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

    永和二十年,广陵,文渊书院。

    夏日的清晨,依旧热气腾腾,阳光从远处照得房屋金黄一片。

    屋内。

    宋时桉躺在一片暗红色液体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腥味,血已经干了许久凝固在地上。

    宋时桉意识慢慢回笼,脸色苍白,额头渗出冷汗,强烈的痛疼让她精神恍惚,身体无意识的微微颤抖,脑海里一阵阵的刺痛让宋时桉不自觉的皱眉,灵魂仿佛被割裂,耳边一阵耳鸣声。

    她睁开眼,这是哪?眼前的景象模糊不清,她有些难以辨认。

    待身体的疼痛和头晕眼花逐渐减退,看清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古色古香的装潢一瞬间怔住了,呆愣在原地,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不是死了吗?她难道回到了那个世界?

    宋时桉眼底露出狂喜,小心翼翼站了起来,四处观察,房间里的格局处处透露着熟悉。

    房间显得古朴而雅致,圆桌上放着一盆生机盎然的吊兰,一根根细嫩的枝条伸展出来,宛如一幅画卷。

    走到书桌前,拿起书桌上放置着一篇抄写一半的经文,熟悉的字迹印证了她的猜想。

    宋时桉小心捧着经文,良久,她回过神握住右手手腕,犹豫片刻手微微颤抖着掀开右手衣袖,看见右手手腕内侧一道一指长的伤疤。

    看清伤疤的一瞬间她下意识摸自己的脖子,摸起来光滑细腻,没有伤口。

    她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镜子,镜子里的她脖子一些暗红色的血黏在皮肤上,她擦干净血液,发现脖子上有一道不仔细看都看不见的红丝。

    她眼里划过一丝了然,果然如此,她当初被刺客刺杀,刺客一刀抹了她的脖子,她再次活过来了,她的身体也被修复了。

    就如她当初穿到末世时的场景一样。

    宋时桉暗自思索,现在天已经亮了,看样子她死的这一晚上没有人发现,她在末世生存了十年,这里的时间难道没有变化。

    她想是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梦,一时间宋时桉不知道在末世的那十年是梦,还是现在是梦。

    宋时桉苦中作乐地想,她死了两次,两次都是被一刀抹了脖子死的。

    扯了扯嘴角低垂着头,心中思虑万千,不管怎样这是她自己的身体,她离开了那个地方就好。

    宋时桉站在书桌,感受着房间内故乡一般的气息,视线扫过屋内所有的物品,熟悉但又陌生,她感到十分地不真实。

    十年了,没想到她还能再回来。

    此时,门外响起一道敲门声,熟悉的声音焦急道:“小姐,你还没醒吗?文渊先生已经派人来催几次了。”

    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她的不真实感。

    宋时桉听见熟悉的声音才前去打开门。

    她看着门口一个身穿淡黄色衣裙面容焦急的丫鬟,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是轻竹。

    轻竹见着她开了门惊喜道:“哎呀,小姐你终于起床了,奴婢先伺候你洗漱,别让文渊先生等急了。”

    轻竹跟在宋时桉的后面走了进去,边走边抱怨道:“小姐你昨晚怎么还锁着门,今天奴婢都进不去了。”

    “不小心锁的。”宋时桉漫不经心的说。

    *

    轻竹进了房间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正准备问时看见地上一摊暗红色液体吓得尖叫。

    轻竹结巴,声音惊恐得问:“小姐……那是什么?”

    宋时桉头也不回的坐在梳妆台前,漫不经心的说:“哦,那个啊,裕丝坊新出的染料而已,我拿过来玩玩。”

    轻竹松了口气,“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是血呢。”

    轻竹过来替宋时桉洗漱好后,有点担忧问:“小姐今天不舒服吗?怎么脸色有点苍白。”

    “无事,有点着凉罢了。”

    “奴婢让后厨准备些姜茶来。”轻竹惊呼一声,“等小姐从文渊先生那回来暖暖身子,小姐你的经文在哪?奴婢帮你收拾出来吧。”

    “书桌上吧”

    轻竹走到书桌前拿起经文,发现经文还未抄写完,着急道:“哎呀,小姐你还没有抄完,这可怎么办。”

    “无碍,也不是第一次了。”宋时桉无所谓道,停顿片刻不经意问:“对了,你昨晚夜里有没有听见我房里什么声音?”

    轻竹疑惑不解:“没有啊,昨天夜里戌时奴婢才歇下,没听见有什么声音,小姐问这个做什么,是下边的人吵着小姐了吗?”

