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

    第二十七章

    从未有过的慌张、无措,呼吸急促、喘气粗重,像快要溺死在戈壁滩的游鱼,随着海浪的起伏翻起又沉下。

    所有痛苦的、不堪的回忆漫上来,如一块重石压在心头。

    戚虹面色苍白,下唇都不自觉地在颤抖,倒吸一口冷气,几乎是不要命般往前猛跑,拼命呼喊着救援。

    男人气急败坏,用力从后面攥住戚虹的后颈,猛地往墙上一砸,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不愿让她发出一丁点声音,笑道:“你怕什么?”

    带着狂妄、轻蔑,手上的力度像是要把戚虹给活活捏死。看着她着急到发红发胀的眼睛,泪水在里面打转,男人好像更满意了,松了她的嘴巴,仗势凌人道:“继续叫啊,怎么不叫了?”

    戚虹真的害怕了,苦苦央求着,“我求求你,我真的求求你……军哥,放过我们吧……”

    话还没说完,脖子上的力度又加大了点,冯军觉得好笑,“戚虹,你上次见到我可不是这样说的,怎么说的来着?噢,等找到陈贵胜,要一点点把我的皮剥了,再抽筋剔骨,投到海里喂鱼。啧啧,那个傲气劲儿哦,怎么今天一见,反倒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在恳求我了?”

    他没等戚虹说完,又自顾自地说:“让我猜猜,噢——离婚了,现在又找了一个小白脸是吧?好日子来了,以为摆脱掉陈贵胜,就屁股擦干净,万事大吉了是吧?”

    戚虹离婚的事很好知道,稍微动动手下的人脉,便能把她的近况给掌握得一清二楚。料想最近徐仁国那个小白脸从国外回来了,肯定要急着跟戚虹把婚事给办了。

    所以戚虹才会摆出这种恳求的态度,不想把是非闹大,想让冯军不要再纠缠他们家,放他们一条生路。

    当人在面临幸福时,便会不由自主地想逃避那些阴暗的过去。

    “戚虹,老子没过上好日子,你他妈也别想!”冯军的动作越来越粗鲁,手臂像抡起大锤般青筋爆起。

    “我和陈贵胜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还要怎样!”戚虹呼吸越来越紧促,喉咙里说话也越来越困难。

    “先给我打二十万!”

    “你这是……”戚虹瞪大了双眼,“敲诈……敲诈!”

    戚虹头发凌乱,精心打扮的妆容被全然弄毁,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这里有监控的,如果……”

    “你他妈还想报警?老子——”

    “砰!”

    猛地一声巨响,一个酒瓶被砸在墙上炸开。

    陈令璟拎着锋利的半截瓶身,步步逼近,朝冯军威胁着,“把手放开!”

    几分钟前,陈令璟见他妈迟迟没回来,怕出了什么事,便想出来找找她,刚走到二楼转角就隐隐约约听到些吵闹声,却没想到看到了困扰着他们母子两许久的恶魔。

    像是正蒙着恐怖的面具,张牙舞爪着、嘶吼蚕食着。

    徐仁国跟在后面慢了半步,见情况危急,又提着速度急忙去救戚虹。

    冯军见事情有愈演愈烈之势,不太想在最近这个节骨眼上蹲局子,果断把戚虹往地上一甩,恶狠狠道:“戚虹,别忘了我跟你说的话!”

    酒店的安保人员、服务人员姗姗来迟,立即架着冯军的臂膀,扣着他往保卫室走。

    “真的抱歉抱歉,刚才我们所有的安保人员都在负一楼开集会,便一时疏忽了,给你们造成不好了的影响。这样吧,你们这桌的费用我们不收,相当于给你们赔礼道歉了,”大堂经理急忙过来当马后炮,“这位女士,请问你身体上有什么任何不适吗?需要打120吗?”

    戚虹赖在徐仁国怀里,摸着发疼的脖子,摆了摆手,但也冷冷地说:“报警,我要报警。”

    这事她躲不掉的,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想想都后怕到背脊发凉。

    陈贵胜前几年在外面惹了一身骚,保不齐除了有冯军,还有其他扒人皮、吮人血的魔鬼在暗处等待着他们。

    戚虹不愿想,也不敢想,只要一想,便会血液倒流、痛苦难言。莫名的,她突然想起前些天徐仁国问她要不要跟自己去国外,在那定居,陪着蕾蕾上学,至此再也不回来。

    但这不是小事,需要考虑的地方还有很多。她在国内的工作怎么办?她在国内的家人该怎么办?这么多年赖以生存的一切就这么抛弃吗?还有就是,陈令璟怎么办?以他那种倔脾气,会同意跟他们一起出国吗?

