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

    四月的清明时节,总是雨纷纷。

    何烨从家里返回山下湖的时候,走在路上,就淋了一场毛毛细雨,头发湿漉漉的。

    他刚一进门,就看到五个人齐齐坐在桌边,在商量什么事情。

    “烨哥回来了啊!”七仔打招呼道。

    他在浴室拿了条干毛巾在头上擦了擦,“对,你这几天怎么样?”

    “没怎么样,今天重复昨天的日子,明天重复今天的日子。”七仔问,“你回去怎么样?”

    “我啊。”何烨想了想说,“我妹妹快高考了,这次回去顺道耳提面命地说她几句,电话里说的话,总感觉轻飘飘的。”

    “啊,为什么啊?”

    “心思没在学习上,当然要好好敲打敲打了。”

    “好严厉啊。”七仔说,“不过,我也想要个这么一个哥哥啊,要是我高三的时候用功一些,分数还能高一些。”

    “你们这是在开会吗?”何烨问。

    萌兰说:“刚好你回来了,要讲到重点了。你坐。”

    “好。”

    “我们这次挑3—5年的来开蚌,到时候请一些人。”何烨说,“大概需要花一周的时间。”

    “请谁啊?还是村民吗?”如意问。

    “要不你也来开?”萌兰问。

    “我来开的话,记得给我工钱。”如意说,“我可不白帮你干活。”

    “像这种一天是多少工钱?”何烨问。

    “一天大概300—400块吧。”萌兰说。

    何烨点头,“那还可以啊,一个月能挣一万多了。”

    “也不是天天有活啊。”

    “那倒是,不是劳动密集型产业。”何烨说,“那剩下的时间,他们做什么?”

    “有其他事情啊,像什么给珍珠植入珍珠核之类的,不过也不是每天都有的。”七仔说。

    “这个我听萌总说起过啊,外套膜植入珍珠核。”何烨说。

    “这个我也会。”七仔说。

    “难不难?”

    “不难,很简单。”七仔说。

    “听你瞎说了,我看你植入的时候,手抖的不行。”如意说。

    “很难?”

    “因为爱迪生的珍珠核有6-8mm,这个个头说小也不小。”如意说,“有时候用钳子撑开,很容易把珍珠核植入到边缘膜上面去了。”

    “那应该在哪里?”何烨问。

    “植入蚌中间,而且不能伤害蚌肉。”如意说,“难度还是有一些的。”

    “怎么听起来像一场小型的外科手术。”何烨说。

    “差不多吧,有时候弄不好的话,蚌也会死亡。”如意说。

    “如意对这事情很上手的。”萌兰说,“下次让她操作几个给你看看。”

    “好。”

    “像如意这样的熟练工,手工费能有450一天。”萌兰说,“植入更复杂的小米珠,收入更高。”

    “我这是被表扬了?”如意问。

    “能听出来也是不容易。”萌兰说。

    “嘁。”

    “你植入的你来开,总没什么问题吧?”萌兰问

    “不知道能开出来什么点位的珍珠了。”如意说,“13mm没什么问题吧?”

    “没开出来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萌兰说。

    “你觉得我们养得怎么样?”如意说,“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你想卖多少?”萌兰问。

    “那要看花花吧?”如意转过头去看她,“是吧?”

    花花本来在本子上瞎涂鸦,并没有听他们说话。

    她把笔记本上带i的小点点都画上一颗小爱心,突然被问到,猛地一抬头,问:“什么啊?”

    “我们的价格是海水珍珠的一半都不到,肯定很多人喜欢吧?”如意问。

    “海水珍珠有海水珍珠的优点,比如说海水微量元素多,珍珠致密度高。”萌兰看花花没反应,就帮她回答。

    “但我觉得,海水珍珠也不值这个价吧。”如意说,“同等品质的,都能比我们买贵一倍。”

    “值不值这种东西吧,每样商品都有它不同的受众人群。”何烨说。

    “这话怎么说?”如意问。

    “要分析商品的目标人群,比如说奢侈品的受众人群就是中产阶级,再加上富豪。”何烨说。

    “什么嘛,不就是卖一个牌子。”如意说。

    “对,就是卖牌子,你们想过没,给我们的珍珠品牌取个名字?”何烨问。

    “好像没有耶,我们都是做好了卖给批发商。”如意说,“他们销售出去的。”

    “我上网查过,像mikimoto御本木,tasaki塔思琦,都是珍珠的品牌。”何烨说,“我们也要给珍珠分类,然后做品牌。比如说,萌总刚说的小米珠,它的定位就可以年轻化,珍珠这种东西有没有规定非要穿正装才能佩戴。像大颗的爱迪生,可以往高端的定位上走。”

    他接着说:“从养殖到加工,从分拣到等级划分,从设计到品牌营销。”

    几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

    “如果我们把每个环节都做到精益求精,肯定能实现高附加值的品牌效应!”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专业的就是专业的!

    花花问:“叫移光怎么样?”

    “和公司名字一致?”何烨问。

    “不是,移动的移,炫目地让人想把目光移过去。”花花说。

    “挺好听的哎。”如意说,“花花在取名上面,总是别出心裁的。”

    何烨快速地将名字在本子上记下来,“移光”。

    “我记得萌总之前说起过,花花有给一类珍珠取名叫‘人鱼泪’?”何烨问。

    “其实珍珠行业有规范的名字,而我只是觉得这样叫比较好听,也就这么一说的。”花花说。

    “没事啊,我们自己的品牌,就按自己的方式取名。”何烨建议道。

    花花支支吾吾地说:“万一不好听呢?”

