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秦雨慕见她侧眸朝窗外的方向看了三次有余,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浓浓的疑惑。

    她伸出手臂碰了碰陆惊月的胳膊,脑子里转得飞快,执锦帕掩唇轻问:“你不会是在寻找未来的夫婿吧?我们三姐妹此次给定远侯府和魏国公府也递了帖子,两位小姐的哥哥均在水榭那头吟诗作对,说吧,你看上哪一位英俊潇洒的世子爷了?”

    陆惊月虽然已经接受了自己是一个女人的残酷事实,她只是想假意向许风宁投诚,但并不代表她会看上任何一个男人。

    少女忽而敛眸,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我对两位世子爷没有任何想法,你们今日是否也请了长清伯府的三小姐来赏花?我怎没看到她的身影呢?”

    秦雨慕现在才想起小妹秦霜吟邀请了早已没落的伯府小姐。

    她倏然一怔,意味深长地勾唇道:“霜吟确实邀请了贾三小姐,而且她的弟弟也来了,惊月,贾公子可是和你同龄呢!”

    陆惊月暗搓搓地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他和永乐公主也是同龄。”

    这贾满生和她一样均是反派,而反派的存在都是为了给日后走上剧情线的主角铺路的。

    当然,擅长玩.弄权术的许风宁也不例外,不管他情不情愿,之后还是会被调往崇山峻岭的岭南。

    静坐在一旁的秦霜吟微微抿唇,她察觉到眼前的这位姐姐与往日似有所不同,而最大的变化便是那一双原本潋滟生辉的水眸变得清净澄明了。

    宛若春夜的明月,惊扰了一地粉妆,风停肃宁,琼华洒落,耀眼过灼灼百花。

    花厅内的官家小姐们开始赋诗作画,往往在这种兴味索然的赏花宴上,比拼的都是姿容与才华,与其说赏的是春日,倒不如说来赏花的人却是在争奇斗艳,暗自一较高下。

    而陆惊月的心思全不在此,她掐算着时间,此时正值辰时,永乐公主许悠然会在巳时穿过抄手游廊往水榭那头走去,因为她要去见上个月救过她的“恩人”贾满生,而许风宁的贴身侍卫泊天会先她一步将其直接带走。

    她正回头望去,不知是谁在席间忽然低声议论道:“你们看!太子殿下怎么来了?难道流传于坊间的传言是真的?”

    陆惊月倏地看向说出此流言的源头,原来最先造谣者是秦落樱,紧接着,另一位世家小姐也加入八卦阵营。

    “我也曾听说过那个传闻,殿下在前几日似乎看上了某位官员家的小姐,而那位小姐生得人比花娇,堪称绝色。”

    秦雨慕莫名看向身旁艳冠群芳的京城第一美人,陆惊月。

    难道大家伙说的是自己的闺中密友么?

    那敢情好啊!

    待到惊月日后成为了太子妃,以后她就能在京城大摇大摆地横着走了!

    但陆惊月很快递给小姐妹一个绝不是她的暗示眼神,因为此时的太子已经和陆清嫣搭上了内线,只是许岱尚不知自己日后会对她暗生情愫,以为萍水相逢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而且他今年刚及冠,并不想早早成家。

    当事人陆清嫣旋即抿唇浅笑,手中攥着的白色丝帕正是那日为殿下擦去血痕,洗净后随身携带的那一块,待见到殿下时,想必他也会记起三日前初次相见的情景吧?

    有些官家小姐是第一次见到当朝太子,不禁挪步至花厅门前,偷偷看向绵延逶迤的庑廊处。

    秦雨慕也想去凑个热闹,她即刻拉上陆惊月的纤纤玉手移至窗前。

    两个人凭栏倚窗,她歪头嗔道:“惊月,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殿下今日会来相府啊?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盯着这个方向?原来你连我都瞒着,他是不是来找你的?总不会是来找你姐姐的吧?”

    陆惊月也有些拿不准,按理说此时的许岱并没有对陆清嫣萌生情愫,而他来到此处的原因纯粹是因为秦相除了是本朝宰相以外,从前更是帝师,他此次前来是向帝师请教父皇给他出的难题的。

    那么问题来了,太子最开始误以为自己喜欢上了她,后来在相处中发现她其实是一个蛇蝎美人,便将她扔给了身娇体弱且性情阴郁的亲王叔去处理这个烫手山芋。

    而现在坊间的传闻四起,可在原书中并未出现这样的情节啊!

