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岁推了一把赵清谏，但没推动。

    她觉得情景很不妙。

    赵清谏低头抓住她的手，微微往边上侧了一下，挡住身后远处的那些视线，低声问：“感冒还没好全？”他听着许岁说话还带着鼻音。

    “感冒是好了，只是鼻子一直不怎么通气。”许岁说。

    她的声音本来很干净，带了股少年气，此时略微拖长了一些，显得有些像在撒娇。

    赵清谏盯着她的脖颈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一声。

    “干嘛？”许岁问。

    赵清谏没回答这个，问的另一件事：“所以周末遇见的那个，是你同学？”他指的是谢斯年。

    许岁嗯了一声：“是我高中时候的朋友。”

    她加上了“高中时候”这个限定词。

    赵清谏觉察到她情绪有点低落，捏了捏她的手，没问她为什么突然消沉，只问：“在瑞达不开心？”

    许岁抬起头看他。

    ……看到了在两人背后的林助理。

    林助理清点了一遍活动需要的酒水单子回来，远远就看着赵清谏把人挡住，像是在交谈什么。他拎着一瓶饮料走到两人身后，想着和许岁交代几句，和友商套套近乎。

    就看到那位新上任的赵总，握着他们新来的员工的手，姿态暧昧。

    “在瑞达不开心？”一句话简直刺伤了林助理的心。

    他是想让许岁和赵总套套交情，关系亲近一点，至少也不要得罪了对方……现在这也太近了点。

    林助理有些受不了。

    “赵总这就来挖我们的员工啦，”他动用自己八卦多年的全部情商，笑着说，“那可得给我们许岁高待遇，这可是我们特招进来的人才。”

    他牢牢盯着赵清谏的手，那只手正牵着另外一只白皙纤瘦的手。

    那位赵总笑了一下，林助理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俊彩非凡，帅的让人眼晕。

    但，不松手。

    林助理又问：“赵总这是之前和我们许岁认识？”

    许岁暗地里掐了一把对方。

    赵清谏的目光悠悠从女生身上挪走。他慢条斯理地说：“不怎么认识。”

    林助理明显不信，不认识，没交际，第一次见面就能牵上手？

    赵总看上去不像这么随便的男孩子啊。

    赵清谏慢悠悠地，把接下来的话补上，“我和这位……许岁女士，是大学同学，有过几面之缘。”

    林助理才想起来，“看我这记性，只记得赵总是南临大学的高材生，却忘了我们岁岁也是。四年同窗，真有缘分啊——看来赵总大学的时候就和许岁关系很好？”

    赵清谏轻轻颔首。

    “是我单方面喜欢她。”

    林助理：“哈哈，关系好就好……啊？？？”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位赵总在说什么。

    手里握着的饮料直接掉下去，砸在脚上。

    ……赵清谏说，喜欢许岁？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纵然是八卦多年，自诩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林少修，也没想到突然会有一天，合作伙伴新上任的总裁，突然和他说喜欢上公司刚来没多久的实习生。

    哪怕许岁是特招进来的，不是实习生……但这也够离谱吧？

    这是哪个电视剧情节啊。

    林助理感觉自己笑容都僵硬了，工作十年没见过这么怪的事。所有长袖善舞此时都遭到了魔法攻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说祝福吧，赵清谏又只是单方面喜欢，两个人还没修成正果。说意外吧，这就是废话……他一时间只能想到牛逼，但这种话是绝对不能对总裁说的。

    只能哈哈打了个圆场，然后偷偷溜去另一个角落，给张清云发消息：“张总秘，出事情了。”

    张清云可能还在安排活动，没抽出时间看手机，林助理抱着手机等了两分钟没回复，回头再看一眼花墙下的角落，赵总挡的严严实实，也看不出许岁是什么态度。

    他抬头环视一圈，直接去找张清云了。

    张清云正在和青云这边的人聊天，一只手端着红酒杯，一边聊着下面该对接的工作项目，林助理对对面的人笑了下，道了声歉，然后把张总秘拉走。

    张清云莫名其妙：“怎么了？”

    同事多年，她对林助理有很深的了解。这人在职场上混得开，见了谁都能称一声朋友，消息灵通，再加上自己对八卦很感兴趣，知道很多内幕消息……但人也算稳重，出了什么事，能让他找上头？

    “清云姐，出事了。”林助理把她拉到方便谈话的地方，上来就是这么一句话。

    出事了？

    张清云的大脑飞速运转。

    是活动出了什么问题？一个联谊活动而已，就是让员工认认脸的，能出什么事？

    还是说公司那边出了问题，难道是瑞达突然在网上有了黑料？还是新出了什么新闻限制了瑞达下面汽车的生产购买的流程？这样的话大众确实和会对汽车有恶感，购买率下降，就像之前爆出x-7系列出车祸率极高的新闻，整个瑞达汽车的销售市场瘫痪了大半年。

