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

    “早上好。”

    云朵民宿的老板娘张雯正坐在柜台后玩手机,听见招呼声,周到的待客意识让她还未见人影便下意识接话,而后才慢一拍地抬头并戴上眼镜,匆匆扫过背影,是纯白色T恤和短牛仔裤的搭配,及肩发,蓝色帆布鞋,未被社会鞭打过的学生气质,当下才反应过来是昨天入住的那个小女生。

    “今天就要去博物馆了吗?”张雯笑了笑,“外面太阳有点大,需要伞的话门口有哦。”对这个女孩,张雯有印象,办理入住时闲聊知道的,说是今年刚参加了高考,空闲的七月,正是毕业旅行的好时候。

    这是女生的首次独自旅行,昨晚办理入住慌慌张张找身份证的生疏模样总让张雯想起自己当年首次旅行的时候,不自主就对她多些关照。

    女生回头,文静又礼貌地回应,眉眼弯弯,白皙的手拍拍她的蓝色斜挎包,边轻言细语:“谢谢,我带了。拜拜!”

    “那注意安全。”张雯目送。

    女生朝张雯挥挥手,径直往门口走。

    方见雨推开玻璃门,B市的炎热便扑面而来,马上撑起伞,比起自家A市那边的天气,这边还是太干太热。

    早上八点半,沿着街道往路口走,人已经逐渐多了起来,热腾腾的早餐店,蒸腾的雾气把苏醒的城市又打了个回笼。

    帆布包上的挂件小猫一蹦一跳,外来客方见雨欣赏着对于当地人来说习以为常的烟火气,一边打开手机打了个车,又翻出先前做好的攻略,再次确认行程。

    独自在陌生的城市旅行,看见什么城市景观都是新奇的。

    的士后视镜杆上挂着的葫芦坠子随着车速快慢一晃一晃的,电台播放着轻快的小曲。司机师傅自方见雨上车,一眼看穿她是个游客,见方见雨举起手机拍摄街边还没被现代化侵蚀完全的古建筑群,侃侃而谈当地对文化传承的重视。

    “我说妹儿啊,你算是来对了,”师傅右手一拍方向盘,而后又一搔后脑勺的乱发,憨厚道,“要去博物馆的话,前段时间博物馆公众号才发了推文,说要展览一批新出土的文物,你们这些小年轻呢,肯定最感兴趣,净是些漂亮的东西,我家姑娘前几天去了可喜欢了,但是说限流,好多人呢,你来得早,可以去瞧瞧。”

    “好,我会去看看的。”

    博物馆的门口,交警指挥干练利索,司机急停,在后方汽车喇叭声的催促下,方见雨结账,向师傅匆忙道谢,脚一落地,就有志愿者微笑着熟练指引,顺着人潮慢慢地进入馆内。

    新出土文物的专区牌匾硕大显眼,足够吸引来客的眼球,方见雨抬眼就看见,她个子不算矮,熙熙攘攘中一眼看见了入口,于是朝那边走去。

    专场内布置得十分典雅,赤色的地毯和米色墙上的古典浮雕,角度恰到好处的装饰灯,黑金的题字让专场更加肃穆华丽,氛围更加隆重,让方见雨觉得有些心跳加速,放眼去看,即使经过了数百年的风雨,这些文物也褪不尽他们的美。

    这是一场跨越百年的约会。

    进场匆忙,忘记先看门口的简介,方见雨有些稀里糊涂,只能拉长耳朵,企图在喧闹中寻到一些若隐若现的解说声。

    这次的专场展览的文物都是出土自同一个墓,墓主人是某某城城主的妻子,文物都是城主为妻子精挑细选的……

    精美的琉璃花樽,华丽的红色和金色相互交织,旁边的注释猜测是城主与妻子大婚时的用品。

    彩映七春雕壶,在高超技艺下,壶盖即使是镂空的,也能尽力保持饮品的温度,壶外的彩绘更是美妙,山林流水生机勃勃,还有振翅高飞的鸟群,花丛翻飞的蝴蝶,浓缩在壶体上,彰显了画师的功底。

