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陈喜喜原本以为王秘书会带她找个咖啡厅之类的地方，但王秘书直接带她去了尹氏。
高档的写字楼，每一寸空间都散发着金钱的气息。他们刷的是总裁办的门禁，从另外一侧的专属电梯上楼，没遇到什么人。
王秘书带着陈喜喜走进办公室，又在操作板上按了几下，磨砂的玻璃幕墙突然变成透明的，外界的办公间、走廊、走廊上拿着文件小声交流的员工，全都收进陈喜喜的眼底。
“想看可以放心看，”王秘书解释道，并未错过陈喜喜眼睛里流露的好奇，“这是单面玻璃，我们能看到外边，外边看不进这里。”
陈喜喜头一次进入大集团内部，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放轻：“那他们平时摸鱼是不是都被看到了啊？”
王秘书：……
倒也是个很特别的关注点。
他等陈喜喜张望得差不多了，才继续道：“这栋楼是尹氏的总部，下属还有十二个分公司在全国的各个地方。”
陈喜喜配合地小声“哇”了一下。
“总裁的办公室在最顶楼，一整层，能俯瞰整个城市。喜喜小姐今天看完这些，还坚持不想做尹氏的继承人吗？”
陈喜喜条件反射地就要说“不想”，对上王秘书格外认真的眼睛，重新安静下来。
她是真的认真又慎重地想了很久，才再次开口道：“我不想。”
“而且我这样，”陈喜喜指指狼狈的自己，“也不太像能当一个继承人的样子吧。”
“这个倒不需要太担心，”王秘书说，“尹总已经在提前为喜喜小姐铺路了，尹氏交到你手上时，会有一个专业、忠诚、高效的管理团队配合你，某种程度上，你就是每天躺在办公室什么也不做，公司也能运行得很好。”
“……那就更不需要我了啊。”
“喜喜小姐年纪小，还不懂得钱的好处。”王秘书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今天单独约喜喜小姐出来，是想和喜喜小姐说一些情况。”
陈喜喜坐直身体。
“喜喜小姐回来这么久，一次都没有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不觉得奇怪吗？”
陈喜喜摇头：“他不是在国外做生意吗？”
“就算人在国外，亲生女儿回归这么大的事，难道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王秘书看着陈喜喜，“尹总只告诉你们，你和尹玥小姐是因为事故抱错了，但造成这个事故的，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宋致。”
……
为了不让尹氏的权力外流，尹父亲自从自己的秘书中挑选出宋致，让宋致以入赘的形式同尹乔结婚，协助尹乔一起管理公司。
但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忠诚可靠的宋致，在尹父去世没多久后，逐渐露出了真面目。
尹乔怀孕反应极大，他先是劝说尹乔在家休养，把管理权逐渐转移到自己手上。
尹玥出生后身体不好，大半时间都住在医院里，几次命悬一线。尹乔一颗心全悬在女儿身上，宋致表面体贴，每天都在向尹乔汇报公司的情况，暗地里却一点点蚕食着尹乔的势力，扶植属于自己的力量。
一直到尹乔最得力的助理都被边缘化了，尹乔才开始怀疑宋致。她托人去查，才知道除了拆解公司管理权之外，宋致还转移了数额巨大的公司财产。
以及这么多年，宋致几乎都在不间断地婚内出轨。
尹乔毫不迟疑地开始反击。公司的管理层经历几轮换血，连累股价也开始疯狂下跌。
两人几轮斗法，宋致同意离婚以求自保。但尹乔要的已经不止是离婚，宋致卷走的巨额财产足够他在牢里关一辈子。
宋致连夜逃到国外。他的出轨对象一二三却开始找上门大闹尹乔——其中一个，就是当年尹乔生产医院的护士。
尹乔在医院待产期间，宋致同护士勾搭在一起，两个人蜜里调油的时刻，护士嫉妒宋致在尹乔床前端茶递水的温柔，把尹乔生下的女婴和另一个先天心脏发育不良的女婴调换了。
这一桩陈年旧事，以这种方式浮出了水面。
……
“尹总对外只说，两家的女儿是因为意外事故抱错了。但究竟是什么意外事故，是连尹玥小姐都不知道的。”
陈喜喜被这惊天的豪门辛密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如果不是因为她就是牵涉其中的主角之一，她简直要以为王秘书在对她讲故事：“那、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你总说这一切都不是你自己选的，”王秘书温柔说道，“尹总又何尝不是。她遭遇了最亲密的人背叛，又被女儿被换走的真相痛击，她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