    也不排除是谢总那边出了什么事。谢总作为法人被抓了？不至于吧，没听说谢斯年有什么不良爱好。

    短短一瞬间，张清云想出了很多种可能。

    她吸了一口气，冷静地问：“什么情况。”

    “青云新上任的那位赵总，和许岁好像认识。”

    悬着心终于落地。还好不是公司或者谢总出了什么问题。

    张清云不以为意，认识就认识，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林助理还特意把她拉过来说。资料上显示，青云游戏这位赵总也是南临大学的学生，同在一个校园读书，两个人认识很有可能。

    林助理看张总秘不以为意，把剩下的半截话说完，“赵总刚才亲口说，他单方面喜欢小许。”

    喜欢就喜欢呗……张清云思路猛地顿住。

    “你再说一遍。”

    林助理又重复了一遍：“赵总说，‘是我单方面喜欢她’。”

    张清云用了半分钟消化这句话的信息量。

    第一时间，她想到的不是如果赵总喜欢许岁，作为瑞达的员工，他们能不能有贸易上的好处。

    而是前天凌晨四点的那通电话，谢总让她订一束玫瑰，放到许岁桌子上。

    想到谢斯年知道这事后，会发生什么。

    张清云眼前咣当一黑。

    *

    谢斯年确实知道了。

    他一直让李程关注着许岁，这次参加联谊会他也知情。但李程说的时候，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联谊会带着交友的性质，也有很多人在活动上找到恋爱对象，但那和许岁有什么关系？

    他谢斯年比不联谊活动上的那些人强多了？

    对于自己，谢斯年相当有信心。

    他的相貌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好，皮肤过分的白，显得头发乌黑，目如点漆。狐朋狗友喝醉的时候，笑说谢大少靠刷脸就能一辈子衣食无忧。更何况他还出身富贵，家大业大。

    谢父虽然管教严苛，但只有他一个独生子。

    谢大少过敏原很多，这使得他平素里总有些恹恹的，春夏鲜花盛开的时候总在花粉过敏，秋冬对尘螨烟雾过敏，一年到头经常咳嗽，带着一股病气。

    但这有什么关系，喜欢谢斯年的女孩还是那么多。

    其实他知道许岁对他没兴趣，不然怎么三年高中相处下来，后面也有那么多时间在一起，花送了那么多，怎么会才注意到他花粉过敏？

    不过没关系，他的女孩对所有人都没兴趣。

    许岁早晚会习惯谢斯年在她身边。等这个习惯积攒成依赖。她就会发现，和谢斯年在一起是她最好的的选择。

    那一天不是很久了。

    让许岁去玩一玩也好。谢斯年很有闲情逸致，拿着南临市游玩地图，戴上金丝眼镜仔细端详上面的小字，盘算着周末和许岁去什么地方消遣一下。

    就直到李程来看热闹，说赵清谏就是青云游戏新任命的赵总，这次联谊活动他也出席。

    谢斯年的手就顿住了。

    他轻声重复了一遍赵清谏的名字，“确定是他？”

    青云游戏是瑞达的友商，新任命的总裁资料当然已经放在了谢斯年的桌上。不过那种东西自然有秘书处理，谢斯年没去看。

    “就是他。”李程有备而来，甚至已经把照片洗了出来。

    这图片还是林助理发给他的，拍摄非常考究。

    照片像是偷拍，花墙缤纷灿烂，深红浅红的花汇聚成海，星星点点的不知名白花点缀其间。但让人注目的是花墙一角，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的高大身影，背对着镜头，微微侧身低头，宽肩窄腰，肌肉恰当好处，像是在有意无意挡住后方的窥探。

    在他身后，露出小半张雪白的脸，只能看到耳侧，以及光泽的黑发。

    还有交缠在一起，一只大手牵着的，纤瘦洁白的手。

    光影和故事感扑面而来。不得不说，林助理审美非常好，拍摄的照片象是从电影中剪裁出一帧，让人看到的时候，就下意识遐想发生了什么。

    谢斯年直接把照片撕掉，毫不留情扔进垃圾桶里。

    他用消毒手帕一根根擦干净手指。

    “林助理拍的很好啊。”李程看热闹不嫌事大。他还没见过谢斯年控制不住发火的样子。

    谢斯年这人，非常阴，那么多女孩围在他身边，被表白也好，还是被任命成总裁也好，总带着倦怠的懒意。是那种权力和欲|望得到满足，时间太久产生的无聊感。

    只有许岁是例外，谢斯年和她在一起，好像总在笑。看着小朋友过家家的那种笑。

    但让李程失望，谢斯年并没有发火。

    甚至看上去很平静。

    谢斯年拨通秘书处的电话，吩咐道。

    “活动结束后，让许岁来我的办公室。”

    谢斯年想通了，去他妈的给许岁等待时间，他要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