    《“朝云献礼”山水画》,云彩好似活过来,层层翻涌,磅礴中又有一丝温婉,落款依稀写着城主的名字。

    几乎整整一个上午,方见雨都将时间花在了欣赏这场展览上,什么都好,只是越看越惆怅,她瘪嘴,停在玻璃展柜前,手指对着玻璃一戳一戳的,透过手指的雾气去看里面的文物,【司机师傅说的果然没错,都是好东西……可惜,都怪我学习太差了。】方见雨想到自己的打小就想读的考古专业,惋惜着,擦干净雾气,叹了口气便往下一处走。

    按照她的游览习惯,最后一个看的才是这次的压轴展品。

    展品似乎很小,方见雨远远的就看到它的四周都是人墙,深吸一口气,自己还是低估了压轴的魅力,最后只能抱住她的小帆布包小心侧身往前走,又生怕撞到别人,小声说着:“不好意思,借过借过……”终于,挡在她面前的人离开了,方见雨立马踮起脚挤到了前排。

    无视拥挤,看见它的第一眼,方见雨发誓小说里说,遇见心动的人或物,心跳是会慢一拍的是真的,因为她终于尝试——

    所有的一切好像只为这一刻。

    彩蝶银裹金杯。

    这是一个拥有蝴蝶样手环的杯子。

    玻璃罩下,银色蝶翼不需要任何打光便能做到流光溢彩,随着观赏角度的细微不同,呈现出蝶翼轻振的质感。蝶翼上的

    花纹总让方见雨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文字,她又记不起来,徒有从心底溢出的窒息感。

    她想闭眼,又挡不住这种妖异的感觉,情不自禁,好像在蝴蝶飞走之前,目光无法移走。杯外是陶瓷制造,不知用了何种工艺让它呈现出银的质感,与蝴蝶相呼应,杯壁内是陶瓷与金丝混合做的,陶瓷里的金丝微微泛出细闪。

    方见雨从与它对上眼的那一瞬便不敢用力呼吸,即便与它距离这么远,也害怕呼吸会把蝴蝶惊扰飞走,心跳更是加速,灵魂都震荡,好像可以隐约看见百年前墓主人与城主花间共饮时的情景……

    隐约有些头晕目眩,忽然她被身后排队的人冷不丁推一下,视线偏移,吓得她踩到了自己的脚,低头瞅瞅白色帆布鞋上霎时多了个大黑印,顾不了太多,短短几秒她却好似见鬼了一样冷汗直冒,紧拽着包带小口小口呼吸,和逃一样离开了人群。

    方见雨一下子没法深想,莫名其妙就走到了展馆出口,索性离开,找了个空处坐下缓一阵。

    保温杯开盖,冒着热气,方见雨擦拭掉鞋印后,垂眸盯着雾。

    【可能只是人太挤了空气不流通吧?等等,我甚至连拍照都忘了……唉。】

    方见雨抿了一口热水暖胃,又塞了口糖,一手用力拍拍自己的脸颊,抬眼见其他展馆还没打卡,便抓紧时间往下一处去。

    等方见雨提着大包小包回民宿,已是晚上九点。

    回到熟悉的环境,终于能放松下来,看见纯白的蓬松被褥让她觉得舒心,没有洁癖,所以很直截了当地先在床上滚了两圈,再一骨碌起来清点今天的战利品。

    “糕点、伴手礼、扇子……”

    一番折腾后,东西清点完毕,她将多余的纸袋一个个收好,收到最后一小袋时,却听见里面叮铃作响。

    【这是什么?】

    把袋子倒过来抖抖,一只耳环随即掉落在床榻上。

    方见雨她拾起那只耳环,耳环很轻,顺着方见雨的动作滑落到掌心,打开床头小灯仔细看,看样式,似乎是那只蝴蝶金杯的文创,可是……

    【文创店有这个东西吗?我怎么没见过……】方见雨正想换只手拎起耳环,耳环却在手指触碰到的一瞬间,蝴蝶成真!

