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卫歆

    接下来,程鹊又去了第二间铺子。

    这间铺子周围人流明显减少,环境清幽,隔壁是一家买字画墨宝的店铺。

    走进去,淡淡的清香拂面,程鹊暗暗惊讶,这店里的伙计如此细心,竟然懂得放熏香?

    一位垂眸整理绣线的姑娘抬眼,她莫约与青禾差不多大,十四岁左右,面容清秀,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眼尾横亘着一条疤痕。疤痕应该有些岁月了,已经浅淡,但没有消退。

    她慌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起身,整理衣裙,发觉程鹊在看她的脸,她立马低下头,撇眼不看与程鹊对视。“客官想要看点什么。”她嗫嚅着开口。

    程鹊不记得自家小店里的伙计竟然是个小姑娘,她的疑惑被对面的人看在眼里,小声解释道:“哥哥去给李大娘送布去了,李大娘腿脚不好,暂时由我来守着铺子。”

    程鹊了然:“我们先随处看看吧。”

    姑娘明显松了口气,一路低着头回到原来的位置,又开始埋头绣花。

    这儿的布料都按照颜色分类,一卷一卷码放得有序又整齐。程鹊转了一圈,发现了香气的来源,不是熏香,是放在架子上的花。花朵新鲜,是今天刚放上去的。

    布料的样式种类与第一家铺子大差不差,看样子是同一批货。

    大致了解了基本情况,程鹊无意间瞥向这位小姑娘手里的针线,绣绷里面是一方丝绢帕。

    程鹊不懂这些,但她能看出绣得好看,竹石墨兰的图案,清新淡雅,有一番意趣。

    程鹊的目光又打扰到姑娘了,她涨红着脸捂住绣绷里面的图案:“客、客官,您不要看啦,绣得不好……”

    程鹊衣着光鲜,姿容不凡,一看就和自己这种市井小民不同,金栀捏着手指,不禁咬牙,又不敢与程鹊对视了。

    “哪里不好,”程鹊笑道,“这方帕子真是好看,比我见过的所有帕子都好看。”这么说可没错,程鹊原来生活在现代,哪里有这样手工细细绣出来的手帕。

    金栀声音细若蚊蝇:“真、真的吗,这帕子马上就绣完了……这位小姐若是不嫌弃,金栀可以把手帕赠于小姐……”金栀很少听见夸奖,听见程鹊的肯定,她心里高兴又害羞。

    程鹊笑道:“好啊!”

    冷清的铺子里,野花幽香暗暗,金栀一针一线走得细致,程鹊也看得认真。

    莫约半个时辰,金栀收线,将手帕从绣绷上取下:“完成了。”

    青禾也一直跟在程鹊身后,她忍不住夸奖道:“手艺真好。”

    这时恰好一人进店,来者穿着短打,是位男子。他进店第一句话就是:“金栀,来客人了?”

    金栀高兴道:“嗯,这位客官夸我绣得好呢。”

    谁料男子看见程鹊主仆二人,却愣在原地,斟酌半晌道:“可是东家来视察?”

    程鹊惊讶:“你认出我来了?”她面上蒙着纱呢。

    “未曾认出小姐,但认出了小姐的贴身侍女。”男子承认。

    “小姐是来查账还是验货,铺子生意不景气,金丘辜负了东家的信任。”男子有些愧疚。

    程鹊只道:“随便看看,无需紧张。”

    金栀坐不住了,她没想到眼前的小姐是东家,有些无所适从。她知道东家是丞相府,那这位客官就是丞相府的小姐了。这样金贵的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自己却大言不惭地送出一方小小手帕。

    金栀捏紧帕子,想把手上的东西往身后藏,被眼尖的程鹊发现,程鹊笑道:“金栀呀,不是说要将手帕要送于我,怎的反悔了。”

    金丘上前:“家妹手艺不好,送给小姐,怕是会让小姐见笑啊。”

    程鹊:“哪有这样说自己妹妹的,你不夸奖就算了,倒还贬低。”

    金丘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样,我特别喜欢金栀的帕子,”说着,程鹊解下腰间的香囊,递给金栀,“为了让金栀割爱,我便拿香囊交换吧。”

    香囊晃晃悠悠,其上金线暗绣,彩纹铺陈,更别说囊袋里面的药材价值,这一看就是华贵至极的物件。

    金栀连连后退:“我不能要,着太贵重了,小姐若是喜欢金栀的帕子,金栀为小姐多绣几条便是。”

    程鹊拉过金栀的手,将香囊拍在对方手上:“不贵重不贵重,收下就当交个朋友。”

    “金栀的帕子我也拿走了,现在我们是熟识的好友了。”

    金栀脸颊飞上红晕,小声道:“谢谢小姐。”

    程鹊又找金丘要来了订货的清单和结算的账本,看完之后她道:“你们这边就败在地段太冷清。”

    金丘道:“是啊,过往的人少,进店里的人自然也少。”

    程鹊沉吟着道:“我已经了解了,两家店铺都有不足之处,得统筹一下。”

    金丘疑惑:“小姐想要调整铺子了吗?”

