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陈璐莹首先惊呼出声，“领域对物品归属的判定非常机械。按照规则，这个服务中心，除了厨房以外不应该有刀具出现。”
迟林一脸莫名其妙：“为什么？游戏里捡到道具不是很正常吗？”
刚刚她就想问了，她拿出来碘伏时众人也是这副表情。
陈璐莹解释：“机械判定是指，如果是在现实中，物品的摆放很可能是随意的、生活化的。但在领域之内，一切都是由系统生成，就连域主也一样。因此在形成领域时，会根据功能进行区分。”
“比如，葡萄酒只能出现在酒窖和餐厅里，即便是酗酒的人也不会把酒瓶丢在卧室。创口贴只会在医务室等具有医疗功能的房间找到，个人住宅不会准备医药箱……诸如此类。”
“小刀的出现很奇怪，但也不是没可能。”黄一腾的口腔塞得鼓鼓的，声音含糊不清，“也不是什么必须思考的问题，有就有了，存在即合理嘛。”
“卓别林的运气挺好的噻。”吴海道嘟囔着，“这把刀小是小了点，丢出去说不定也能绊倒哪个NPC。”
田余菲忍不住呛声：“大概确实是比你好点吧。”
被点名的迟林毫无反应，或者说，她完全没感觉自己被阴阳了。
其实也难怪，她身为老师，被学生在背后内涵、取绰号的次数太多了，这些话传到她耳朵里也实在太迅速了，如果每个都去计较，她和同事们都可以不用上课了。
于是，她真诚地安慰吴海道：“没关系，运气是守恒的，说不定下回你的运气就好起来了。”
吴海道本意是为了刺迟林两句，没想到迟林当真了，他深吸两口气，把接下来的话都咽了回去。
这把小刀是迟林在工具间和胶布一起发现的，她用来割断胶布，但既然没有发现其他水管漏水，那它也就失去了作用。
“只是一把小刀而已。”她向田余菲伸出掌心，“如果能够帮到你，那就给你吧。”
田余菲的眼睛一闪一闪，她用力点了点头，语气万分欣喜：“谢谢你，卓……谢谢！”
迟林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个小插曲，她用筷子拨弄着眼前的菜肴，精致却毫无生气的样子让她实在有点没胃口。
她隐隐感觉有点不对，但吃一口下去，生命值确实涨到了35。
这么高效？迟林又强迫自己咽下一口，但生命值没有变化。
迟林唤出系统02：“这个菜是可以吃的吗？”
02：“可以，但吃一口和全部吃完的效果是一样的。”
看看时间，已经快要7点了，睡觉之前，迟林想在服务中心再转转，她还没有找到加积分的办法。
就在迟林准备起身离开时，一股巨大的力量死死按住了她。
“年轻人不吃饭可不行。”一道苍老而温和的女声传来，“好孩子，你看见挂在墙壁上的标语了吗？不要浪费粮食。”
迟林的肩膀产生剧痛，她被摁在座位上动弹不得，余光中略过一抹红色，对方穿着红马甲，同样也是工作人员。
她抬起头，果然看见了黄绿搭配的塑料公示板，分别挂在食堂内的立柱上。
【按需】【点餐】【健康搭配，营养均衡。】
【勤俭】【节约】【倒掉的是剩饭，流走的是血汗。】
【珍惜】【粮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吃。”迟林拿起筷子，迅速认怂，坚决不硬刚。
肩膀上的力量消失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绕到迟林身前，朝玩家们点了点头。
她的年纪大约有七十岁，银色短发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发尾微微卷起，眉毛已经全部剃光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条画出来的青黑色细眉。
她的手中拿着一大摞纸，似乎是什么资料，胸牌上写着“服务中心金乐美”。
迟林等人坐的是八人拼桌，还有空余的两个位置，金乐美一点也不见外地在众人中间坐了下来。
她笑吟吟地自我介绍：“我是义工队队长金乐美，今天各位工作辛苦了，根据大家今天的工作表现，我进行了评分。”
众人的脸色一变：完全没听说过要评分这件事啊！
一旦与分数扯上关系，就说明玩家之间产生了竞争关系，无论是奖励还是惩罚，都可能与后续的生存资源挂钩，这只会让他们这个表面和谐的暂时联盟迅速分崩离析。
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孩子们，放轻松一点。”金乐美脸上的皱纹因为笑意显得更加深邃，“你们都是自愿来帮忙的，是义工，都是敬老爱老的好孩子。奶奶我最喜欢好孩子了。”
她在手中的一叠文件中翻找了一会儿，抽出一本薄薄的册子。
“黄一腾，70分。”
“田余菲，40分。”
田余菲的神色惶恐起来，无论是不是最低分，不及格的分数对她一定不是好事。
“柳星辰，85分。”
“陈璐莹，60分。”
“吴海道，20分。”
20分，这个分数太低了。
吴海道本就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色更加不好看，如果没有意外，他很有可能就是最低分了。
