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 件

    这一路,於雪尘走得飞快,一是担心荆旭直伤情,一是担心杀手复返。

    骆伯更是内力深厚,遇到阻碍之处,随手一托,扯着於雪尘像飞似地跃过,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洞穴。

    见荆旭直脸庞呈现诡异青红之色,骆伯眸色一沉,扯过他后背,一见两枚黑镖,神色更是一落千丈,即刻起身,冷声说道:“你家公子,活不过今日亥时,不用治了!”

    於雪尘兜头一盆冰水,神色一僵。眼看骆伯就要转身走出洞穴,急忙一把扯住他衣袖,眼泪夺眶而出:“骆伯伯,求求您,帮帮我家公子。六出知道您神通广大,精通医理,一定能救得公子。公子于我,情同亲人,他不能死……骆伯伯……”

    :“他中的这个毒,名唤乌金煞,来自异域,甚为诡谲。如今,中毒已有一天,毒素都已扩散,哪怕闭息封穴,不到午时,必将进入心脉,药石无医,我已经治不了。六出,算了吧……”眼见女孩神色凄苦,苦苦哀求,骆伯语气一软。

    当年,他在荒山破庙中初遇这个孩子,不到九岁,机敏聪慧,十分讨喜。虽然是个女娃,胆大心细,天赋甚佳。

    女孩与他有缘,又聪明伶俐。观察了两月,他开始教授她绝学,极力想培植她。虽然,他有自己的目的,但是,这份喜欢却是发自真心。

    后来,他想让女孩所做之事被秦光明获悉,阻止之下未能成行。事情虽未达成,但这个孩子在他身边七个月,受了恩惠之后极为孝顺听话,实在合他心意。刚才,又得知自己离开狭里巷后,女孩还四处寻找他。这番亲厚情意,不能不让他动心。

    听到骆伯能够说出荆旭直所中之毒,於雪尘更是激动,紧紧牵扯住他,不愿放手:“骆伯伯,求求您,请您一定救救公子!只要您尽力一试,无论结果如何……六出,一定记得您的大恩大德……”

    於雪尘心中慌乱,眼泪如同断线珍珠滚滚而下,一边说着,腿脚一软跪了下来。

    她不知道荆旭直所中之毒如此厉害!听骆伯刚才所言,想到他竟然可能活不过今日,已是惊惧到极至。仓皇之中,急得磕头,额头重重抵在岩石之上“嘣嘣”作响。几下之后,已有血迹渗出。

    荆旭直无法睁眼,耳畔依稀能听见女孩哭求之声,心绪激烈,气息紊乱,抑制不住喉咙口的血气,猛然吐出一口黑血。

    於雪尘见状,更是慌得手足无措。一边紧紧拽住骆伯衣袖,一边又想去替荆旭直擦拭血迹。整个人左右为难,哭声凄绝。

    见女孩如此凄惶可怜,骆伯实在有些于心不忍。目光在两人间巡逡一番,轻叹一声:“罢了,罢了,先带他走,死马当作活马医,试试吧……”

    他一步回到荆旭直身旁,右手抓紧他左臂,一下扶起。他内力深厚,拖着荆旭直,竟似毫不费力,径直往洞穴外走去。

    於雪尘连忙起身跟上,想到荆旭直可能药石无救,慌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跟在骆伯身后,泪眼模糊,全身不住颤抖。

    骆伯身旁带着荆旭直仍是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功夫已来到竹屋。於雪尘跟在他俩身后,累得气喘吁吁。

    骆伯进入右侧屋,将荆旭直俯身放在床榻之上,又从主屋拿出药箱,取出薄刃剪子,将荆旭直后背衣裳剪开,露出两枚毒镖。六片镖刃,三片没入肌肤,周边一片乌黑。

    他立时摇摇头,取出两瓶药粉,拿来大量纱布,嘱咐於雪尘:“去外面水井之中取两桶清水。”

    於雪尘连忙依言汲水过来。进入屋内,见骆伯眼色沉郁,定定注视着她,声音冷郁:“六出,乌金煞阴毒异常,我并无十全把握。即便要治,也是极费心力体力财力,所用解毒之法十分诡谲。其中,也需要你出力,甚至要以血养药。我再问你一遍,此人,值得你这样做么?”

    於雪尘连忙点头,急皇之中,豆大泪珠又从红肿眸眼中坠落。

    骆伯眸色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言语。转身拿起一块纱布,抵住黑镖用力一拔,乌黑之血从伤口喷涌而出。

    荆旭直后背血流如柱。不一会儿,肌肤已呈现煞白之色。

    骆伯神色淡定,并不止血,只任黑血汩汩而流,一边按抚周边肌肤,加快黑血流出。旋即,从药箱里取出十几枚长针,疾速扎入伤口周边穴位,血流瞬间缓慢。

    过得一刻,血流渐止。骆伯拿起干净纱布擦拭伤口。两桶清水,很快乌黑。

    伤口流血渐渐由黑转红,骆伯将长针拔起,再将两瓶药粉全数洒上,用纱布覆盖缚住。

    流了这么多血,荆旭直已完全陷入昏迷,一口内力早已松掉,脸上铁青之色愈发明显,体内之毒全面爆发。

    骆伯将他翻转过来,腰部垫上衾被以侧姿躺好。又从药箱里取出六颗药丸,让於雪尘化成水,喂进他嘴里。

    见他额头渗汗,於雪尘又拿出绢帕轻轻擦拭。

    骆伯用白布擦着手,不动声色地看着於雪尘的举动,心中暗叹一声。

    :“六出,如今毒镖虽然已经拔除,只是,这解毒之药我还要去和京置办。来去三天,这期间,你每日喂他六颗药丸,再喂些粥汤。这竹屋后面有个涵洞,内有寒碧深潭。你每日打几桶水,将他双脚浸入潭水中,水不寒了就换。早辰晚酉,每次浸一个时辰,可以缓住侵入心脉的毒素。”

    :“是,骆伯伯……”

    :“置办药材的银子,不管人救没救回来,以后都得照付!”

