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

    树梢上的渡鸦们依旧在鸣叫,它们的叫声越来越大,仿佛想要穿破某种限制脱离出来,凄然地旋转。

    而底下的人类都好似耳聋般,听不见这堪称可怕的鸟叫声,只是死死地盯着对方。

    ……

    柳鸢握紧了手中的尖石,微俯着身子,将重心放在腿部。

    俨然一副全身警戒的模样!

    她仔细打量着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来的野人们,他们仅用麻布包裹着重要部位,体格庞大,赭红色颜料绘制的奇异符号像一圈圈法阵将暴露在外的皮肤所包裹,就连眼皮也不例外。每人手里都握着呈月牙型的黑色短刀,像看见猎物的野兽,眼冒凶光。

    这还不是最糟的,柳鸢大致估计了下他们的人数,在这将近三十人的队伍,男女都有,个个都健硕无比,而且还摆出一种奇异的阵型来对待她这个“强敌”。

    “看来是跑不了了”柳鸢想,在这种环境下遇到一群疑似受过正统训练的鞋教狂热分子,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简直就是buff叠满。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稀有的幸运E!(画外音尖叫)

    看着面前来者不善的样子,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发毛,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文明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应该不会还保留着吃人的习俗吧…?

    “不过……”

    为什么他们也不动弹?

    野人们依旧保持着最初的阵型,黝黑的眼珠在眼眶里打量着柳鸢的一举一动,像是忌惮些什么。

    他们呈三角形排列站立,每一个空隙间都镶有后方的尖刀,一副随时准备出击的模样,而站在最前方的女性很明显是这群小团伙的首领。

    只见女首领微微拱起肩部,双手握紧了比旁人更为精细、尖锐的长刀,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线条让人忍不住将她同俊美的猎豹联系起来。

    可即使是在双方力量明显悬殊的情况下,他们的队伍依旧没有展露出任何进攻的信号,反倒更像是防御的姿态,这显然很不对劲。

    柳鸢死死盯着女首领锐利的眼睛,并试探性地将右腿往后移动了一小步。

    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为首的女首领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保持着原始的姿势,一动不动。

    诡异的寂静在四周蔓延开来,柳鸢手中的尖石在汗水的润湿下有些滑腻,她不敢放松,只能用更大的力气将其嵌入皮肉里。

    怪林的树木沉默地注视下方的生灵,突然一阵风吹过,树影婆娑间,那个原本孤立无援的小黑点快速动了起来。

    柳鸢将浑身的肌肉绷紧,拿出平日在学校跑五十米的架势,准备随时迸发出去,她不知道这群野人到底要做什么,但她能敏锐察觉出其中的恶意。

    脸颊两边的碎发随风飘起,像大自然吹响的号角,就是现在!

    瞬间,她像一支离了弦的穿云箭射进了林中,弦上震动的波纹使得野人们原本平静的面孔上变得有些扭曲。

    无数时间的碎片从耳边划过,肾上腺素飙升,柳鸢咬着下唇,将砰砰乱跳的心脏抵在嗓子眼。

    女首领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带领着的队伍就如同毒蛇一样在草丛中急速穿梭,一直死死咬在柳鸢的后面。

    出于对这片地形的熟悉,原本落下的那几秒渐渐被填补,而两者的距离则在不断拉近。

    前方那个娇小的身影因要从各种奇形怪状的树干缝隙间穿梭过去,以及躲避那些潜伏在暗处的细石和藤蔓,即使极力保持着速度,但还是逐渐慢了下来。

    野人们知道猎物已经显出了疲态,他们沉下心来,只等她显露出弱点给予致命一击。

    “跑啊柳鸢,别停下!”

    沥沥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为柳鸢逐渐沉重下来的膝盖给予了支撑,她用力握紧双手,右手中的尖石穿破了皮肤,溢出鲜红的血液挥洒在身后的丛林里。

    痛觉使柳鸢大脑更加清醒,她咬着牙将速度又渐渐提了上来。

    原本高负荷的身体在第二次的提速冲击下,仿佛冲破了身体里的某种禁锢,柳鸢只觉得自己此刻像鸟儿般轻盈,先前沉重的疲劳都被丢在了野人身上。

    两者的距离再一次被拉开!

    夜晚的森林里处处埋藏着危机,即使是早已习惯于在月光下奔跑的柳鸢也难免受到不知名生物的攻击,在她衣裙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布满了爪状形的伤痕,更别提那早已血肉模糊的脚底。

    被追逐的紧张感和不停增强的痛意都在刺激着柳鸢的神经,可她并未如野人预想中产生脆弱不安的情绪,然后就此倒下。

    恰恰相反,柳鸢此刻正享受这同死亡奔跑的快感,不停加速的奔跑使她大脑格外清明,甚至有余力思考自己目前的处境。

    初见时野人们一直不敢动弹,但自己一跑就像是松了一口气的立马追了上来,那他们之前在忌惮些什么?

