间周围的景象让她有些陌生,不过一刻后她便恢复了状态。

    “婷婷姐。”何妙仪轻声开口。

    李婷见她有了反应,这才展一个欣慰的笑:“你身上的冻伤,我们给你开了药,你这些天多敷敷。”

    何妙仪颔首道谢后,未多寒暄便询问道:“那日你说,我就是历史上的何妙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婷被她的开门见山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面色有些愕然,半晌开口道:“那日我们在晟明帝的墓室里发现了一个锦盒。”

    “锦盒中有一股头发。”

    “墓室中有许多的画作都与你本人相似,于是我们用那股头发与在研究中心留存的你的DNA进行了对比。”

    李婷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了一份基因检测结果:“基因检测结果显示,你就是何妙仪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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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只需要继续扮演好何美人的身份就可以了,历史对何美人的记载在坠崖后便终止了,你在这之前联系好我们,布下锚点后提前联系好,我们会将你带回。”

    何妙仪脑中盘旋着那日的谈话,她的四周坐满了各个领域的大拿,但无一例外都是要求她继续扮演好何美人的身份,直到坠崖那一刻。

    她坐在公交车上,头靠着的窗折射着她唇角嘲弄的笑。

    他们说的倒是容易,真的到操作的时候,哪有这么容易?

    公交车摇摇晃晃,何妙仪靠着窗户看窗外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投下,从地上跑到她的脸上,又回到地上。

    “下车的乘客请注意,您即将到站合圆福利院。”

    何妙仪下车后,在路旁的水果店买了足足两大提水果,艰难地提到了福利院门口。

    门卫大爷还是坐在保安室中打盹,门卫室中暖意洋洋,何妙仪俯身,看见桌底的电暖炉,欣然一笑从手提袋中拿了一袋水果放在桌上,轻轻拍了拍大爷的肩。

    “嗯?”大爷悠悠转醒,搓了搓惺忪的眼,开口道:“谁啊?”

    “是我,妙仪。”何妙仪微微一笑。

    “哟,妙仪啊!”大爷开怀一笑,打量片刻后道:“比起上次来瘦了啊!”

    大爷探出手,拍了拍桌下的电暖炉,悦色道:“今年有你弄的暖炉,在这里值班舒服多了。”

    何妙仪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询问道:“何院长在吗?”

    “在在,你进去就能看到她。”说罢,大爷拿出大门的控制器,打开了一条通道。

    何妙仪拎起手提袋,径直走了进去。

    往日破损不堪的塑料地面以及被刷上新的漆皮,上面绘制着各色的娱乐区,有微型田径场,还有跳房子的格。福利院中也一改从前的凄冷,暖意洋洋的,墙皮刷成了温馨的暖色,亮堂开阔。

    何院长正在躺椅上休憩,身上盖着薄毯。

    何妙仪将手提袋放在一旁,双手插在风衣中,仰头走了两圈,手轻轻伏在墙壁上,手心没有一点白灰,她情不自禁地扬了扬嘴。

    “妙仪...”何院长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何妙仪回过身,何院长正从旁边的小几上拿起老视镜,戴上后她细细打量了片刻,悦声道:“当真是妙仪啊!”

    “院长。”何妙仪蹲在了躺椅旁,双手被何院长拢在掌心摩挲。

    何院长浑浊的眼睛被水雾模糊更甚。

    “怎么哭了呀。”何妙仪的鼻腔中也带着哭意,抽出手抹掉何院长眼尾溢的泪水。

    二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许久后,何院长拉住了她的手站起来:“来,看看院里翻新的样子。”

    何院长拉着她的手,在走廊间穿梭,阳光从走廊的窗户中穿入,打在二人的脸上,映得两道泪痕亮晶晶的。

    “窗子的玻璃都换新了,之前用报纸糊的玻璃都被换掉了。”

    “来,看这。”何院长欣喜地凑到门上,指了指门上的玻璃示意何妙仪来看,她放低了声音:“你看,都是新的床。”

    房间内,孩子们恬静地睡在干净整洁的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

    何妙仪的眉眼弯着。

    两个人又回到了大厅中,并肩坐在座椅上。何妙仪搭在膝盖上的手搅弄一番后,出声询问道:“院长,上次我回来时见到的那对夫妻...怎么样了?”

    闻言,何院长目光凝滞,僵硬地扭过头,看着何妙仪勉强的微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轻声:“ 你知道了?”

    何妙仪垂下眉眼,点了点头。

    她早就认出来了,那就是将她抛弃的父母。

    “他们真的是为了手术费来的吗...”何妙仪心中还有些期许。

    何院长不语,只是默默地抚摸着何妙仪的头顶。

    “院长?”没有得到答案的何妙仪轻轻唤她。

    何院长紧紧地将她搂在了怀中,脸颊靠在她的发顶上,老视镜的镜片上蒙上一层厚厚的水雾,眼泪润在何妙仪她发旋上,何妙仪小声道:“怎么了院长?”