    :“是,骆伯伯……”

    骆伯叮嘱完於雪尘,启程赴和京置药。

    於雪尘日夜不离荆旭直,悉心照料。

    一天来来去去,辰时和酉时之前,先到涵洞打几桶深潭之水。

    此处深潭,与先前藏身之处的深潭极为相似,深不触底。涵洞之内,冰寒透凉。於雪尘双手浸泡在潭水里,冰寒透骨。第一天晚上,开始咳嗽发烧,心口疼痛。

    荆旭直已是深度昏迷,全无意识。他身材欣长,每次泡脚,於雪尘总要拼尽全力移动身体,将双腿搬下床榻,浸入桶中。水不寒了,再去涵洞里打水,一刻不得喘息,累得浑身汗透。

    待得骆伯第四天清晨回到竹屋,於雪尘满脸通红,发烧愈重,咳得肺部剧痛。

    骆伯一看,脸色又阴了三分。

    熬了帖退烧汤药,唤她来到厨房,看着她服下:“六出,解毒之药的普通药材俱已配全,只有,还有几样关键药材,怕是难以配齐……”

    於雪尘见他神色如同乌云密布,急忙说道:“骆伯伯,关键药材是什么?只要您说,六出必然……”

    :“第一样,是人血作引!”骆伯冷声打断了她的话:“此药一日三服,服用之前,都要用新鲜人血作引。而且,作为药引之人,必须每日服下九星寒草,待草药与鲜血融合之后,才能取用!”

    :“药引?我来……”

    :“九星寒草极为阴寒,服用如若超过三天,就会引发阴虚之症。以后数年,一到阴寒天气就会头痛欲裂,生不如死。这个解药,必须连服五日,影响更为剧烈。六出,你真的决定,要以己之身作为药引么?”

    於雪尘微微一怔,很快又点头:“只要能救公子,六出愿意……”

    骆伯听她这么说,眸色愈发深晦:“第二样,是长在无稽山顶上的灵魄花。此花十年开花一次。习武之人如若服用,可增长十年功力。恰巧,明日此花即要盛开。我在无稽山守了七年,就等这一刻。六出,你知道取用这棵灵魄花,价值几何么?

    :“骆伯伯,只要您说,不管多少钱,六出一定会筹集……”

    :”十年功力,对于习武之人来说,乃是无价。六出,这个钱,你出不起……”

    於雪尘又是一怔,随即连忙道:“骆伯伯,无论多少价格,六出一定会想办法……”

    :“六出,你究竟是此人的侍从,还是通房丫头?为了救他,真的愿意不顾一切?”

    於雪尘思绪一时未转过弯来,一瞬哑然。等到意识过来,原本烧得通红的脸上又添一抹红晕:“骆伯伯,我虽然只是公子侍从,公子却从未看低我。他对我有恩,在我有难之时,曾毫不犹豫帮我……人生在世,当知恩图报……”

    :“哼,知恩图报,我看你,身中之毒比他还深百倍。世间唯有情毒,蚀骨噬心,万药无救!”

    骆伯不再看向於雪尘,声音冰寒:“既然你执意要救他,我便说出我的条件!当年,我传授你奇门遁甲秘术,原是想让你替我去做一件事。后来,由于秦光明阻拦,此事一直未得完成。如果此次你想救活此人,必须答应我,继续替我完成那件事!此后三个月内,你必须随时听我召唤。你,能否做到?”

    於雪尘一瞬默然。当年她被骆伯引入狭里巷,未曾想到,不久之后骆伯与秦光明大吵一架,激烈争执之后,竟然离开了狭里巷。

    当时,她还年幼,不知确切原因。从那时起,秦光明便将她牢牢圈在身旁,不让她再与骆伯有一丝联系。后来,她去寻找骆伯,为了瞒住秦光明,也是绞尽脑汁,费尽心力。最终,也未找到。

    她曾问过秦光明,骆伯为何突然离开。秦光明始终守口如瓶,而且每次听她提起,总会格外生气。从他的语气之中,她已经有所察觉,这件事,必然不是一件好事。

    如今,骆伯又提起要她完成这件事,一时也有些犹疑,想到骆伯当时所授包括盗取之术,心中就隐隐不安。

    见於雪尘陷入沉思,骆伯晦然一声冷笑。

    於雪尘瞬间清醒,无论如何,此刻荆旭直的命最重要。其他的事,车到山前必有路,总还有回旋余地,替荆旭直解毒却是迫在眉睫。她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一念至此,立刻点头同意:“骆伯,我能做到!”

    :“你起誓!”

    :“我起誓,一定会完成骆伯让我做的这件事。否则,天打雷劈……”

    :“行了,后面的就不用说了。我看你,真是傻透了……为了一个富贵公子,甘愿受人挟持。以后,可不要后悔……”

    於雪尘微微一怔,眸光一瞬凝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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