    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在没有做好足够的心里准备与足以确认徐仁国就一定是那个可以陪伴余生的人之前,戚虹不敢枉然做决定。

    戚虹攥了攥手,嘴唇被她咬得发白。

    一行人去了警察局,从监控显示能看出冯军和戚虹确实发生了口角,但毕竟离监控隔得有些距离,听不清声音,所以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冯军敲诈了戚虹。

    所以这个事,只能降级为民事纠纷。

    冯军连拘留都不用拘留。

    戚虹欲哭无泪,诉说无理,签了字便在徐仁国的陪同下回了家。

    回去的车程,格外压抑,全然没有过去时的轻松与愉悦。每个人都各怀心事的沉默着,像一座大山,压在身上。

    陈令璟没提前下车去出租屋,跟着戚虹一起回了家。

    家里的阿姨给戚虹煮了碗银耳羹,戚虹喝完后便疲惫地上楼睡觉了,诺大的房子里落针可听,死一般的沉寂。

    明明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一次聚餐,却因出了这件事而全然崩塌烂尾,一个美好的夜晚就此被打破。

    因为戚虹和徐仁国还没彻底结婚,住在一起目前还不妥。徐仁国将戚虹安抚好后,便带着徐蕾离开了,走之前还拍拍陈令璟的背,“小璟,多照顾照顾你妈妈,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好。”

    陈令璟推开熟悉中又带着陌生的房门,风卷动着窗帘,木实的桌上还摆着他以前喜欢的手办。

    他整个高三都没怎么回来住过,除了家里的阿姨会过来定时打扫,很多东西都还是一年前就放在那的。

    基本没什么书,陈令璟简单地收拾了下桌面,将一些现在不需要的东西塞进柜子里。

    一旁,应该是粘贴力失效了,本来黏在书柜旁的一张照片,不合时宜地“啪嗒”往下一落——

    陈令璟顿了下神,弯腰伸手在地上捡起。

    那是小时候,陈令璟他爸陈胜贵,带他去骑马时拍的照片。

    画面中,约莫八.九岁的陈令璟坐在马背上,戴着防护头盔和护具,陈贵胜揽着腰就站在他旁边,两人不约而同地笑着看镜头。

    他们的眼睛很像,尤其是笑起来。

    蓝天白云自做背景,光线正好,父子俩映在照片里,和谐又温馨。

    陈令璟就地而坐,用手勾了勾照片,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乱七八糟地在脑子里反复重播着。

    心突然闷得慌。

    想起那个恶魔攥着戚虹的样子,想起戚虹头发凌乱,手足无措的慌乱神情,想起以前戚虹整夜整夜的失眠,难堪到精神不正常的样子,想起之前戚虹将饭碗打翻,气到手抖地指着陈贵胜说:“我们离婚!”

    陈令璟靠在床边,看了眼右手上凌乱的疤,触目惊心又带着惨烈。像是曾经皮肤被划破那一刹的疼痛感又涌上来一样。

    咬着四肢百骸都泛起战栗。

    他沉重地,叹了口气。

    --

    戚虹一大清早就收拾好行李,准备和徐仁国去“静修院”住一阵子。

    这个院子,其实就是一个养山养水、应有尽有的私人别墅,是他们自己给自己安排的“避暑山庄”。

    戚虹这几年神经衰弱,情绪易怒易躁,有时候即使吃药也控制不了。尤其是像遇到昨晚那样的事后,情绪如决提的洪水,崩塌、涌散,要过很久才能好。

    于是,她便听了心理医生的建议,只要再遇到这种情绪上的问题,就一个人去一个安静的地方缓一缓。

    戚虹给陈令璟打了这段时间的生活费,又向阿姨吩咐了点家里的事,直接跟公司请了两个星期的假,便坐上车离开了。

    陈令璟倒也乐意,不仅他妈能缓一缓调和调和情绪,自己也能落个清静。在家待了一上午,便又回出租屋了。

    本来今天上午高三集体要回学校,听各个院校来南辞中学的招生会,但陈令璟嫌麻烦就没去。

    谁知道认真负责的三班班主任特地去一班找了张佑安,托他把这些院校的资料带给陈令璟,生怕陈令璟这颗好苗子误了事儿。张佑安懒得特地跑一趟,便直接又转交给初芒,让她带回去。

    所以,陈令璟刚到出租屋不久,就收到初芒的信息:

    今天吃芒果了吗:【你现在在家吗?资料在我这,我送给你。】

    陈令璟火速起身,穿鞋。

    0:【不用,我来拿就行。】

    过了几秒。

    0:【开下门,我在门口。】

    初芒拖着疲重的身子过来开门,心中惊呼着他怎么这么快,开了门又转身去茶几上拿那叠资料。

    她应该是才回家不久,面色有点被灼热的太阳晒过后的晕红,眼色也有些迷离,看着有点像中暑的征兆。

    只是陈令璟在望向初芒的那一刻,她像是顿时想到了什么,神情一秒变淡,眼里都有种不想看陈令璟的忽视感,慵懒地将手中的资料往前一递。

    陈令璟有些发愣,不太明白为什么初芒的表情不怎么自然,以为她是出了什么不太好的事。

    手刚碰到那叠资料,初芒攥在上面的力量就倏然松开,几张纸猝不及防地落到地上。

    初芒惊觉不礼貌,急忙蹲下身子去捡,谁料猛地起身站起来,眩晕感与无力感顺势而来,眼前一片发晕,脚下像是踩棉花一般松软。

    下一秒,她毫无征兆地往陈令璟身上一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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