皋月

    刘小姐住的房子,是典型的、有文化底蕴的大户人家房子。

    一进门就是一整套大红酸枝红木家具,凸显的就是一个大气、典雅。玄关上挂着的是一副张大千的仕女图,她拨开蓝白色的帘子,往外看。

    孟磊问过她,这幅是不是真迹。她神神秘秘地没有回答。

    往里走就是刘小姐的私人油画收藏,挂满了墙壁。基本上都是后现代艺术,强调隐喻和符号,新旧融合,个性十分鲜明。

    他有些口渴,打开冰箱,没有找到饮料。不过,在侧面的架子上找到一罐酸奶。

    闻了闻,果然是油画的白色颜料……

    之前,他还在冰箱里找到一瓶松节油,那玩意儿用来稀释颜料。但敢往冰箱里放的算是狠人了,不清楚的人当做饮料喝下去,是会要人命的。

    时间还早,等得无聊。他顺手从茶几底下找出任天堂的switch玩了起来。

    他之前爱玩《超级马里奥》后来觉得无聊,没什么挑战性,就开始玩《超级塞尔达》。

    刘小姐经常威胁他:“你再不来,我把你这些垃圾都扔掉了。”

    结果每次来,都是好好地放在茶几底下。

    虽然玩了那么久,但是手速越发不行,不能和五年前比了。

    几个回合下来,赢的总比输的少。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是七点过半,想着她怎么还没回来,于是打电话去问。

    电话忙音了许久,才听到接通的声音。

    “我马上回来了。”

    没等他说话,电话就挂了。这女人,搞什么啊。

    贵妇茶话会有搞那么久的吗,平时都是喝喝茶,吃吃甜品,两三个小时就结束了。

    等到八点半的时候,孟磊才听到开门声。

    他不怀好意地抱着手,倚靠在门框上看她:“干什么去了,那么久?”

    刘小姐:“怎么,还要查岗?”

    孟磊:“不行?”

    见她没说话,孟磊又说:“挂我电话,本来都想走了。”

    “好啦。”刘小姐这才语气温柔道,“我错了,还不行。”

    刘小姐脱掉高跟鞋,换上舒适的棉拖鞋,进了屋子,笑着问:“打游戏呢?”

    “对啊,要不要来一局?”

    “我先去洗个澡。”刘小姐说着去脱衣服,“帮我拉一下后面的拉链。”

    “嘁,那么讲究。”

    “哪里是讲究,你不知道这衣服穿得多难受了,好看是好看,束着胸,还勒着肚子,喘气都要好几口。”刘小姐说,“真是越贵的衣服,越是提醒你要坐姿端庄。”

    孟磊笑:“淑女嘛,都这样。”

    刘小姐:“我去洗澡,你帮我拿一下睡衣,等会儿给我递进来。”

    孟磊:“怎么不邀请我一起洗?”

    她没说话,穿着拖鞋哒哒哒地进了浴室。

    孟磊拿好她的睡衣,也一起进了浴缸。刚一进入,水就漾出来了。

    “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一起泡澡了啊。”刘小姐说。

    孟磊拥着她入怀:“去那么久,做什么了?”

    刘小姐:“你非要刨根问底做什么,说了,你等下不开心了。”

    孟磊意识过来,她是去见她的未婚夫了。

    自从去年,她订婚开始,两人就极力避开这个敏感的话题。

    提了之后,双方都会不开心,索性就当不存在了。

    他们刚开始交往的时候,刘小姐二十五岁,这些年下来,她也到了剩女的年龄。

    架不住家里人的反复催促,就和门当户对的一个企业高管订婚了。

    也是那年,他们大吵一架。

    孟磊气道:“刘卉!你tm拿我当什么呢!”

    “你能不能站在我的立场上考虑一下。”刘小姐祈求道。

    “我为你考虑,你为我考虑了吗?”孟磊摔了杯子,“拿我当鸭子呢!”

    “你也不小了,都出社会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啊。”刘小姐说,“我都快奔三了。”

    “你是嫌我不能给你很多钱?”

    “没有,要我嫌弃你,当初也不会和你交往了!”刘小姐说,“我的钱,大部分都是我父母给的,所以我必须听他们的话。”

    孟磊黑着脸,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接着说:“没有钱,我怎么去追求自己热爱的事业?你想想,这些年凭借我的人脉卖画,卖出去多少?也就勉强糊口,根本谈不上赚多少钱。你想破脑袋,去承包蚌塘养珍珠,现在又在起步阶段。”

    孟磊无话可说,她说的都是对的,理想在现实面前,只有败下阵来。

    刘小姐拉着她的手,哽咽道:“我知道你爱我的对吗,能理解我的做法。”

    孟磊甩开她的手:“不理解,我还没成熟到原谅背叛。”

    刘小姐坐下,吸了口气,缓缓道:“孟磊,那你让我怎么选?你告诉我,我有的选吗?本来选择艺术这条道路就顶着巨大的家庭压力,他们都说,要选金融,家里人能有帮衬,混到三十岁,肯定能年入百万。可是我就是头铁,一根筋走到现在。”

    孟磊:“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要和我比惨,我有几百倍比你惨的事情可以说!”

    刘小姐:“那你想怎么样?分手?”