    “没事的,你说出来,我们也可以参考和修改的。”何烨鼓励道。

    “……那我讲了啊。”她说,“普通大小的白色爱迪生可以叫茶白,大颗一些的你们觉得,叫雪月怎么样?”

    “你接着说。”何烨说。

    “极品的白色爱迪生,还是叫极光。”花花说,“白色带粉色伴色,或者其他伴色的,叫人鱼泪。”

    “带瑕疵的珠子,就叫晓星残月。”

    何烨快速地在本子上记下,他觉得这个创意非常好,贴合了人们对珍珠的幻想,而且名字很古典雅致。

    “花花什么时候,给珍珠取了那么好听的名字啊?”萌兰笑着问,“我都不知道。”

    “好听吗?”花花问。

    “当然了,你不说,我以为你什么想法都没有。”萌兰说。

    花花见他开心,自己也跟着开心起来。

    “我觉得巴洛克珍珠也可以叫晓星残月,虽然不甚完美,但也光芒闪耀。”萌兰建议道。

    “怎么听起来文绉绉的?你们真觉得好?”如意说。

    “那你有什么意见?”何烨问,“我也记录下来,到时候整理下。”

    “我觉得叫英文更好听,endless love 怎么样?”如意问。

    “无尽……的爱?”何烨不确定道。

    “bingo!”

    “还行,蛮好听的,女孩子喜欢浪漫多一些。”何烨说,“我想了想,要不做一个系列的名字?”

    “什么系列啊?”如意问。

    “珠宝的主题,每个季度不都有些个花里胡哨的名字么,像什么圆舞曲,天鹅湖之类的。”何烨举了几个例子说。

    “你还懂挺多啊。”如意说,“是不是听起来就超级浪漫,有少女心的。”

    “他一个男人,哪里来的少女心。”七仔说。

    “不可以吗?”如意问。

    “没事,我是专业的,什么意见我都悉数接受。”何烨说,“只要是好的,合适的,都可以。”

    “你听见没?”如意朝他翻了个白眼,“人家可比你专业多了。”

    “rose drop。”

    “玫瑰之泪?”何烨问。

    “大哥,你不用翻译的啊,就英文!”如意说。

    “哦,rose drop,他记录下来。”

    “这个系列,我觉得可以把不规则形状的珍珠做成耳环什么的。”

    七仔问:“我们一开始不是说好了,不卖这些残次品吗?”

    “这个哪里能叫残次品啊,这个叫艺术。”如意指正道,“就像自己家里种的蔬菜,外观没有外面菜市场的品相好看,但也不能说它不是蔬菜了吧?”

    “我觉得如意说的有道理,我们以前有个误区,就是想着珍珠又大又圆,其实现在的年轻人个性更加张扬一些,喜欢冲破禁忌什么的。”萌兰说。

    何烨听了冲破禁忌这个词,有些哑然,现在的年轻人是这个样子的吗?为什么他被削去了所有枝丫,规训成一棵板正的树木。

    难道是借用身上的服饰,或者饰品,来表达内心?

    就像是英国60年代的朋克运动?抑或是美国70年代的嬉皮士运动?

    大家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t恤衫上印着硕大的反对logo,金属挂链加上密密麻麻的铆钉装饰身体,用大人的眼光去看就是离经叛道的。

    他往前回忆着,或许、也许、可能是吧。

    这也算炙热地表达自我的一种方式。

    那么珍珠呢?

    从来都是珠圆玉润的,作为皇室的奢侈品,再后来都是财阀大小姐的御用单品。

    或许,在花花的设计下,真的能表达当下年轻人的精神需求。

    那种不规则的、崎岖不平的表面,像是一个个思想叛逆的青年人,不按照规则成长起来。

    “就是,你年纪最小,为什么那么死脑筋啊。”如意笑话他。

    “哪有,萌总都说可以了,那当然是可以了。”七仔不满道。

    “花花,有什么意见吗?”何烨问。

    “哎,我记得烨哥以前都叫花总多吧,怎么现在叫花花了?”七仔问。

    如意和萌兰好像发现了什么,四目相对,眼波微转。

    “人家爱叫什么就叫什么,你这人真的好烦人。”如意说。

    “就是啊,说珍珠呢!你说别的岔开话题是想掩盖你死脑筋的事实吗?”萌兰说。

    “……”七仔无语,他就这么一说,至于这么激动么?

    “我没有什么意见。”花花说。

    “那就这些名字先定下来,商标注册,品牌提交需要去工商所备案。”何烨说,“可能会需要一些时间。”

    “我记得,你之前说的珍珠大赛的事情。”萌兰提醒道。

    “对,是有这事情,我们去参赛吧?”何烨说。

    “我们不是一直都靠卖画的吗?”七仔说,“萌总要开启新的事业版图了?”

    萌兰搂着他的肩,说:“艺术家不吃喝拉撒了?”

    “是倒是,但是沾满了铜臭味啊。”

    “先填饱肚子,才能谈理想。”萌兰说,“这么怕商业化的话,那就我来。”

    “老师也不是这么说的。”七仔说。

    “老师说啥了?”萌兰问,“艺术和商业格格不入了?”

    “差不多吧,一沾染了商业,艺术就没有那么纯粹了。”

    “那是因为,老师有国家和学校养活,能有几个人靠卖画养活自己的。”萌兰说,“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我!”七仔觉得自己也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如何表达自己心中所想,又很困难,索性不接下去说了。他知道,萌兰这么做是为了他们好,但是从小受到的教育,又让他觉得艺术是不能被玷污的。

    真的好矛盾,好复杂。

    “你们呢,就保持名声就可以了,商业化的事情,有我和何烨。”萌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问,“对吧?”

    “嗯!请相信我们!”

    萌兰捏了捏他的肩膀,眼神好像在说:“我们配合得真不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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