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情?

    在艾米莉亚睡梦之际,她又一次被那通电话准时叫醒。

    她拿起电话,打起精神听着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卡雅,会议所需要的东西我都帮你准备好了,尽快过来吧,我等你。”

    “嗯…谢谢~”

    第一次见到希维这个男人的时候,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心想,不过是个新人罢了。可久了之后,她开始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么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会对自己如此上心?仅仅因为他是自己的助理吗?这大到工作安排,小到她的生活习惯,他是几乎都没有忽略过…

    不久后,她在一些同事那里听见一些话,他们说这是“喜欢”的表现。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关于“喜欢”她也并没有很真切的体会,只是偶尔在书中和周边人嘴边会简单了解到,但仍然只是了解…

    目前对她而言,“喜欢”或许就意味着,专一地为一个人做点什么?

    不过,无论是不是“喜欢”都好了,重要的是他能力不错,能帮助自己很多。尤其是他海军顾问的身份…她也顺势而为,接受了他。

    去往会议的路上,她的脑海里闪烁着一些毫无由来的念头。

    她仿佛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难道是她与那位男友的什么纪念日吗?好像这还是「情侣」这种关系之中,很重要的一个日子?

    大会开始后,她例行公事,在台上发表了最新的研究进展,就开始在人群中游走。大厅里除了可以听见优雅的古典乐,还时不时可以听到对“卡雅”这个新人的赞赏。

    新人总是源源不断。每一年的会议都会有陌生的面孔前来,她总是会去这些来自不同部门的新人科学家当中打探各种各样的情报。但这次依然,打探了一圈后,她也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线索。那么,这些年来,究竟是哪位人士负责研究“自己”呢…

    完毕,她踱步到了点心区,对场上的所有人几乎也兴趣寥寥了,便默默地吃起了点心。而那个早先说要等待自己到场的人,才在此时姗姗来迟。

    只见他蹑手蹑脚的,绕到了她的身后,这不用猜就知道他想偷偷地吓唬她。就快要把那最后一块奶油酥饼放入口中的时候,她的双眼就被蒙了起来。

    “猜猜我是谁?”

    居然是这样老套的玩笑。她心中苦笑。

    她拂过盖住自己双眼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假装在努力的辨认后,想扭头训他一顿迟到之罪,却一把被他从背后揽在了怀里…

    她心中一诧,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果然,她还是不是很习惯这样的亲密接触。

    希维开始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今天工作发生的事情,她虽没有不耐烦地抹去脸上那淡淡的笑意,但也趁他说得起兴的时候从他怀里溜了开来。而接下来,她就只知道希维说得很高兴,但具体什么内容,她也并不知晓了。毕竟,比起这位“恋人”的一天日记,她更关心的是未知的以后…

    “对了,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他仿佛终于说完,一句像是题外话的话语,把她从放空的状态里拉了回来。

    “啊?你说什么?”

    “去哪里?”

    “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他带着她穿出了长廊,到了一个小花园。这一抬头,便只有四四方方的天,并无特别。

    “怎么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她一边问,一边朝前走了几步张望,却没发现什么特别,而再转身,那个人却不见了踪影。

    “希维?”

    她又喊了一声,无人回应。

    “你不出来的话,我就走了。我不喜欢你开这种玩笑。”她故作出了些情绪。

    “啪——”

    突然一声响,她只觉得头顶上,稀稀疏疏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借着昏暗的月光一看,却是一些彩色的小纸片。

    “彩带?”

    “搞什么?”

    正在疑惑的时候,黑暗中,一点烛火摇曳着向她飘来。

    “生日快乐呀~卡雅!!”

    她呆了一下,不知道希维从哪里拿出了一个蛋糕。点燃的蜡烛立在上头,烛光映着希维带着笑意的脸庞。

    她茫然地看着这个人、看着这个蛋糕…她终于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卡雅?”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希维看着她久久未能扬起的嘴角,又试探地问道。

    “啊,不,没有…”

    “太突然了…我一时之间竟然…”

    “不…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哈哈哈”

    这样突然的庆生,让艾米莉亚有些不知所措,但她还是配合地笑了笑,又接着说

    “我还没过过生日呢哈哈”

    “所以我现在是要怎么……”

    她开始手忙脚乱。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的把手伸向了蜡烛,突然就把它从蛋糕上取了下来…

    一番不合常理的操作之后,她才突然意识到…

    “啊不对!,应该是放在蛋糕上吹才对哈哈哈哈…”

    “控制不住拿下来了…”

    “不知道为…为什么…”

    “哈哈哈哈…”

    她拿着蜡烛,开始傻笑。

    她是战乱遗孤,是夺权组织的杀手,又是新世界唐吉诃德家无恶不作的海贼。她总是会忘记,自己应该具备哪些情感…自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充斥着平凡人情感的温馨…

    希维的眼里满是温柔,似乎看到了平日严肃紧绷的卡雅,第一次露出的无措。他将“卡雅”拿着蜡烛的手,轻轻握住…

    “没关系,可能…这样更适合你吧!”