    它振翅,竟从她的手心上缓慢飞起!银色细闪随着蝶翅翻飞,恍若流光飞星,在空中瞬间坠落消失。

    耳环,变成了活蝴蝶?

    方见雨僵住,嘴巴微张,动也不敢动,【幻觉、这是幻觉!】

    蝴蝶像是察觉到了方见雨的紧张,俏皮地围着方见雨左右飞舞,似乎在逗她。

    方见雨活了十八年,哪里见过这种事情!蝴蝶靠近时,她迅速闭上了眼睛,恨不得立马过去了。

    但下一秒,左手食指尖为始,全身五脏六腑似乎都一下子注入了清流,方见雨只觉得头脑都清明了,脑中传来了不属于任何人的声音。

    “你好,使愿者,很高兴见到你。”

    方见雨只能用“甘霖”二字形容这声音带给她的感觉,可是恐惧盖过了欣赏的情绪,她缓慢睁开眼,只见蝴蝶停在她的指尖上,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方见雨张了张嘴,却因为过于害怕,颤颤巍巍的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别着急,你不用害怕,可以在心里和我对话。”

    “……你,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蝶铃。”

    方见雨往床缩了缩,这非现实的情形她始料未及,【谁可以、来救救我!】

    “我能听见你的腹诽哦。”

    “……对不起。”方见雨乖乖道歉。

    “没关系!缓过来了吗?缓过来的话,我们就要正式踏上旅程了哦。”蝶铃兴奋道。

    方见雨大惊:“什么、什么旅程?”

    蝶铃没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方见雨不受控制的动作。

    “等等——你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方见雨僵硬的身体随着蝶铃的操控站立起来,移半步都歪歪扭扭,方见雨无能为力,只能看着自己多次险些摔倒。

    “不好意思哦,太久没用过这个能力了,马上就好……那么,睁大眼睛看好啦。”

    方见雨终于被操控着勉强摆正了身子站直,抬高左手,蝶铃就在她的指尖,好像在等待什么,方见雨紧盯着蝶铃,害怕会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下一瞬,蝶铃扬翅,而后大幅度扑了第一下翅膀,那银色细闪即刻缓慢汇聚成流苏状旋转起来,房间倏尔显得暗下来,那飞散的银光星星点点在空气中漂浮,并不像扑翅前的细闪一样直接坠落,有些甚至顺着细微的风向落在方见雨的发梢上。

    她由害怕,逐渐变为震惊,而后震撼于指尖上的源源不断缠绕变幻的流萤。

    “一扑扇流萤。”

    脑袋里传来这一句,吸引了方见雨的注意,“这是什么?”蝶铃没有回答,而是接了下一句:

    “二扑开轮回。”

    蝶翅再一次大幅度扑动,方见雨看到无数细闪的流萤流苏纠缠着旋转,梦幻得像童话,而后所有流萤旋转成将近两米直径的涡。

    “这是轮回之门。”是感应到了方见雨的好奇心,蝶铃先一步解答。不过还没等方见雨出声,蝶铃就大幅度扑了第三下翅膀,而这次,好像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蝶铃依旧说了一句:

    “三扑过镜门。”

    随后,蝶铃便离开了方见雨的指尖,乘着流萤飞入了轮回之门。方见雨立马感到左手一松,啪嗒就垂了下来,发现恢复了身体自主权利的方见雨并没有反应过来多久,一股力量迫不及待地推着她的后背走进了轮回之门。

    方见雨瞪大了眼,直面了穿越轮回之门的全过程——这感觉和从高空跳入水的冲击感并无二异。

    轮回之门里,除了能看见蝶铃在前面蹁跹,只有一片漆黑,她回头看,身后的轮回之门却刹那消失了,流萤四处飞散,遁入黑暗,她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蝶铃走。