陈喜喜讪讪，她突然想起尹玥的话。尹玥说，你只关心世界是不是围着你一个人转。陈喜喜，你真是个自私鬼。
“尹总的处境很被动。”王秘书继续解释，“你父亲逼走了很多核心员工，他们以为是尹总的授意，已经彻底对公司寒了心。”
“尹总铲除你父亲的势力，又清掉了大半个管理层。夸张点说，公司现在就是个摇摇欲坠的空架子，再禁不起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了。”
“这段时间，尹总一边收集证据，一边还要给公司物色新的管理人选、劝说流失的核心员工回来，这也是她很少回家的原因。”
“喜喜小姐，我知道强行让你接纳一个新的家庭对你来说不公平。”王秘书看着陈喜喜，真诚地道，“但是恳请你，不要这么对尹总可以吗？”
陈喜喜的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她想到尹玥临走时说，陈喜喜，对她好点。
现在王秘书也说，恳请你，不要这么对尹总可以吗。
她是怎么对尹乔的呢，他们第一次见面，在宴会厅里，她问尹乔：“阿姨，你是不是因为女儿有心脏病，嫌麻烦，所以想甩给我爸爸妈妈呀？”
最后一次吵架，她对着尹乔大叫：“我有自己的爸爸妈妈，根本一点都不想当你的女儿！”
眼泪顺着陈喜喜的脸颊流下来，说不清是委屈还是愧疚。各种情绪在她的脑海里糅杂在一起，像一团乱麻：“我不知道这些事。”
王秘书说：“你现在知道了。”
……
尹乔还在尹家的别墅没走。她在翻看一份长长的名单，边看边低声和助理梁夏讨论，梁夏便飞快在电脑上打字记录下来。
王秘书带着陈喜喜回去时，陈喜喜已经没了最开始张牙舞爪的样子。
尹乔专心着手上的事情，并没有注意陈喜喜。陈喜喜一到尹家，全身又开始止不住地犯别扭，她强忍着想掉头就跑的冲动，磨蹭到尹乔面前，站定。
“……对不起。”
助理梁夏猛地抬头，惊得连打字都忘记了。
尹乔看着陈喜喜怂得像只鹌鹑的傻样，拧起眉，从陈喜喜脸上一直看到王秘书脸上。王秘书远远站定，对她恭敬地道：“我已经全都和喜喜小姐说了。”
尹乔：……
她看向陈喜喜还没消肿的嘴角：“你脸上的伤是哪来的？”
“哦，”陈喜喜摸摸自己的脸，更加心虚，“和尹玥打架打的。”
尹乔：……
“尹玥听说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很生气，”陈喜喜其实想把尹玥对她说的那些话都说出来，但看着尹乔冷漠的态度，又有些不知从何说起。她问道，“你为什么不想见尹玥啊，你很讨厌她吗？”
尹乔垂着眼，陈喜喜无法辨认她眼底的情绪，但尹乔沉默良久后仿佛忘记了这个问题，转而问她：“你铁了心不想进公司吗？”
陈喜喜回头求助地看向王秘书，但王秘书始终安分守己地看着地板，她只能斟酌又斟酌，对着尹乔迟疑地开口：“我不知道。”
“如果你下定决心不要这些，我会从子侄辈里挑一个人出来继承尹氏。”尹乔看着陈喜喜骤然亮起来的眼睛，冷笑一声，“先别急着高兴，你知道这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你会被排挤出尹氏的权力核心，越来越边缘化，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吉祥物。等我死了，如果他们还算念旧情，你还能过一些摇尾乞怜的日子；如果他们够狠，你甚至会被直接赶出尹家。这些房子、车子、钞票、股份，也通通和你无关了。”
陈喜喜：？
就这？
可她原本也只是陈家的小炒店的小女儿啊，这些房子、车子、钞票、股份，本来也和她毫不相关。
尹乔看着陈喜喜满脸懵懂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不要觉得你随时可以回陈家。”
“等到了那一天，你的养父母早就退居二线，陈家的店要么被转卖，要么由尹玥接手，不可能像现在一样收留你。更何况他们已经认回尹玥，你以什么身份回去？”
陈喜喜：……
“这样，我们各退一步。”尹乔搁下手里的名单，从助理手上接过电脑，按按戳戳几下，调转方向递给陈喜喜，“这是你之前所有考试的成绩和排名，这是国际学校历次大考的分数和排名表。”
陈喜喜猝不及防面对公开处刑现场。
“你得转学，但是如果你在国际学校的第一个学期能考进年级前三百，”尹乔微微停顿，“我可以暂时延缓送你出国的计划。”
陈喜喜的眼睛“噌”地迸射出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