    “就这样吹吧…”

    “尽管只是微弱的火光,但你都会紧紧攥在手里…”

    “这才是你。”

    这话听的耳熟,但她更觉得别扭,立刻回了句

    “突然做什么文章啊…”

    “呼~!”

    再也不管如何回应希维一脸柔情了,她立刻吹灭了蜡烛,拿起一边的叉子大口地往嘴里塞了进去。看着卡雅对着甜品大快朵颐的可爱模样,希维心中觉得有些幸福。他们很难有能够像今天这样的单独相处。

    “慢慢吃吧,我带了酒,你就当陪陪我吧…”

    说着,希维从怀里拿出了一支朗姆酒,然后拉着艾米莉亚的手,一起坐在了一边的台阶上。

    “你…我居然不知道,你会随身带酒…”

    “你很爱喝酒吗?”

    她被他拿出的东西吸引,停下来问道。

    那酒瓶装得满满的,棕色的液体从玻璃瓶里透出,可真是实在的份量。

    “我那么关心你,你居然连我的兴趣爱好都不知道,也太令我伤心了吧…”

    “你要怎么补偿我幼小的心灵啊??”他突然玩笑道。

    艾米莉亚也突然一怔。想到一直以来,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总是希维追着她走。她好像从未停下来回头看他一眼,今天终于也算是走了下风?被希维这样一质问,她竟然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抱…抱歉…”

    “那你说吧,我要做什么?”

    她一脸真诚地望向希维,这样子仿佛是真的打算补偿他。

    希维噗嗤一笑,开了酒瓶浅浅喝了一口后,说

    “让我想想吧…”

    她听了后,也没有再说什么。低下头继续吃起了蛋糕,乖巧得像是真的会等待他所谓的“补偿要求”一样…

    玩笑戛然而止,小小的花园里头,只剩下晚风的低语。他一口一口地喝着酒,而她也很快把蛋糕吃完了。要说她总是满脸心事,但今天的希维又何尝不是?她看到希维若有所思的借着酒,望着天,眼看着那星光零散,这样静谧夜晚,确实也很适合拥有心事吧。

    她又看向希维手中的酒,开始好奇。这隶属于科学部队中的科学家们都被严格的规章制度管束着。成年人士限酒,以免影响工作;未成年者禁酒,以免有多余的过失。虽说人人都是自律的那一个,但是人在新奇的事物面前的蠢蠢欲动,从来都不会被“自律”二字轻易抹去。

    她想试试酒是什么滋味儿,虽然她觉得并不好闻。毕竟在以前,每次帮醉醺醺的多弗朗明哥打理剩余工作时闻过的酒气,可让她倦了。但她今天还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味道会让这些人都难以抗拒呢?她也曾反复在脑海里给自己模拟那种感觉,或许纯粹的“神经传导”这样的解释都不如亲自品尝来得实在吧…

    所以,一直以来,多弗朗明哥到底在依赖它什么呢…

    想到这里,她一把夺过希维手上的那瓶朗姆酒,「吨吨吨」猛地往自己胃里灌去…

    这一抢,让正在放空的希维自己都未能够反应过来

    “喂,你不能喝……!!”

    而这样的阻止一点都跟不上她喝下去的速度,几秒时间内,一瓶朗姆酒立刻见底…

    “第…第一次喝……不要喝这么猛啊…!”劝告的话也同样来得晚了。

    希维惊讶地望着她,又看了看已经空空如也的酒瓶…

    “什么嘛…”

    “这种东西也就这样啊…”

    辛辣的口感并未博得她对这个东西的喜爱。艾米莉亚的语气也逐渐含糊起来,没一会功夫,就天旋地转,脸颊泛红,那逐渐迷离的眼神,就差把“我已醉”三个字写在上面。

    希维无奈地看着她,只觉得又可爱又好笑,还有点小遗憾。这样好的夜晚,原本打算与心上人来个彻夜地交谈,听她说说话。未曾想,这心心念念的陪伴竟然有了沦落成守着对方睡觉的可能。

    “我都说了,你不能喝…”他低声说。

    正想伸手碰一碰她泛红的脸颊,忽而间又被艾米莉亚的手一把“拦”住!