    孟磊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一言不发。他当然痛恨眼前的这个女人和他交往的同时,居然去和别的男人订婚了。但是,交往了那么久,感情怎么能说断就断。

    其实,他更痛恨的是自己。男人没钱,就意味着在这个社会上没有主导权。

    任凭你说的话多有道理,都是一文不值的。

    别人只会当你是个潦倒的穷小子,穷小子的牢骚,像放屁那么轻。

    人都是现实的,他知道。

    只是不想承认,心中仍抱有一丝丝幻想。

    幻想打破的那一刻,现实的残酷赤裸裸地暴露出来。

    说起男人的成熟,他觉得现在的自己,还是没有成熟到,知道她去和未婚夫见面,还如往常一般,内心毫无波澜。

    他介意,当然很介意。

    他们会结婚,会一起做,会生孩子。

    这都和他孟磊没什么关系。

    说到底,他才是局外人。

    “早知道,不和你说了。”刘小姐额头抵在他的肩上说。

    “他会搬进来吗?”孟磊问。

    刘小姐摇摇头,“我们各住各的,已经和他说好了。他答应我不干涉我的私生活,我答应他给他生个孩子。”

    “你们有钱人玩得可真花啊。”孟磊讽刺道,“毕竟规则都是你们制定的。”

    “这已经是底线了。”刘小姐低声道,“我们都想顺风顺水地接手父母的财产,所以,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孟磊叹气道:“知道了。”

    “我可以选择人工受孕的方式,生下他的孩子。”刘小姐试探道,她害怕他会介意。

    “随便你。”

    “你最近缺钱吗?”刘小姐讨好道。不过自从孟磊能自己赚钱以后,再也没有问她借过钱。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内心也十分矛盾,只是想尽力弥补他。

    用钱,可能是最好的方法?

    孟磊:“你到底想说什么?”

    刘小姐:“我没……想说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男人在事业上荆棘丛生,也不会让他有挫败感。

    往往是这种话,一下子就击碎了他的盔甲。

    自尊心就是很脆弱的。

    他不希望别人看轻他,他能靠自己挣钱!

    他愤怒地站起身,自上而下盯着跟她看,目光凌厉。

    他将她扛在肩上,走入房间,往床上一扔。

    在黑暗中,一遍遍地折磨她,直到她哭着求饶。

    要把所有怒火,发泄在她身上。

    第二天,刘小姐醒来的时候,发现孟磊早就不见了。

    披头散发的丑样子、柔地皱皱的床单,还有,散落一地的避孕套壳子。

    她捂着脸,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说错了。像以前那样,他好几周不联系她,不和她说话作为惩罚。

    只有在花佩念的画卖出去的时候,他会来一趟把钱收走。

    其他更多的时间,他在她面前基本上处于沉默不语状态。

    以前的他,根本不是这样的,虽然傲娇,但是阳光。

    有时候,她也看不懂他,坐在阳台上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眼神像是换了个人,变得阴鸷和黑暗。

    她觉得自己是个自私的女人。

    如此爱慕渴望着他的爱,又同时将他推得远远的。

    真是自作自受,活该得很。

    有一天,等他想明白了,成熟到可以面对所有事情,他会离开自己吧?

    心脏真的好痛。

    -

    另一头,何烨和七仔昨夜喝得醉醺醺的。

    早上,闹铃响了三四回,何烨才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时间,七点五十五分了。

    平时,他把闹铃定在七点半,周一假期忘记把闹铃关掉了。

    关掉闹铃的那一刻,他又沉沉地睡去。

    睡回笼觉有个缺点,容易鬼压身。他现在就觉得胸口沉闷,犹如泰山压顶。

    睡梦中,他听到领导在说话。

    “小何,我和你说,现在的年轻人,不像我们那会儿的年轻人了。”

    领导一顿嘴炮输出,特别好为人师,这些话何烨都听了好几遍,却还是要毕恭毕敬地听着。

    反正就是说他做过的项目,认识的朋友,掌握的人脉,包括被他带出来的下属,现在都在做什么事情。那些人飞黄腾达了。

    以前做过厉害的事情,值得炫耀的功绩,以及在这些项目上得到的经验和方法。

    何烨听得直打瞌睡,又不能表现出来,有什么不尊敬或者顶嘴几句,马上背后穿小鞋。

    每次开会就直接占用一上午或者一下午,他手上还有一堆工作要做,还要陪着领导,满足他吹牛的需求,让他觉得自己备受尊重,说出来的话,那叫一个人生哲理。

    末了,又补充几句,“年中绩效考核上点心,你们做好了,我做一个汇总。”

    何烨os:“是啊是啊,我们做好了,你复制拼贴一下就可以了。然后,上班的时候开会,手头上的工作又要挪到下班去做。经常,深更半夜给你发微信,主打的就是一个员工的人文关怀,看看你睡着没。”

    领导:“你们还年轻,什么活都要抢着干,这样以后才有机会!”

    何烨当然知道他这个年纪,这是需要打拼的年纪,但是做任何事情都要有希望。他目前只看到了迷茫,没看到任何希望。

    真的是努力了,就有机会?

    抑或是,他就像一头眼前挂着胡萝卜的驴,明明跑几步就能吃到胡萝卜了,但是不管怎么奔跑,胡萝卜还是在原处,连动都没动过,自己做了无用功。

    他猛地惊醒,发现自己的胸口上压着一只脚,难怪做噩梦了。

    他将七仔的腿放回原位,随后看了一眼手机,以为最多睡过去十来分钟,没想到已经十点五十了。

    他起床,一打哈欠,嘴里全是酒味。

    爸爸头一回见他带同事回来,所以准备了许多烤串和啤酒。

    他高兴,一不小心喝多了。啤酒虽然不容易喝醉,但是第二天起来容易头疼。

    一直到吃中饭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有些犯恶心。

    圆圆:“烨哥,你昨天说了好多啊。”

    何烨揉了揉眼睛问:“我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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