    陆惊月的眸色暗了暗,顺着水榭的方向看到了从庑廊那头走来的太子许岱和身后的两名随从。

    许岱原是书中的男主角,外形器宇轩昂,玉树临风,性情更是温润如玉,在后期发现自己喜欢的人是陆清嫣而并非陆惊月时会黑化,因娇纵不羁的陆惊月屡次陷害女主陆清嫣,故而将矛头直指向王叔。

    他常常在太后面前进言,致使陆惊月嫁给了人冷心更黑的许风宁,在大婚之夜死于非命。

    但此刻的青年却是一翩翩公子,他身着白衣锦袍,腰间束着镶金边绣云纹玉绦锦带,玉带间系着世间不可多得的凌霄暖玉。

    许岱步履如风,相貌堂堂,剑眉英挺,一双灿若星辰的明眸泛着熠熠光亮,衣袖浮动间透着一股别样的清流意蕴,耀眼璀璨。

    陆惊月已经见过了自己的大哥陆云赭和胞弟陆时元,一个威风凛凛,一个清新俊逸,但直至看清了位于亭台正中央的许岱时,才知自己笔下的男主是何等的令人惊叹不已,不知书中的最大反派又会是怎样的惊人容颜呢?

    此时的陆清嫣已经看得心神恍惚,她比陆惊月大一岁有余,与殿下的年龄相仿,再加之在三日前已经和太子有过一面之缘,心中的小鹿一时间不受控地“砰砰”乱撞,手中的丝帕瞬时攥得更紧,手心里竟渗出了丝缕汗珠。

    “陆妹妹,殿下好像正在看你呢!”

    站在她身旁的秦落樱掩唇轻笑,怂恿着她走出花厅去见见许岱,因为她曾听父亲提起过,太子最不喜主动上前叨扰他的轻浮女子。

    “哪有?姐姐定是看错了。虽然我与殿下相识,却并不像坊间传言中的那般熟稔,你莫要再取笑我了!”

    陆清嫣含羞带怯地笑了笑,说得毫不遮掩,有好几位离得近的世家小姐齐齐望向她,心中皆是羡慕又嫉妒,却只能干巴巴的这般瞧着。

    陆惊月可不敢在太子的面前献媚,她连忙坐下来缩在墙角里,还拉着正在看热闹的秦雨慕一起落座,生怕殿下无意间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待到真心错付后再来与她秋后算账。

    她执起桌上的白玉杯小酌了一口清酒,斜坐在一旁的秦霜吟忽而出声道:“姐姐们,快看,永乐公主正朝那边走去呢。”

    “永乐公主?”

    陆惊月蓦地放下玉杯,倏然回头望去。

    “是啊,永乐公主怎么来了?我和大姐虽向公主府递了帖子,但她未曾答复呢。”

    秦雨慕有点摸不着北了,话尚未落音,身旁的小姐妹已经站起身来,和身后的桑榆一同离开了花厅。

    许悠然已经步入庑廊,证明泊天很快就会出现在相府截胡。

    陆惊月拎着迤逦裙摆快步出了花厅。

    她绕过假山回廊,步子愈发匆忙,边走边向落在身后的桑榆吩咐道:“你待会儿在离水榭不远的位置,替我看住三日前来过陆府的贾满生,我有些私事要同永乐公主相谈,几句话的功夫便会去寻你,倘若没有见到我前来与你汇合,你便和曲凌在相府的西侧门等我,我去去就来!”

    交代完所有的事情,陆惊月拔足就跑,远远的已经听到了永乐公主和泊天的交谈声。

    “泊天,你休想拦住本公主,我今日定要去水榭那头,若再不让开,休怪本公主不念主仆之情了!”

    这时,一位身姿挺拔的玄衣男子霎时撞入陆惊月的眼帘,他背对着她的方向,倏尔倚栏而坐,修长指节扶于庑廊的美人靠上。

    浓重的乌云渐渐散去,似白雪般轻盈的梨花随风飘落,他幽幽地半弯下腰,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俊颜在半明半昧的光晕下被覆上了一层淡金色的薄煦。

    男人锋利的下颌线条流畅而分明,微凸的喉结上下滚动,他正靠在栏边低低轻咳着。

    陆惊月眉心紧蹙,似鸦羽般细密的长睫止不住地轻颤着。

    这位身娇体弱的宝宝莫不是许风宁吧?

    但他宽阔英挺的背影怎如此熟悉?

    这——不就是她前世衣冠楚楚、风流倜傥的清隽身影么?

    从前的他是那般的傲慢、狂妄、不羁,霸气!

    而现在的许风宁,那俊美如斯的脸颊却苍白如纸,在低咳了几声后,原本魅惑阴沉的那双狐狸眼竟然咳得眼角泛泪,我见犹怜......

    “泊天,不必与她多说,直接把她带走。”

    他刚刚发号完指令,余光蓦地瞥到躲在回廊一隅的淡粉裙装。

    娉婷少女秋波微转,妆容清新淡雅,玉骨冰肌,丰姿绰约,明明是一副蛊惑人心的娇媚面容,可偏偏要装扮成他喜好的纯真模样,看来是有备而来。

    而这位小姑娘此刻正偷偷地盯着他瞅个不停。

    许风宁勾了勾唇,眼睑不自觉地颤了颤。

    又是陆惊月啊——

    不知京中盛传的流言有没有飘到她耳边,另她为此“愉悦”半分呢?