    只见她嘴唇一张一合,磕磕绊绊的说道:

    “谢谢你…给…我,给我过生日…”

    “我可能,已经喝醉了…还得麻烦你照顾我…”

    她半睁着眼,脸上的笑容竟然有些憨傻。

    “是我要谢谢你…能够陪我这样一个夜晚…”

    少女的失态在他面前显得那么可爱动人。于是,她认为的一切的荒唐,他都可以劝慰。好的坏的,他都可以一并承受;对的错的,他也都可以一并为她开脱。

    她沉默了。她也不懂,他为什么对自己这样温柔,他总是这样,总是让她没办法面对他…

    安静了一会儿,她感觉自己都快要感受不到周围了,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如此不胜酒力,后悔不已。在半醉半醒之际,她的意识在“不能睡过去”和“顶不住了”反复横跳!!

    她怎么敢醉啊…?!

    她晃了晃脑袋,为了强撑,另一只手更是不听使唤地抓了一下希维的衬衫,整个人东倒西歪地往他怀里钻了去…

    虽然不想如此亲近,但是她也难抵生理上的变化。

    “你为什么会选今天给我过生日?我的资料里,明明不是这一天…”尽管已是醉意上头,有些话,她却不得不问。

    希维看着怀里的卡雅说:“哦…这个正是我打算跟你说的。因为再过几天,我就要调走了…”

    “所以这恐怕是我最后一天能与你好好在一起了。接下来,能见面恐怕也很困难。只能提前。”

    她一愣,拽着他衣服的手紧了一分,急忙接着问:

    “你要去哪儿?”

    “我收到了被调任过去一个新项目的通知。”

    “据说是研究一个叫“蓝色火焰”的东西。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只知道是这个世界上的新事物…”

    而随着「蓝色火焰」这四个字的出现,艾米莉亚猛然瞪大了双眼,刚刚的醉意,仿佛都瞬间退了几分,眼里涌上了许多兴奋的光芒。

    “什么?你说什么?”

    希维见她突然激动,也停下。仿佛对她的表现感到意外。

    “怎么了?”他问。

    几秒后,这样外显的情绪再一次被她打住。

    她立刻解释道:“嗯…从来没听过,感觉很神奇,我…我对这个研究挺感兴趣的,到时候可以告诉我关于这个项目的事情吗?”

    希维眨了眨眼,像是想了什么,接着说:“听说是机密,我不知道能否行得通…”

    感觉到希维的为难,艾米莉亚自然知道科学部队的保密措施,但比起探究这些年的来龙去脉,探究保全自身的真相,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连我也不能说吗…?”她居然开始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望向他。或许她不懂人的情爱有多么浪漫,但将世间万物变成为最有利的工具,她再拿手不过。她知道,对于希维而言,她不仅仅是他的前辈…而也恰如她所愿,希维很快答应了她。

    “好吧,没关系,我会想办法。”

    艾米莉亚听见他爽快地答应,像是有些如释重负。她垂下了头,又开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希维以为,她是困了,还想拿起一边的外套给她披上,听见她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再转头,两个人的目光恰逢其时的相撞…

    他看到她歪着脑袋,身子仿佛向着他缓缓靠近。两只碧眼就这么望着他,迷离又飘渺…零零散散的碎发在她面颊两侧飘荡,修饰着她莹润可人的面庞,竟美得让他一时失了神…

    “怎么了…”

    “唔…”

    恍惚间,他轻启唇瓣想要询问,一缕温热的鼻息在这时迎面而来…

    她吻了他!

    他的眼中瞬间升腾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不像惊讶,也不是不可置信,却是有了些许泪花,看起来,竟然是悲伤…更多一些?

    短暂的亲吻,她很快离了他。她又一次晃了晃头,踉跄的站了起来,慌张地想要离开…

    醉意正盛,她的步伐并不稳健,却还是推开了希维想要搀扶的手。她现在只觉得脑袋,胸口,浑身都热得慌,热得她烦躁!她只想要立刻离开这个地方。她难以保证,自己会不会就这样丧失意识的,睡在这里…

    “这也算个补偿吧…当然,其他的我再想想…”

    “以及,答应我的事,你可不许忘了…!”

    她背对着希维,向着黑暗的走廊走去,艰难地吐出了两句话后,头也不回的跑了起来…

    希维识相地停下了追赶的脚步,眼底里又多染上了一丝失落。他是否有被她,真正的接受呢?答案,竟然如此的模糊。看着她远去的身影,这心中就像有小针一样扎了几下,尽管稍纵即逝,但这蔓延的痛感却让他从头到脚都难过不已…

    而在他叹息间,她跑得越来越远,她想要用力平复下那猛烈的心跳,可肩膀上传来的久久难以散去的温存就像一道电流在她心间来回穿梭,让她内心混乱至极…

    脑海里于此刻间,又浮现一问:

    “少主,如果我要带他回去,你会接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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