    “你说吧,其实我都能接受...我只是想知道他们为什么来。”何妙仪决心要弄明白心中的疑问,她不甘心自己迷迷糊糊地将此事埋在心底。

    何院长犹豫许久,将真相合盘托出:“他们...”

    “他们的儿子得了病,肝有问题,配型配不到。”

    “他们去了周围好几家福利院找人,都没找到...”

    “这样啊...”何妙仪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似笑非笑,眼眶中的泪水再是含不住,如瀑似流下。

    她的出生不受待见,家中大火时也不想救自己,逃离火场后又被他们扔在了荒郊野外。

    那日,女人吼着她亲眼看到自己来这家福利院时,她还心存有一丝幻想,或许自己在他们心中还有那么一点点分量。

    原来只是给儿子找□□的托词。

    ......

    走出大厅时已是午后了,许多小孩在塑料地板上嬉闹,何妙仪看着他们打闹的模样,不由得笑出声。

    “何院长,我先回去了,过两天就要回去工作了。”

    何院长笑着点了点头:“好。”

    “妙仪下一次什么时候来?”

    何妙仪的面色变得有几分奇怪,悠悠地将眼睛投向空中的游云,低声道:“等工作轻松些,我就来。”她的声音微弱到自己都听不太清。

    何院长没有听清她的话,但还是微微颔首,说道:“下次来,梨子就熟了。给你煲冰糖雪梨喝。”

    何妙仪微笑着应道:“好。”

    看着她孤独落寞的背影远去,何院长的心脏怦怦直跳,她有强烈的预感,何妙仪再也不会来了。

    何妙仪坐上公交,在城市公墓下了车,买了一束花,熟络地找到了何奶奶的墓碑。

    看着墓碑上那张照片,她一时有些恍惚。

    “奶奶,我想你了...”

    那天的风刮在荒野中冷得令人发抖,她以为自己会死在那片一望无际的草丛中,然而并没有。

    那是她第一次被命运眷顾,也是人生中唯一一次。

    “奶奶,我要走了。”何妙仪恬淡一笑:“以后...如果有机会,我再来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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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体检通过,各项身体指数均无异常。”何妙仪再一次回到了回溯中心,回溯前的体检通过他,她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回溯机的调试。

    她向陆临川请了十日的假,如今只到第七日。前五日她在研究中心里接受谈话,花了一天处理完自己的事物便又回到研究中心开始马不停蹄检查。

    李婷:“你真的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了吗?”

    何妙仪摇了摇头。

    李婷知晓她认定的事情劝说也无用,便也不再劝说。她看向窗外的楼影幢幢,轻声对何妙仪道:“再看看窗外的风景吧...”

    何妙仪已经听懂了李婷的话外之音。

    此一去,再见难。谁也不知道晟明帝与何美人坠亡的那天发生了什么,想要在避开危险,提前联系研究中心无异于登天之难。

    何妙仪只是平静地笑了一下,偏过头去,看着窗外的夜景,灯火通明。

    她恍惚想到前些天的那个夜晚,陆临川带她上宫墙看墙外的万家灯火,他郑重其事地交与她一盏灯笼,告诉她这一盏是属于她的。

    “尊敬的回溯历史还原师,您好。您将传送至元始六年,坐标为东经108.36度,北纬33.79度。”

    “回溯三铁律,第一,行为不可干涉重大历史事件的发生。第二,不可留下回溯痕迹。第三,妥善保管回溯仪。”

    “祝您一轮顺利。”

    “5...4...3...2...1...”

    何妙仪闭上了双目。

    ......

    “咳咳——”一阵晕头转向后,何妙仪回到了华英宫中,伏在书案前剧烈咳嗽,许久,她撑着脑袋,手指揉在太阳穴上缓解头痛。

    头昏脑胀的感觉消退些后,她扶着书案起身,往床榻走去。

    然而一阵隐隐约约的人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疑惑地靠近殿门,没有被打开的痕迹。正当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时候,陆临川的声音隔着厚重的殿门穿入了她的耳中。

    陆临川的声音沙哑低沉,混着醉意和酒气,在夜里像一支轻缓的抒情歌,淌入她的耳中。

    何妙仪静悄悄将耳朵贴上了殿门。

    一阵倒酒的声音后静滞许久,陆临川醉醺醺道:“妙仪...你是不是也不想留在宫里...”

    “你要是不想...就出宫吧,只要你还好好活着...要是愿意,给我写几封信就好...”

    “吱——”殿门被推开。

    陆临川闻声却没有回头,只是嘲弄地笑了一下:“怎么又听到你开门的声音了...”

    “陛下,你怎么一个人坐在我殿前喝闷酒?”何妙仪坐在了陆临川身侧,紧紧挨着他,看向他的目光明亮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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