    蝶铃变成一个光点,上下飘忽不定,漆黑里好似要将方见雨引向哪里,尽管害怕,她还是得逼着自己鼓起勇气追着跑,莫名的风推着她的肩胛骨,心底里的胆怯好似被吹走了大半。

    看着蝶铃往上飘去,她伸手去拽,自上方而来的一股清凉似绳索缠住她手腕,轻轻一拉便提溜着她冲破了一层不明的薄膜。

    她腾空,身边依旧是无尽的黑暗,却好像已经到达了另一个时空,唯一的光点依旧是那只蝶。方见雨没有任何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双手强硬地划动,以近似游泳的姿态拼命接近那一盏光。努力,努力,再近一点。她的手指眼看着快要摸到蝶铃了——抓到了!方见雨没有高兴太久,几乎是触碰到的下一秒,她被一股强劲的吸引力拽到了另一层空间。

    她显然是被呛到了。

    方见雨一只手将蝶铃紧紧攥住,一边昂着头咳嗽个不停,好不容易缓过来,朝四周看看,才发现不会游泳的自己,此刻居然能在水面上漂浮着。

    【好奇怪,我连踩水都没有怎么可能浮得起来。】

    几乎是心里想着的同时,托举着她的力量消失了,一瞬间她便被波浪盖上脸,求生的意识让她拼命蹬腿扑腾,而她连句“救命”都没喊出来。

    “抓住柳条。”

    模糊中,方见雨听见了一个少女的声音,眼睛被水溺得睁不开,凭感觉在水面上扑腾着,双手终于摸索到了什么柳条。

    【我还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这是方见雨睁开眼的第一个想法。

    她慢慢坐起来,看见蝶铃停在她的膝上,闪烁着银光的翅膀还在微微扇动着。

    方见雨脑袋回神,她举目望四周,却无法用以前见过的景象形容。

    这是夜晚,天边挂着一轮极大的圆月,银色的月光似轻纱,给目之所及处都蒙上了一层柔光,即使不用灯光,也可以看清四周都是水,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只有群星闪耀。

    紫色、金色、银色的“萤火虫”不断从圆月的方向缓慢飞来,在离水面近处变成不知名的小花,在空中温柔地旋转落下。

    【我是死了……】

    “你好,新一任使愿者,我叫绒绒,是第三十六阶月湖舟人。”身后忽然传来声音,方见雨被吓一跳,方见雨谨慎地缓慢转头,少女的模样却让方见雨要自我介绍的话梗在喉头。

    一双毛绒鹿角下是简单的木簪系起一束发,剩余枫叶红的长发随风而动,她迎着圆月站立,连划桨姿态从容不迫,月光下的丹凤眼额外多情,“萤火虫”穿过长发,化作小花落在她杏色衣衫的裙边。

    “第一次来,难免会觉得奇怪吧,”丹凤眼对上方见雨的眼神,让她不自觉躲闪,绒绒像是看出了她的窘迫,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羞得方见雨脸红,“见到你真的很开心,因为我已经在这里等待了两百年了。”

    方见雨脑袋里飞速闪过了溺水前最后听见的女声,这才堪堪对应上。

    “你好,我叫方见雨,是看见落雨的见雨。”尽管被一系列的话语搞到摸不着头脑,很惊讶也有些胆怯,还是礼貌地介绍自己。

    小舟又长又细,方见雨转着头颇有不便,发觉另一头有张小凳子,于是慢吞吞坐过去,移动时手指一捻,却发觉自己的衣服好像已经完全干爽了。

    “其实只要抓住蝶铃,掉进月湖里是不会弄湿衣服的哦,”方见雨抬头看到绒绒划着桨,带着笑意说道。“但如果落水者冒出了怀疑或是害怕的心情,衣服就会湿透,很神奇吧?”