    泊天即刻领命,抱拳对许悠然说道:“永乐公主,得罪了!”

    许悠然见状,急忙朝太子离去的方向调头追去,她已经在贾公子那儿失约一次了,好不容易得知他今日来到相府赏花,而哥哥又正好去宫中给母后请安,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她的救命恩人!

    陆惊月自然不会任由她去水榭那头寻到贾满生,看准时机从墙角里冲了出来,径直撞向她:“哎呀——臣女无心冒犯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她在书中的人设虽然是一个战五渣,但武功底子还不错,在许悠然快要被撞倒的瞬间,她稳稳地接住了这位温香玉软的小美人儿。

    许悠然曾经在宫宴上见过陆惊月,父皇在世时向她提起过陆惊月的祖父和太祖父为国捐躯的忠烈之举。

    只是这忠门之后显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良家小姐,因为她每次见到哥哥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春.情萌动模样,叫人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厌烦与不悦之感。

    她毫不犹豫地推开陆惊月的怀抱,背脊挺得笔直,冷漠睨她:“陆惊月,你明知本公主会从此处经过,竟敢堂而皇之地撞过来,是谁给你这般大的胆量?”

    陆惊月将姿态摆得低低的,态度十分诚恳:“殿下误会了,臣女方才见到滕王殿下,因他上回救过臣女一次,故而想着要赶来向他道谢,谁知竟无意间冲撞了公主殿下,臣女知错。”

    她心知许悠然听完这番说辞会心生恻隐,因为她也是为了赶着去见救命恩人一面,两人的境遇相同,想来她应该不会为难一个真心待她哥哥的小姑娘吧?

    只要许风宁不揭她老底,她便能自圆其说,轻松逃过一劫!

    许悠然淡淡地瞧了她一眼,陆惊月虽然微微福身,但清幽的眸色未见一丝紧张,还悄悄的朝哥哥看了一眼。

    可要不是她突然冲出来拦下她,兴许她已经见到了贾公子,也向他解释了上回因故失约的原因!

    她正欲发作,坐在美人靠上的许风宁忽然朝泊天伸出手来,泊天立刻上前扶起他。

    青年幽深的瞳眸里似淬着积年不化的寒冰,迈步走到处心积虑要想攀高枝的陆惊月身旁。

    男人颀长的身影骤然落在她发顶,他身上凛冽的龙涎香悉数窜入到鼻息间。

    与从前的陆惊月有所不同的是,他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压迫感,让她心中瞬时感慨万千。

    许风宁冷冷地勾起唇角,冷峻的眉眼间带着几分疏离与薄凉,嗓音却莫名温柔:“陆三,本王何时救过你?我怎没有一丝印象?”

    不愧是男二,一出口便针锋相对,声音越是轻柔,证明他此刻已经动了要弄死她的念头。

    陆惊月一点也不怯懦,一来是因为眼前的人只是他笔下的一个反派人物,二来则是许风宁就是她在现世中的模样,看他犹如在照镜子一般,甚至还产生了一种特别奇异的心理。

    她此刻好想伸出手,摸一摸他的俊脸是何手感......

    少女向他恭敬行礼后,缓缓挺直了腰板。

    她正大光明的和他四目相对,牵引着他不耐的情绪:“殿下是不记得惊月了吗?”

    陆惊月刻意装起柔弱,一双桃花眼似有若无的刷着存在感。

    少女怔怔望他,细白指尖垂落在轻薄的淡色裙衫旁,妩媚的双眸里倒映着他漆黑的瞳,似能一眼望穿他的心。

    男人不自觉地挪开目光,他低垂着眉眼,颇有一副兴师问罪甚至想要除之而后快的冷厉感,若是换做旁人,恐怕早已抖如筛糠了。

    永乐公主见哥哥被这位色.胆包天的小姑娘给缠上了,而面容冰冷的泊天也立在他身后。

    她正准备迈着步子再次前往水榭,想法还未来得及付诸实践,许风宁忽而抬起手来,淡淡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速速送公主回府。”

    泊天接收到了主子的命令,不经意的朝陆惊月看了一眼,即刻领命:“是!属下这就送公主回去,稍后再送主子回府。”

    他朝公主躬身行礼后转瞬揪着她的领子,施以轻功迅速越过水榭楼台。

    一抹黑色和红色的身影瞬时消失在前方的拐角处。

    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是时候来扫清剩余的障碍了。

    许风宁再度抬起指尖,薄唇微张,意有所指道:“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吗?”

    陆惊月怔愣一瞬,有点不清楚他说的是否为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男人见她还杵在那儿,没有立即要滚开的意思,正欲冷声斥责,结果陆惊月按照他的“指示”一下子坐到了他身旁。

    距离之近,就快将他挤到刻着芙蓉雕花的美人靠上。

    少女倏然朝他倾身靠近,弯眸笑了笑:“殿下,这么近,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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