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奇逸抬头看了一眼谢斯年的表情,耐人寻味地笑了笑,对许岁说:“那就谢谢你了。”
谢斯年从后面揽住她的手臂,问:“你们很熟?”
被人冷不丁的从身后接近,许岁后背的汗毛都耸立起来了,不自在地往边上站了一步,才见到是谢斯年,勉强把手臂搭在他的手臂上,“怎么突然搭过来……陈奇逸是我大学同学,我们一个系的,当然熟了。”
谢斯年和她站的很近,鼻尖闻到一种柑橘的清香,不知道是洗发水还是沐浴露,很是好闻。
他面色好了不少,“是么,那倒是很巧。”
陈奇逸慢悠悠地站起身,看着谢斯年和许岁亲密地看着,心里不禁想起六年前也是这样,他缓慢地笑了下,无视了谢斯年的冷脸,看着许岁说:“认不出来吧,我这么说你能想起来么,那时候咱们一伙人放假了水库玩,还自己做了烧烤吃,结果都烤糊了,回去后一个个上吐下泻,都去了消化内科挂号,很不幸,也包括我。”
许岁想了想,确实印象深刻。
不是因为疑似把人吃到食物中毒的烧烤,而是她落水那次就是在那里。当时其他人围着烤炉烤肉,她一个人顺着小路吹风散心,水库的水并不清澈,据说以前是乱葬岗,可能到现在里面水深的地界还有尸体。
下一刻,她就跌进了水里。
一瞬间的惊悸感在心脏中猛然震颤。许岁有些不自在,深深吐出一口气,把心里翻上来的回忆压下去。
谢斯年扶住她的胳膊,侧过脸,声音打在许岁的耳边,一阵热气:“怎么了。“
“地滑了一下。”许岁找了个借口,她也不是很想让人扶着了,自己站直,挣开了谢斯年半拥半揽的怀中。
“不要紧就好。”
谢斯年侧脸对着许岁,睫毛黑浓,微微垂着,让人看不清在他想甚么。
陈奇逸说:“赵清谏好像就在附近,周边有个学术会议邀请了他,一会儿要不要去见一面?”
许岁看了下表,15:23分,这场同学会还没过去一个小时,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她刚才就已经后悔了。
她看向谢斯年,眨了眨眼睛。
“一会还有活动么?”
谢斯年看到许岁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做什么,“再过一会儿吃完饭,他们去外滩k歌,你来么。”
许岁摇摇头。
她心里生出了几分愧疚,不管怎么说,同学会虽然是李程几个人组局拉起来的,但也是由谢斯年买单,龙井夜雨人均上千,今天这一场聚会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其实可以去其他地方吃的。
花这么多钱,只是因为她之前在龙井夜雨吃过,很喜欢他们的餐后点心。
谢斯年对她好,她不是不知道。
许岁看着谢斯年,有点犹豫。
要不……就再坐一会?反正赵清谏那里没有见面的必要,甚至参加学术会议都不一定有时间见面。
谢斯年亲昵地把她鬓边的碎发挽到而耳后,温热的手指触碰了她瓷白的面颊上,笑着说,“想去就去,也解解闷,这里好没意思。”
他抬头,深深望了一眼陈奇逸,才慢慢说:“那你们走吧。”
陈奇逸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警告的味道。
毕竟六年前的事,他是唯一的目击者。
谢斯年转身回去,看到了还呆愣站在那的刘新凯,上下打量了一番,矜贵而挑剔道:“刚才没顾上,你好。”
刘新凯没想到谢大少爷谢总还有功夫搭理他,受宠若惊,前面暗搓搓的火气都消散了,抱着酒杯想敬酒,低头一看被自己喝完了,杯中一滴酒液也没有,只能手足无措地点点头。
连忙说,“谢总好谢总好,我是刘新凯,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高二的时候我们还一起打过球,我也是高中篮球队的,我是候补。”
谢斯年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算是认识了。“你们之前在聊什么。”他问。
刘新凯心中熊熊燃烧的搭讪热情,浇上了一盆凉水。
在聊什么?在聊怎么追许岁。
背地里不屑是一回事,但这话他是不敢当面和谢斯年说的,他挠了挠头发,“我问他大学教授怎么赚钱来着。”
谢斯年没放在心上,对着他手边夹着的烟皱了皱眉,懒得再细问什么,回到主桌。
谢斯年问边上一个李程的狐朋狗友:“李程出去抽烟怎么还没回来?”