    “好神奇……”方见雨感叹着将目光移到远处,小舟正迎着月亮行驶。

    意识到自己把话聊死,方见雨拘谨极了,“那个,绒绒,这里到底是哪里?我们又要去往哪里?”

    绒绒慢半拍,好像才反应过来她忘记了什么,“抱歉,咯咯咯,这里是月界,是一片没有病痛和战争的纯净之地,这个湖叫月湖,先前和你提到的我的职位,月湖舟人,是在月湖上摆渡的人,”停顿一下,她换了个方向划桨,看上去划得很轻,实际上前进速度很快,却不觉寒冷。

    方见雨连呼吸都放轻,看着这月色迷人,月湖辽阔,只有绒绒淡淡的声线,水波漾起声和船桨无意敲击小舟的声音,“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是月庭哦——”方见雨扭头,正想问月庭是什么地方,要见什么人,绒绒就答:“你去了应该就知道答案了。”说完还不忘“咯咯咯”地笑着。

    方见雨只好侧着身倚在小舟上,尽管有满腹疑惑,比如她还想问,使愿者到底是什么。

    沉默中,绒绒加快了划桨的速度,枫叶红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偶然吹来一阵风,它缠上了绒绒的鹿角,方见雨盯着那一小撮头发,忍不住站起身帮绒绒解开,绒绒回头,神色娇憨,“谢谢你呢,咯咯咯,我好开心啊,”绒绒的笑声如银铃摇晃,毛茸茸的鹿耳立起抖抖,“传说中如果被使愿者摸摸头,可是幸运的象征呢!”

    方见雨歪歪头,对于“使愿者”愈发好奇,摸了摸绒绒的头顶和鹿角,认真道,“如果我真的是使愿者,那么送你双倍好运!”

    隐约的雾气模糊了水域的边缘,看不清离岸边有多远,不过方见雨没等多久,小舟终于靠岸。

    “沿着小路一直走,你会看见一个亭子,那是回风亭,有一个猫人会在那里等你。”绒绒站在小舟上为方见雨指引,说完便离开了。

    方见雨看着这条小路,身后是湖,前方依然是一轮巨大的圆月,大到好像走太近随时都会倒下把她压扁,她打了个寒战,对这月亮抱以敬畏心。

    【来都来了!走吧。】

    蝶铃停在方见雨的肩上,好像是想给她打气。

    沿着路走,两侧是大片大片看不到边缘的低矮花丛,花香味让人神清气爽,没有山脉和树林,目视前方只有令人目眩的圆月。

    没有尽头的路她不知道要走多久,这里的人是不是都知道她是使愿者,也知道她要去的地方是哪里,只有她对自己的未来一无所知。

    又是一阵凉风习习,方见雨深呼吸,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却好像在前方凭空出现了一座小亭子,方见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方才什么都没有。

    【接受吧方见雨,不论再发生什么灵异事件,你也应该学着放平心态了。】虽是这么在心底这么想,当她放慢脚步,走到离亭子十米处才现出一个有大猫耳的人时,还是被吓得往后一跳,他们的出场方式总是这么出其不意。

    整理好了腹稿,先小碎步试探前进,说得一本正经:“那个,你好,我是绒绒叫过来的……”

    “你好,叫我阿也就好,跟我来吧。”绅士的声音把方见雨的腹稿全都斩断,方见雨措手不及,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小跑跟上,走在他的右后方——既是望着前方的景色,也顺便悄悄打量着对方。

    但也就几秒,方见雨便对阿也失去了好奇,也没什么可打量的,黑猫,黑袍子,臭脸,这就是方见雨对阿也的初次印象。

    黑色的猫尾悠闲地摆动着,只有方见雨在为自己的命运忐忑不安。

    “到了。”这是阿也对方见雨说的第二句话。方见雨从忐忑中回神,随着角度的变化,在银色瀑布般的月光下便显现出了一座雄伟华丽的宫殿,似乎是用一块完整的巨□□白色玉石雕琢而成,在月光的照耀下,宫殿熠熠生辉,极尽典雅。

