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磊收回思绪,看了一眼时钟。
两点已过一刻钟。
“不好意思啊!又叫你等了很久。”刘小姐姗姗来迟,却没有一点歉然。
孟磊当然知道她向来不守时,淡淡道:“没事,我也刚来。”
刘小姐:“哟,今天挺有绅士风度。”
“向来如此好么。”孟磊打开菜单问,“吃什么?”
“你随便点几个吧,我下午还有事。”刘小姐将包放在身侧,坐下道。
孟磊浏览了下,点了蜜汁叉烧、红烧乳鸽、白灼象牙蚌和清炒芥蓝,有点了一盅木瓜炖雪蛤。
他放下菜单,问:“下午什么事?”
“贵妇的茶会。”刘小姐说,“联络下感情。艺术这东西,买得起的人还是少数。”
孟磊:“那是大客户,要去。”
“嗯,你呢,下午做什么?”刘小姐问,“五一休息几天,去我那儿吧?”
孟磊:“你都不在,我去做什么?”
刘小姐:“我晚上就回来了,你可以在家里等我。”
孟磊笑:“是洗干净等你?”
“油嘴滑舌,现在学坏了啊,以前可是很羞涩的男生。”刘小姐笑,“一转眼,都是个男人了。”
“对了,我有东西给你。”孟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首饰盒,递给她说,“打开看看。”
“什么?”
“打开你就知道了。”
一颗闪着强烈光泽的珍珠跃入眼前,它被做成路路通的样式,配了一条18k金的链条。
“你做的?”刘小姐问。
“对!我帮你带上。”孟磊说着起身,绕到她身后。
“挺漂亮的,等下贵妇姐姐说不定问我是哪里买的。”刘小姐说。
“那敢情好啊!我们开了一家店铺,到时候来买。”孟磊兴奋道。
刘小姐:“什么店铺?网上的?”
孟磊:“还记得我二月份的时候和你提起过,我在网上捡到一个985的男大学生,他就是学的市场营销,头一份工作在z市。”
“好像有吧,很厉害?”
孟磊:“我觉得还可以,特别勤快,什么事情都抢着去做。这家店就是他开起来的。”
刘小姐犹豫道:“哎,你不晓得,那群贵妇挑剔得很,水,要喝从斐济岛运过来的,衣服,要买定制的,包也是,爱马仕的birkin都有好几只。”
“有钱是好事啊。”
刘小姐说:“不是的,你想,你这珍珠是诸暨山下湖产的,虽然说从外观看和进口的珍珠没什么区别,但是人家就瞧不上。”
“那倒也是个现实问题。”他叹了口气道,“崇洋媚外的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了,我们自己也能出高品质的珍珠啊。”
“人的观念一时半会儿很难变过来的。”刘小姐笑,“谢谢啦,亏你来记得要送给我,我呢,只要是你送的,都不会嫌弃的。”
“嘁。”孟磊不悦。
自己家的珍珠品质明明很好,又大又亮,皮层厚,点位高。还被人嫌弃,真的很不爽。
刘小姐哄他:“好啦好啦,吃菜。刚说你变得有成熟男人的味道了,现在又开始耍小性子了。”
孟磊:“我哪有啊!”
刘小姐顺势说:“没有没有,你最man了。”
孟磊给她夹了一块乳鸽,问:“去香港怎么样了?”
“怎么说呢,艺术氛围是蛮好的,我觉得大陆这边的艺术要追赶上人家,还是差点火候。”刘小姐说,“不过现在也不错了,慢慢来,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记得有个草间弥生的展,你去了?”孟磊问。
刘小姐:“看了,还不错。”
孟磊:“商业和艺术结合的典范,我在想,我们是不是能借鉴下。”
刘小姐:“借鉴什么啊?她的成功也有时代的因素。当年美国的性解放运动正是最猛烈的时候。像什么在□□人体上画波点这种行为。”
孟磊:“我觉得又野又疯,挺好的啊。总想时不时发个疯。”
刘小姐:“我觉得中国的艺术还是趋于保守的,这种东西小圈子玩玩就算了,放到大众面上,肯定会被审视。到时候,掀起什么舆论的惊涛骇浪,你肯定控制不住了。”
孟磊想起花佩念的身世,他也不希望这种事情被媒体曝光出来,对她二次伤害。
“嗯,你的话,我会多加考虑的。”孟磊说,“我只是提一嘴。”
“嗯,还有英国的维维安韦斯特伍德,搞朋克的。”刘小姐回忆道,“真的很飒的。”
孟磊:“羡慕?”
刘小姐:“什么羡慕啊,姐姐以前就做过乐队,还是主唱!”
“看不出来啊。”孟磊笑,“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起过?”
“往事就不要再提了。”刘小姐说,“像我这样的名门闺秀,当然要正儿八经的。疯的时候,也只能在人后面。”
孟磊笑:“叛逆。”
“我不和你讲了,我要去茶话会了。”刘小姐起身,“钥匙你带了?”