    我身上也没有急支糖浆啊

    还没等柳鸢细细琢磨,眼前的视野逐渐开阔了起来,原本蒙在耳朵上的大手仿佛被挪开了,河水流淌的声音飘了进来。

    一直在上空监视的渡鸦满意地看着柳鸢往水流的方向奔跑,它扭动头颅,漆黑的眼珠子里显出了一抹红色,那是野人们的倒影。

    它张开翅膀,天空上挂着的半月显露出妖异的美感,在月光的沐浴下,翅膀两侧不断向外延伸,

    “嘎吱嘎吱”

    体内骨骼发出碎裂的声音,渡鸦们的体型瞬间大了三四倍,背部竟长出第二对红色的翅膀来!

    群鸟们在天空中呈螺旋式上升,它们绕着月光不断旋转,一根根黑色的断羽飘落在林中,尖长的鸟喙中发出低沉的奇异笛音,那是人类难以忍受的可怕音波。

    野人们瞬间脸色大变,他们放弃了对猎物的追逐,立马蹲坐在原地形成奇异的阵法。

    为首的女性坐在中间,她掏出口袋里的红色石头抵在额头中心,嘴里念念有词,最近的一圈人们则重复她上一句的内容,一层又一层,如同石头砸入水中泛起的波纹,他们的声音在林间回荡。

    而一直保持前进的柳鸢却未能听到这些奇怪的声音,或者说她已经被远处的水声所蛊惑。

    脚上用来固定的藤蔓砰然断裂,那花费柳鸢大半天心血制作的“树叶鞋”就这么留在了林地中。

    她依旧浑然不知地向前跑去,身体上的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那一股“治愈”的奇异力量像虫子一般从伤口处钻了进去,顺着体内的血液里细细流淌,原本起伏不定的胸口也逐渐平息下来。

    眼前是一片天然的圆形湖泊,高耸的巨山环绕在周围,这威严的骑士十分尽职尽责,连一点绿意都无法在山缝或水边存活。那清脆如掉落在玉盘上的珠子,从中间的悬崖上倾涌而下,连带着月色一起,皎白的水滴仿佛能飞溅到柳鸢红润的嘴唇上。

    她的速度不自觉慢下来了,像朝圣一般,赤脚缓慢地走向湖中央。

    一步又一步,月光下的鹅卵石发出晶莹的光泽,像月亮投入人间的碎片,贪婪地吸收柳鸢身上的体温。

    无形的面纱好像盖在了柳鸢的脸上,她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原本红润的脸颊也渐渐褪色,露出苍白的雪色。

    时间在这里也变得凝重起来,阴郁、可怖的巨山像一只大手,操控着它手下精美的玩偶向祭坛走去。

    但却受到了柳鸢意志的阻碍,玩偶原本流畅的关节变得有些卡顿,仿佛在同身上的白线抗争,她的手往反方向伸出,身体本能的挣扎一览无余,但神情却依旧不变,还是那么祥和、平静。

    于是这只大手加大了力度,它有些恼怒地看着这个不安分的人类,柳鸢本能的挣扎在它的视野里就是赤裸裸的挑衅,这个不知名的蝼蚁本就是属于衪的!受过恩赐竟然不跪在地上感恩戴德的蠢货!竟然还敢在吾主面前挣扎!

    湖泊表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连风都无法撼动衪半分,但衪上方的瀑布却逐渐减少,身后的巨山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屏住呼吸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阴郁的风暴席卷了这片空间,巨山吓坏了般一哆嗦,悬崖上的碎石就马不停蹄滚落到了山底。

    就在这缝隙间

    “刺啦”

    不知哪根白线被扯断了,在盘旋着密密麻麻的线条的木块上显得格外刺眼。

    柳鸢的右手开始无力垂落在腿边,凝固的血痂如同攀延的恶虫附在她的手背,那被血液侵染的尖石滑落在地面的鹅卵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砰”

    这道声波如同惊雷般在柳鸢的耳变响起,瞳孔微缩,在黑暗快要吞噬眼底的那一刻,理智被脖颈的痛意瞬间拉回。

    她倒了下去。

    在月亮的凝视下,柳鸢躺在地上,仿佛陷入了美梦当中。

    而她脚边站着的人,影子却不断拉长,显露出疲软的惫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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