    方见雨第一次看见如此圣洁的建筑物,惊奇得眼睛都瞪大了,不由得掩住嘴一边跟着阿也走,宫殿内也是纯白色的。原本方见雨还会担心踩上去会弄脏,但好像凡是踏入宫殿,一切尘埃都会被洗涤。银色和浅蓝色的帷幕装点宫殿内部,简洁又大方,不知名的花束在宫殿内十分常见,将宫殿从完全庄严里解放出来,弥补的是温柔和温馨。

    虽然很想停下来仔细欣赏,但脚步放慢的一瞬就看见前面阿也挺立的黑色猫耳立马稍微抖动了这么一下……方见雨还是打消了想走慢点的想法!

    在宫殿转了一会儿,才终于到达一扇门前。方见雨下意识咬下唇,对于未知的事情担忧,因为她看见阿也稍微抻直了身上的黑色长袍,应该是要见重要的人。

    很快,随着阿也将大门推开的动作,方见雨意识到,这是一处别苑。

    “你来迟了,是路上让阿也欺负了吗?”

    方见雨屁股还没坐稳,腔调特别的女声便不知从哪个方位传来,她下意识朝四周张望,除了坐在对面纯白色软玉石沙发上的阿也,她没见到任何人——准确来说,是自从进入宫殿后就没见过一个类似仆人或是手下这种角色,和她想象中的相距甚远。

    “我在这里哦。”女声忽然近至耳畔,对方的呼吸甚至搔得她有些痒痒,在颈边还似留有香气,不等她回头,那个女人瞬间已经移动到了她左侧主位的沙发上,离她很近,方见雨才看清她的真面目。

    【神?】

    方见雨见到女人的第一眼就笃定她就是传说中的神。

    银白色长袍裹住她姣好的身材,湛蓝如泉水的双眸温和地注视着方见雨,长发柔顺,沿着玉石沙发的曲线落在地板上,她斜靠着沙发,一手撑着凝脂玉般光滑的脸颊,连翘脚都显得如此优雅从容,方见雨猜测她是赤脚行走的,因为只是一动,便能依稀透过薄纱裙摆内的一点。

    一个响指惊醒了沉迷美色中的方见雨,自觉盯着美人太久的她着急忙慌摆着双手:“没有没有,是我走得太慢了,耽误了时间。”

    女人忽然嗔笑着往阿也的方向瞪了一眼,“瞧你,阿也,好不容易有人眼光好,懂得欣赏我的创造,你一个响指打扰人家干嘛?实在可恶!”

    阿也默默不语,只是接着喝茶。

    女人也不介意没有回应,她重新对着方见雨正颜道:“你好,我叫高月,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

    方见雨眨了眨眼,接收着这短短一句话里包含的大量信息,思维却迅速活跃起来。

    【世界是可以被创造的?那我的世界……】

    高月好似看穿了方见雨的心思,友善地向她阐述着:“首先,小雨,先不要胡思乱想哦。我今天叫你来,是因为蝶铃选中了你。来的路上你应该听过‘使愿者’这个称呼吧?”

    方见雨有些无措,只是咬着下嘴唇点了点头回应。

    高月继续说:“你应该知道了,这里是月界,和人界都是大千世界里其中两个空间,还有其他维度的空间并未为人所知。使愿者是链接月界和人界——也就是你所生活的世界的使者,你就是人界里蝶铃选中的特别的一个,所以往后的日子里,你需要承担起使愿者的责任,帮助在人界里的被召灵生物完成他们的心愿,或者是为月界和人界互相传达信息,互相帮助……”

    这一连串的陌生名词让方见雨本就生锈的大脑直接宕机,“稍、等……”方见雨双手紧攥着裤子,这是她唯一的安全感了。

    “姐姐,可以麻烦你介绍得再清晰一点吗?月界我好像已经知道了,但被召灵生物又是什么呢?还有,我、我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呀,而且我也没有你们的魔法,我什么也不会……你……这是真实发生的吗?”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方见雨是错愕的,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找她来做这个什么使愿者,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AI……方见雨狠狠捏了一把手臂,疼!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对面的高月却没能满足她的期待,反而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牵着搭在了方见雨那沙发的扶手上,缓缓道:“小雨,不要害怕,我会一一解答。”