孟磊:“带了。”
刘小姐:“记得在家里等我哦。”
“知道。”
他走后,孟磊又吃了一会儿,才离开。
半路上,他收到刘小姐的微信:“真的好无聊啊,陪一帮装腔作势的贵妇人聊天。”
孟磊:“忍着。”
“哎,这个吹嘘自己上市公司的老公,那个吹嘘自己的孩子考上了藤校。”
“更离谱的是,有个三十几岁的女的,之前没见过,她说生了三个儿子,公公奖励她一艘游轮。”
她发了一个摊手的表情。
孟磊回过去:“那你就吹嘘自己养了一个小白脸,器大活好,羡慕死他们。”
刘小姐:“哎呀,你这人真的好讨厌的~”
孟磊:“几点回来?”
刘小姐:“还早呢,我要恭维她们,把她们都哄得开开心心的。”
孟磊:“下次我替你?”
刘小姐:“算了算了,我跟你讲哦,其实有几个人挺寂寞空虚的,听说在会所养鸭子。”
孟磊:“还有这事?不过我在网络上见过。”
刘小姐:“她们其实也蛮可怜的,老公很有钱,自己在家里操持,色衰爱弛。老公在外面彩旗飘飘。”
刘小姐:“我才不要把你带出去,她们听到你搞艺术,眼睛肯定要放光了。”
孟磊:“你打那么多字,不累吗?”
刘小姐:“我现在在洗手间啊,用的语音转化。”
孟磊:“怎么?”
刘小姐:“肚子疼,刚才吃得有些油腻,哎呀,下次就不要点那么肉了,全是卡路里,我平常都吃菜叶子的。”
刘小姐:“不和你讲了,我要出去了。”
孟磊发了个亲亲的表情。
下午闲来无事,他就在靠近岸边的一家咖啡店点了一杯美式。
靠着树,斑驳的阳光洒下来,湖面波光粼粼,许多游客在划小船。
他上个月极力撮合花花和何烨,不知道这两人有什么进展没有。他就像个操心女儿的老父亲,对花花的恋爱亲力亲为。
之前花花交往过乐队的贝斯手,他一百个看不顺眼,长相就一副花花肠子样。
终于,在那个贝斯手撩其他女生的时候,把他凑了一顿。
“外婆去世了,我就是你的亲人!”他当时很生气地和她说话。
“我就是个普通女孩子,我也有感情需求。”花花也很愤怒。
“那你要找好男人啊!”
“我觉得他就是个好男人!”
“他哪里好了?”
“那他既然不好的话,为什么我们不……”
没等她说完,他揉着眉心道:“我当你是妹妹!”
“我才不要当你妹妹!”说着花花哭着跑了。
他看见她跑开,瘫坐在地上,好像抽光了所有力气。那么多年了,他一直在否认这段关系。
他坚定地觉得,花花就是他的妹妹。
他难以想象自己肮脏的、带有家暴的血脉,能给女孩儿一个什么好的结果。
林怡就是这样。
而且,那么纯真的花花。
他怎么也无法想象,和她赤身滚在一起是什么样子。
这就是在犯罪!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即使他主动求和,花花也不为所动。
他怀疑自己把她刺激到了。
她像是一条蚕宝宝吐丝一样,把自己的心绪一圈一圈地缠绕起来。
任何一个人,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后来,她愿意说话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我按你说的做。”
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来什么起伏。
好像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深思熟虑,才会这么说一样。
“那我们和好吧?”他说。
她点点头。
五月的风,吹得人暖洋洋的。春困秋乏夏打盹,孟磊靠着椅背眯着眼睛打瞌睡。
蓦地,刺耳又短促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接起,一看来电,立马就挂了。
再打,再挂。
再打,再挂。
直到第五个,他拧着眉头接起来:“喂。”
“萌萌~”七仔在电话那头呼喊道。
“……”他想挂了,这人怎么那么讨厌,不知道五一劳动节放假么。
牛也是要休息的好吗……
“我们正在去烨哥家的路上~”七仔捏着嗓子说,“风景真的好美啊,蓝蓝的天空映照着绿色的田野,路上遍地都是小野花。”
“知道了。”本来正在打瞌睡被人吵醒,心情自然是不太好的。
“要给你带点什么回来吗?”七仔问。
“你把你自己带回来就行了,别弄丢了。”
“不会哒,有烨哥,他好照顾我们的。”七仔说,“他就在我旁边,你要不要和他说话?”
“不要。”他无语,他多大了?二十好几了吧,说话夹子音,恶心死了。
“哦,那你要和花花说话吗?”七仔问,“她今天打扮得超级美。”
“花花也去了?”他问。
“对呀!对呀!”七仔说,“圆圆怕她一个人在家无聊,所以,现在大家一起去的。”
“哦,五个人?”
七仔:“如意没去,如意去找男朋友玩了。”
孟磊扶额,这女人怎么还没把这段恋爱关系斩断,真是麻烦精。这么大的人了,心智一点都成熟。
“那你们几个玩得开心。”他说。
“好哒,那我不和你讲了。”七仔说,“动车要经过隧道了!”
“嗯,你挂吧。”
七仔:“我出门的时候忘带扑克牌了,早知道要坐一段时间,我就带出来了。”
“哦。”
七仔:“要不我买一包瓜子,磕着玩?”
“随便。”
七仔:“还是不要了,嗑瓜子的声音有些吵。”
他无奈,还有完没完,不是说了要挂电话的,没完没了讲这么多时间。
于是,他果断地掐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