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8

    27.

    "——"

    ......谁?

    "——魈。"

    ......谁在说话?

    "魈!"

    ——他如同从梦中醒来。

    魈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不在旅馆内,而是来到了大街上:他在荒凉的、空旷的一爿地方,无人维护、被风沙剥蚀掩埋的器械、曾经或许供人休憩的长椅,他记忆里挥不散的几棵枯死的树,而他的手......

    下意识的挥动手臂,刺痛瞬间传来。魈下意识收回了手,一道血痕缓慢的从刮破的皮底下缓缓渗出。他近乎机械的扭头——他才发现自己是蹲下的,右手此前伸向地面的凹陷,返回时接近了老旧的边缘,叫一块翻起的金属划伤了手。

    这里......好像是......

    后领突然传来了一股拉力,没来得及控制住自己的身体,魈直接顺着这股力道站了起来,却在闪回那些不清醒的梦魇之前,落进了温暖的怀抱。

    "叫了你好多声,你一直都没应我。"

    荧踮了一点脚,故作了些幽怨的搂住魈,"而且,大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你就已经不在房间——我还是查了记录才大致推断出来你在哪个方向——"

    阴阳怪气,不,抑扬顿挫。

    "你说啊,"明明看不见她的表情,魈却觉得面前已经刻画出她的神色,略带一丝揶揄和兴味,一贯是她搞事的征兆,"你要——怎么补偿我才好?"

    "那,"魈将自己的手与荧的相叠,语气平和,没有一丝窘迫,"带你四处走走?"

    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荧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然而就算他注意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他已经没有多少心力去维持自己的精神了。

    外城区。外城区。

    荧不自觉放慢了脚步,尽管她的手被魈牵住,步伐上的相异却不自觉的放大了距离。

    她难以控制的流露几分落寞:她知道,她都知道......或许最好的做法就是时间倒转,他和她从未相识,这样便不会让他平白承受压力、遭到伤害;更何况这之后,她还要......

    然而,与人相识的感觉是如此让人眷恋......她还想要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多创造一些美好的记忆......

    荧深吸一口气,她下意识想握拳,手指微动时便察觉到魈身体下意识的僵硬——

    "你受伤了?!"

    痛觉是不会说谎的。

    哪怕自我麻痹,它也始终存在;而如果被人注意到它,痛觉便越演越烈。

    魈站在原地,见荧匆匆的跑到他前方,轻轻抬起他受伤的手,眉头微皱、面露担忧和焦急。他被捧住的手,在她眼里宛如世界的宝物。

    他突兀的想起小时候:已经习惯摔了一跤之后,自己拍拍沙土站起来,调出虚拟屏查查消毒水储备情况,回家路上还能去食品站里,挑个口味好一点的营养剂当晚饭——他已经习惯了自己处理一切,于是荧的珍视......

    有点说不出口的惶惑,却又终于让他的脑海之中流入一丝温暖。

    没有多想,他低头亲了亲那双手。

    ——成功让荧的脸红了个透。

    28.

    忽略城市当中的废弃区域,将第九区的情形姑且以"繁华"二字夸大,那么第九区以外的这座城市——落于荧的眼中——的的确确近乎于"废墟"。

    太多人随着搬迁离开之后,外城区存在的、相比于第九区而言可称巨大的设施、规划,几乎都随着时间蒙上沙尘。城市边缘的围墙也被剥蚀成了灰黄,视野边缘,只有一道窄窄的、不寻常的白在光线当中荧荧发亮。

    她不知道那道光线般的白是什么——可她却又直觉般的"知道"那是什么。然而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到突然消失的魈......荧近乎于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总感觉每次想正经八百的约会,都会被迫面对什么意外的展开。

    就比如......

    她带一点苦笑,不太自在的揪住裙子的一角:也不知道那家伙还有没有欣赏美的心情。

    说是"四处走走",偌大的城区里,却当真只有两个人在里面闲逛。

    荧起初还有几分担心魈手上的那道伤口,然而在她问起时,魈却只是笑了笑,颇有几分快活的、揉了揉她的头发,一直等到她猛的把人一拽——拽停在了半道上——不走了,他才老实巴交的答话。

    "现在还开着的医疗站,只剩下住宅区——也就是我家那边那个了。"

    "如果你很想直奔我家......"

    荧瞥着魈的侧脸,她快乐的磨了磨牙,眼睛转了转,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决定宽容的放过他,笑意满满的、牵着裙角转了半个圈,手指向着隐约的建筑轮廓一指。

    "我要去那边——带我去吧。"

    "阴险狡诈的男朋友——"

    魈只觉得哭笑不得。

    他自觉他没用上荧十分之一的揶揄水平;准确来说,他心里真没多少揶揄的成分,牵着的手那么温暖,难得让他的心情陷入轻飘飘。

    他顺着荧手指的方向看去,昏黄的天空中飘荡着的,是名为"摩天轮"的旧日幻影。

    外城区里,废弃城区的范围远远大于第九区。

    现住人的锐减让昔日的地标、中心陷入停摆,魈带着荧向着这一爿走近,目睹曾经或许光滑美丽的幕墙、大楼,纷纷的落满黄沙和尘土。文明在大地上或许不过是一道幻影。

    他不擅于想象,却也在抵达这些废弃大楼底下,抬头向上远眺时,无名的情绪在心中回荡。他想起那时偶尔还会挥霍着能源点亮这座大楼,地标亮起来的瞬间宛如已经死去的星辰重新向这个行至尽头的世界投以一瞥。他想起节日,想起庆典,想起许许多多他以为他不记得的、不存在于他生命中的存续——

    他想让荧也目睹这份随时倾塌、却终将重建、生生不息的“存续”。于是尽管不善言辞,他开始了诉说。

    “我以为我忘记了。”

    “在我还小的时候,这座楼曾经被点亮过一次。”

    “召集大家聚集起来的老人断过腿……他拒绝了换上义体,时常拄着拐。我回家的时候会在广场附近见到他。他提前了几个礼拜,走遍整个区,又说通了研究所的人……嗯,就是我父母,让他们约束管制区,放他去接通大楼的管线。”

    “那天我刚下了学,往这里来。”

    “我远远的看到了围拢在大楼下头的人,嗯,很多人——水泄不通,在张望、闲聊、随便吃些什么。我们等到了夜晚。是冬天,当时很冷。四周没有人造光,有些人感到不安。”

    “我不记得等了多久,只记得在某一个时间,被围起来的大楼,突然从最下面一层开始发光、发亮。光线颜色太多,但强度而言,光很柔和,一直向上,往天空不断延伸,我看到天空被无数的光线晕染成奇妙的颜色。”

    “有点像数据影像里的烟花,大型的烧钱玩具……抱歉,我的修辞不太好。”

    “我不记得当时有没有人在说话,但那个时候,我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我只是看着光线不断上升,好像已经死去的天空触手可及……”

    “——好像繁荣的过去在对我们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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