    “我没有欺骗你。”

    方见雨简直要双眼一黑。

    “首先,关于被召灵,是指当某两种情感同时达到生物所能承受之顶峰,比如极度悲伤和极度愤怒同时达到顶峰……通俗说法是,在情感上死了一次,就有一定几率被召灵,而这个概率迄今未解。”

    高月柔柔的腔调,加之握住的手,好像在向方见雨传递着无声的力量,方见雨的脑袋逐渐清明起来,“实际上,被召灵生物也并不是都希望使愿者帮忙实现愿望,随着时代更迭,大部分生物都觉得现在已经很好了,或者他们对月界已经没有太多的向往和牵挂,所以你的工作也并不会很繁重。”

    话音刚落,一直在方见雨肩上的蝶铃飞起,也落在了高月和方见雨交叠的手上,方见雨看见高月笑了,“这是我创造月界时一并创造出的小玩意儿,蝶铃,”蝶铃听见高月喊它的名字,灵性地抖动翅膀,“蝶铃是活灵器,是打开镜中界的钥匙,你来月界的路上,最后所感受到的那层薄膜就是镜中界,过了镜中界就是月湖,游出来就是月界。”

    方见雨也垂眸,看着这只蝴蝶不语,尽管面上不显,实际上她很慌,面对这一切,却不知道从何整理。

    “它很喜欢你呢,”高月笑言,“蝶铃的认主依靠着宿命的安排,每七百年一个轮回,选择一个有缘人做为使愿者,可惜人的生命有限,所以在使愿者去世以后,它便会化作一抹灵识隐藏在某些物件中,物件是随机挑选的,并可以随蝶铃的意志更换,这都取决于蝶铃想法。而在蝶铃认主后,才会化成真身。”

    高月娓娓道来,话毕,留下空白让方见雨有足够的接受时间,蝶铃缓缓而去,围着她俩飞舞许久,最后停在了方见雨的肩上。

    方见雨沉默,接收着大批量的信息,然后一点点撕开生硬吞下。半晌,好像终于缓冲完毕,她挺直背,深深呼吸:“所以现在,我是它的有缘人吗?”

    “是的,现在,直至你的生命逝去。”

    听言,她沉吟,高月的耐心和讲解,她已经听懂,可她胆子小,梦也很小,她从来没有想象过如此意外的事情,比忽然告诉自己考上了考古专业还要意外,如果成为使愿者是要为所有被召灵的生物负责,她必须要更加谨慎对待这件事情。

    “可是,我很胆小,我在学校里就平平无奇,成绩也不优秀,是个非常普通的人,丢我到广场上就是个路人甲,长得……长得也不像女主角呀……为什么呢?为什么是我呢?”

    没等高月给出回答,她又小心翼翼地出声,生怕惹了面前这位伟大神明不高兴:“我只是、只是担心我会把一切搞砸,没有信心可以做好……这样普通的我,也可以胜任吗?”手心出汗,她不好意思再被高月温暖的手握住,试图慢慢抽离,却被高月捉住更加紧握。

    方见雨眼神飘忽,心里满是对自我的质疑,没听到对方的回应,只能硬着头皮偷偷再瞟一眼高月的神情,而与此同时,对方的另一只手却落在她的头上轻轻抚摸,方见雨愣住了,因为她看见高月依旧温柔的神情,湛蓝的眼眸给了她更多的坚定。

    “每个人都不是普通人,每个人都是特别的,是独一无二的,这种特别并不是因为蝶铃选中了你,你才变得特别,而是因为蝶铃看见了你的特别,所以选择你。”

    “我相信蝶铃的决定,你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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