    程鹊点头:“没错,你们先好好干,过几日我再来。”

    程鹊离开,留下了香囊,带走了手帕。

    走出铺子门,程鹊带着青禾漫无目的地走。这一段路之所以冷清,不是没有原因的。沿街都是买笔墨纸砚、字画丹青的商铺,寻常百姓很难用到这些,自然很少踏足。

    走了一阵,程鹊晃眼间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淡紫色衣裙,身后跟着她的侍女——是卫歆。

    前不久才和卫歆闹了不愉快,程鹊思量几秒钟,心道还是避开一点吧,便抬脚走进路边上的一家买画的铺子。

    店里装潢很雅致,挂起来展示的仕女图精致,山水画开阔,花鸟虫鱼皆灵动,赏心悦目。除此外,桌案上还堆放着未展开的画卷,等待有缘人打开。

    程鹊原本是怀着暂且歇脚的意思进来的,但看着满目的琳琅画卷,她又起了多留一会儿的心思,专心地逛起了画。

    赏玩一圈,程鹊都没看见老板,不禁疑惑。她一个转身,不曾想撞到了人。

    “诶呦。”程鹊与被撞的人都各退后几步,程鹊抬眼,没想到躲什么来什么,这不是卫歆吗。

    卫歆显然也没想到会遇见程鹊,在她的印象里,程鹊最多出入酒楼,再不济就是饰品脂粉店,从来不会光顾买字画的地方。

    两人相对而望,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程鹊在撞到人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卫歆看了一眼,面色微讶。

    程鹊也注意到自己刚得的手帕掉了,她捡起来,宝贝地拍了拍灰尘。

    ——“这手帕是你的?”

    ——“好巧啊,又见面了。”

    两人同时开口,更加尴尬了。

    程鹊厚脸皮,她咳了两声,回答道:“朋友送我的。”

    卫歆脸色和缓不少,也不吝于夸奖:“这位朋友应该颇有丹青功底吧,绣技也是一等一的好。”

    “是吗,评价这么高。”程鹊芯子里面是个现代人,看不懂这些,但若是面前这个正宗高门大户的大小姐也给出如此好的评价,看来金栀是真的厉害,同时也是真的极不自信。

    卫歆走向一副兰花图,道:“兰花最讲究清丽秀雅,含蓄隽永,这画已经很传神了,而你那秀帕上的图案不逊色于这幅画,更何况秀帕上的色彩是用针线绣出来的,难度很大。”

    程鹊似懂非懂,点头道:“哦……”

    卫歆无奈:“你怎么一副完全不知的样子。”

    程鹊:我敢说我还在私下狂练毛笔字吗。

    “罢了罢了,”卫歆道,“你是来买画还是来学画的。”

    “学画?”程鹊歪头。

    卫歆的贴身侍女开口:“我家小姐就是来学画的,这店是名动京城的正雅先生开的,我家小姐是他的弟子。”

    程鹊惊奇,听起来很高级的样子。

    她发散思维,据说学画的人审美都很好,也不知道请卫歆小美女来帮店里选货她会不会答应。可是“程鹊”以前好像欺负过卫歆,导致她现在都不好勾搭人家。

    正胡思乱想着,卫歆突然说话了:“听说,五皇子性格暴躁顽劣。”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程鹊有些摸不着头脑。

    五皇子,程鹊见都没见过一面,只知道人家把她退婚了,在朝堂上搅弄着什么风云,转而想娶卫歆。

    卫歆垂眸,语气怅然:“父亲也有意与五皇子结盟。”顿了顿,卫歆叹气苦笑:“你倒是没有这些顾虑了。”

    这下程鹊听出来了,卫歆好像很不愿意嫁给五皇子,但她亲爹和五皇子准备结盟,她做不了主。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程鹊的老爹只有自己一个女儿,宠爱异常,要是她闹着不嫁,说不定还真就可以如愿,但是现在是卫歆,卫歆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她的意愿可能是最不重要的。

    气氛一时凝滞,这时,从屋内走出来一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慈眉善目,看着很和蔼。

    卫歆行礼,叫他:“先生。”

    程鹊心道,这位就是正雅先生了吧。

    正雅先生开始给卫歆授课,程鹊原本也不是来买画的,她不再多留,道别后离去。

    在回府的轿子上,程鹊闷闷的,虽然拢共没见过卫歆几面,两人算不上熟识,但卫歆哀愁又无力的语气落在程鹊耳中,不免在她心里掀起波澜。

    程鹊闭上眼睛,想着要是可以帮到卫歆就好了,可是这关乎朝政,谈何容易。

    程鹊自言自语:“我竟不知五皇子性格暴躁顽劣,但若是有意隐瞒,寻常人等还确实难以得知。”

    青禾道:“外面都在传言五皇子体恤百姓,爱民如子。”

    程鹊眉头一皱,怀疑道:“可信吗。”

    青禾道:“不知,茶馆里面经常有人这样说,久而久之就传开了。”

    程鹊叹气,这样的一看就是引导舆论的假消息。

    她接着思考起来卫歆婚事的事情:“就算卫歆得到的是准确消息,五皇子性格不好,她不想嫁,那么要让婚事吹了的方式无非两种,其一,卫歆老爹不愿意合作了,不嫁女儿;其二,五皇子不愿意合作了,不要卫歆——就和我一样。”

    “这两种情况都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啊。”程鹊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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