过了一会儿,才见到李程怒气冲冲地走过来,落了座,身体窝在椅子上,生着闷气,一直低着头刷手机,没说一句话。
抬头见到桌子上没有许岁,他才乐了,招招手,问旁边坐着的人,“斯年把许岁赶走了?”
“在那边呢,一会儿走。”狐朋狗友冲某个方向扬了扬下巴。
李程面上没了笑脸,他对谢斯年说,“斯年,我真是不知道你是被许岁下降头了还是怎么回事,干什么那么偏心一个女的?我们从幼儿园就认识,我也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对谁好过,这么多年没名没份的图什么?你就这么喜欢她?”
龙井夜雨不允许室内抽烟,可他也忍不住了,打火机点起火,还问谢斯年要不要也来一根。
谢斯年拒绝了。
他看着烟雾,隔着烟雾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程一看也没法子,这是情圣啊,他也不想拉兄弟上岸了,就让谢斯年一个人在情海里游着吧。他夹了一筷子菜大口吃着,刚才都没吃饱。
等到李程吃噎了,梗着脖子找水喝,才听到谢斯年说话。
他说:“不是出于喜欢,是愧疚。”
*
不远处的桌前,许岁和陈奇逸坐的很近。
“那我和赵清谏说一声?”陈奇逸问。
陈奇逸没有赵清谏的联系方式,他问许岁要赵清谏的电话号码,说完才有点尴尬。
“我问他吧。”许岁说,“刚好也方便。”
陈奇逸松了口气。他和赵清谏本没有什么交情,就连学术会议也是在群里看到的消息,但对着谢斯年那张脸的时候,他就说出来了,当着他的面带走了他的女孩。
赵清谏消息回的很快,许岁按下陈奇逸正要起身的肩膀,“他说路挺绕的,一会来接我们。”
陈奇逸觉得那个“们”是顺带的。
两个人在这里等着,期间大家推杯换盏,联络多年同学感情。
谢斯年有意不去理会这边,李程在他身边一支烟接着一支烟地抽,边抽烟边夹菜大口大口吃。
他身边那一片都乌烟瘴气,抽的让谢斯年皱起眉,他挥了挥前面充满尼古丁焦油的空气,叫服务生搬了个空气净化器打在附近,“把烟掐了。”
李程从鼻腔里喷出两道烟气,“我想不明白。”
“斯年,我真想不明白,你就这么看着许岁和别人走了?我管他是什么新同学老同学,你就真让她和别人走了?”
李程是不喜欢许岁,看见她就烦,更别提这人刚还骂过他不要脸,他巴不得他们早点分手。但许岁和别人,重点还是和别的男人,说说笑笑一起走了,这就太没道理。
新鲜空气流通后,谢斯年面色好了许岁,他瞧了一眼李程:“不然叫她在这里闻烟气么。”
李程知道他在避重就轻,闷了一口酒,身子斜了斜,头侧向外面,看他们在玩什么。
这个位置正对门口,他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衬衫,袖子挽到小臂的高大男人,手腕上戴着一只名贵腕表,肌肉线条流畅,宽肩窄腰。
最醒目的是一张极其俊美的脸,帅的在人群一眼分明,眉骨卓越。抬起头时一瞬间望过来,眉眼锋利华美,似是要把人看穿看透。再细看,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华光内敛,宝珠暗藏。
李程用胳膊肘捅了捅谢斯年,“这是你请来的明星?之前怎么没见过,谁家的新人?经纪人真能藏啊。”
谢斯年抬起头,打量了一下,“不认识。”
不知怎么,他心里有了个不好的预感。
就见到男人侧过头,和旁边呆愣的服务生说话,接着他环顾了一圈,才大步向某个方向走过去。
那是许岁所在的方向。
谢斯年心中某个猜测落到了实处,他看着对方走到许岁面前,露出笑容,然后两个人说了什么,许岁露出今天以来最灿烂的笑容,就跟着那个人走了。
这就是许岁说的那个同学?
叫什么赵……?
谢斯年之前从没记住过那个名字。
看来今天必须得认识一下了。
“李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心中涌动按捺的火气,“帮我查一下,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