    “没怎么,睡糊涂了,可能听岔了。”

    沉默片刻。

    轻竹似乎想起什么,担忧道:“小姐你经文没抄写完,万一文渊先生生气又像上次那样罚你秀女红怎么办。”

    “无碍。”宋时桉接过抄写一半的经文,随手翻了翻经文上的字迹敷衍了事,“这不还有你吗。”

    她已经忘了当初为什么被罚抄这篇经文了,也忘了抄写时的心态,只依稀记得她很不服气。

    轻竹有点不放心,千叮铃万嘱咐,“那小姐你待会见到文渊先生,你别太强势,稍稍服个软,文渊先生不会太为难你。”

    宋时桉点点头,表示知道,出门前交代轻竹将地上的血给处理掉。

    然后拿着经文去了文渊先生的书房。

    出了院子,宋时桉循着记忆往文渊先生书房走去,路上她走的很慢,欣赏着九月的落木乔叶,这是在那个被称为末世的时代见不到的景色。

    她已经很久没看见过这样的景色了。

    穿到末世时,末世已经开始三年了,三年的时间让那个世界的城市变成了废墟。没有秩序,没有规则,混乱和死亡遍布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到处都是一片荒芜,她再也没见过生机盎然的世界。

    ……

    到了书房,宋时桉敲了敲门。

    “进。”

    宋时桉推开门,看见一个古稀之年的白发老人坐在书桌前,摆弄着一副字画。

    老人没有抬头,像是没看见她似的。

    宋时桉在门口站了一会,呼出一口气,她原本以为她再也没机会见到外祖父了,再次见到这个世界的亲人,心境已完全不同了。

    在这个世界真心待她的人不多,外祖父是一个,在她还没去末世之前,也只有外祖父的话她能听进去。

    宋时桉走了进去,坐在老人对面,喊了句,“外祖父。”

    文渊先生这才抬起头,像是才看见宋时桉,不冷不热道:“来的这么快啊,还以为又要我过去请你。”

    宋时桉把经文放到文渊先生面前。

    文渊先生瞥了眼经文,“抄写完了?”

    宋时桉老实摇摇头,“没有。”

    “没有你也敢拿过来?”文渊先生直接被她气笑了,放下字画疑惑道。

    “不是您叫我过来的吗?长辈之言,不敢不从。”宋时桉一脸正经,满脸真诚。

    文渊先生:“……”一时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有被她的厚脸皮惊到。

    只能拿起经文看了看,经文上潦草的字迹让他频频皱眉,恨铁不成钢道:“你爹娘的书法不说无人能比,也是数一数二的,怎么你就连他们一半都比不上。”

    宋时桉:“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文渊先生摇了摇头无奈道:“也不说你爹娘,我好歹教了你三年,这三年你都没有长进?这天下多少人想要我传道受业,求都求不到,你却如此敷衍了事。”

    文渊先生是谁?梁朝大先生,曾辅佐过两代帝王,学富五车,德才兼备,学生遍布天下,更是众多文人雅士所推崇的对象。

    梁朝最大的书院文渊书院更是以他名字命名,广纳贤士,上至王孙贵族,下到平民百姓,梁朝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下次不会了,下次一定认真学。”宋时桉坦然承认错误。

    文渊先生闻言抱着怀疑态度,这句话宋时桉已经说了很多次了。

    “用过午膳了吗?”文渊先生摇了摇头,知道多说无益,跳过这个话题。

    “没有。”宋时桉道。

    “那陪我这个老人家用膳吧。”

    这时小厮将膳食端了上来,二人坐上饭桌。

    菜上齐后,宋时桉专心致志的吃饭。

    她吃的很认真,仔细品味着食物散发出来的香味,她太久没吃过正常的食物了,在末世里的食物大多都是过期的。

    宋时桉吃的很快,但不粗鲁的将食物一扫而尽,满足的放下碗筷,吃饱后的她心情肉眼可见得愉悦起来。

    文渊先生诧异的看着宋时桉将食物一扫而空,一时间怀疑是不是自己虐待她了,犹豫片刻问:“平日里后厨可曾有不足之处。”

    宋时桉摇了摇头,知道自己今日与平常有异,解释道:“今日我还未曾进食。”

    闻言文渊先生心想,那胃口也挺大的。

    “京城来信了。”沉默片刻,文渊先生说。

    宋时桉端着茶杯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望向他。

    “你父亲来信,一个月后会派人来接你回京。”

    “今天到的信?”

    “对,加急送过来的。”

    宋时桉垂下眼帘,昨天晚上的刺杀跟这封信有关吗?她回京挡了谁的路,是谁想杀她?

    是林氏?还是太子?

    文渊先生见宋时桉不说话,以为她不愿回去便安慰道:“时桉,你父亲把你送来广陵,是为了大局考虑,也是为了宋家众人考虑,你别太怨恨他。”

    宋时桉闻言怔住,思索片刻才想起她来广陵的原因。

    她三年前在众目睽睽之下骂了太子,下了狱。她爹找皇上求情,说她年幼,娘亲早逝,与继母不亲无人管教,求皇上开恩放过她。

    最后皇上看来她外祖父和已故母亲的面子上没有追究她,只在狱中呆了三个月。出狱后连门都没进就被送来了广陵,让外祖父代为管教。

    她一直觉得是父亲害怕她连累宋家其他人才连夜将她送走,现在想想,这确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否则留在京城里,皇后和太子都不会放过她。

    她以为十年过去了她早就忘记了,没想到记忆如此清晰。

    宋时桉回过神说:“外祖父,我并不恨他。”

    文渊先生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不仅仅是因为他将你送走,更是因为你母亲的死,可那也不是你父亲希望的,他也是个苦命人。”

    宋时桉笑了笑,语气带着丝讥讽道:“苦命人?我娘去世刚出孝期便娶了继室的苦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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