等等——那个卓别林呢？
吴海道小心翼翼地看了迟林一眼，心中又燃起希望，如果她刚刚在撒谎，或者她因为反抗工作人员而被扣分，那……
“查理·卓别林。”老太太细细的眉毛拢了起来，将文件册拿到眼前又确认了一遍，似乎不敢相信。
“任务难度高，完成度高，100分。100——？！怎么可能？”
金乐美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又僵硬地牵起嘴角：“没什么，我最喜欢勤劳又有能力的义工了。让我看看……你把水管修好了，地拖干净了，也没有受伤。真是不错不错不错的孩子。”
金乐美把牙齿咬得吱吱响，她把册子合起来：“分数对应着你们的积分，是使用技能和道具卡的前提，会在今晚十二点结算给你们。”
迟林心中一动，她猜对了，果然有道具卡的存在。
“至于其他惩罚，是没有的。没有惩罚的，好孩子们，好孩子不会受到惩罚。晚上好好休息，养足精神面对明天的工作，辛苦你们了。”金乐美的神色恢复平静，说话没有打一次磕绊，表情也和颜悦色，像个普通的、爱絮叨的老太太。
怪异的感觉在迟林心中蔓延，直觉告诉她，这个老太太比张德平灵活，也更加善于隐藏自己。
——
服务中心给义工分配了专门的寝室，三男三女正好两间。
回到寝室以后，迟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自己的肩膀，果然不出她所料，被老太太按到的地方青了一大片，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陈璐莹凑过来，安静地观察了一会儿：“除了淤青看不出别的痕迹，但不排除有被诅咒的可能性。”
“我也是这样想的。”迟林平静地把衣服扣好，“今晚我要出去看看，你们愿意和我一起吗？”
“晚上？”田余菲看起来有点茫然，“晚上不能出门吧？无论是那个老太太还是吴海道，都说要老实一点。”
“可是吴海道自己就受了伤。”迟林反驳。
田余菲不说话了。
她的分数已经只比受伤的吴海道高，更倾向于稳定保守，因此很不想出门。但如果两个室友都离开了，她也不太敢一个人待在寝室里。
陈璐莹盯着迟林看了一会儿，像是最终下定了决心：“先定个计划，或者告诉我，你的计划是什么。这样以后，我再决定要不要和你一起出去。”
迟林从抽屉里翻出纸笔，凭借记忆大致勾勒出这片领域的地图。
“一楼女卫生间的水管里面流的都是血，我圈定了几个用水比较多的地方，首先是一楼的厨房，其次是二楼，有理疗室和日照中心，生活用水比较多，我打算重点看这两个地方。”
“三楼是住宿区，除了两间义工宿舍，其他都是给老年人住的，但即便如此……”
“数量太少了。”陈璐莹接了下去，看来她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迟林点点头：“剩下六个房间，即便每个房间都住满，也不过二十四人，和我们今天在疗养院看见的老年人数量对不上。”
迟林在白纸上比比划划。
“除了看大量血液从哪里来，也可以试着搜索武器，熟悉地形，这样就算是逃跑的时候，心里也能有数。根据金乐美老太太的说法，我认为十二点是一个分界点，所以我打算现在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十二点出门，尽可能在两个小时内回来。”
眼看着陈璐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田余菲忍不住了：“等等！你们忘了吗？领域内还有域主的存在，看一眼就会死掉的！”
“不会。”迟林冷静地摇摇头，“我认为，所谓的域主并不是类似于克苏鲁邪神一样的存在，我没有足够的论据来证明这一点，所以你们可以不相信我。”
陈璐莹咬了咬牙：“我加入。”
田余菲缩进被子：“我不去。”
迟林点点头，并不强求：“先养精蓄锐。”
进入游戏以后，迟林的手机就黑屏了，无法使用任何功能，其他人也一样。
但陈璐莹从老旧的柜子里翻出了一枚半个手掌大的闹钟，竟然还能走动。
她们将时间定在了12点。
迟林带着歉意对田余菲说：“抱歉，可能会吵到你，待会儿我会尽快关掉闹钟的。”
田余菲此时只露出一双眼睛，声音闷闷的：“没事，祝你们平安。”
迟林躺在床上，没有睡着，相反，她的大脑非常兴奋。
挥舞着菜刀的断臂、莫名充满血迹的水管、被垃圾桶堵在隔间的金桃……
迟林现在还没能找到足够的逻辑链把它们串联起来，但是，在模模糊糊之中，她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可以被抓住的东西。
在床上翻滚了半个多小时，迟林实在睡不着，轻手轻脚地起床，开始放松舒展自己的肌肉。
就像系统评价的那样，她是个战五渣。虽然这一事实在短时间内无法改变，但她至少可以活动活动筋骨。
“你的姿势不对。”陈璐莹探出头来，用气音纠正她，“膝盖弯曲不能超过脚尖，不然会造成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