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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外桃源,毁于一旦

    庐山巅峰深处有一座幽谷,甚是隐蔽。

    某天,有一群特别的人逃亡至谷中定居,并为此深谷取名曰“忘名谷”。

    来者们以谷中的泉眼为源,沿谷边缘一圈天然生长的曼陀罗华挖沟渠,引水道,修护谷河。

    谷中建有八条主干道,宽约一丈,由谷正中的居住区至护谷河正指八个方向,挺拔的青松驻守着大道两侧。

    蔷薇花将居住区围成一道天然的栅栏,呈圆形。与蔷薇栅栏衔接处两旁各种着一棵梧桐,约八尺高处均有用竹子编织的牌匾连接两棵梧桐树干,中间分别巧妙的编出了“乾棠门”、“巽薇门”、“坎梅门”、“艮樱门”、“坤桂门”、“震兰门”、“离荷门”、“兑菊门”,经此八门便可进入花草树木筑成的宫殿。

    风起,秋至。

    谷中的人们正在忙碌着,聋者耕、瘸者织、盲者歌、哑者舞,老者教、幼儿学、妇人烹、壮丁担,幸福响彻山谷。

    没有尊卑之别,没有男女之分,亦没有勾心斗角没有烽火狼烟,不知不觉便匆匆过去了十六年。

    “一上高城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洲。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个稚嫩的女声传来,案前书写的女子浑然一惊。

    “娘亲,您怎么了?是我背错了么?”小李净怯声地问娘亲。

    叶濯尘轻轻笑了笑,道:“没有,净净很聪明,净净没有背错,是娘亲听得太入神了,呵!”

    明媚的阳光晒在身上,有些温暖也有些刺眼。

    “娘亲,我今天的功课做完了,我可以去找妹妹玩了吗?”李净高兴地合起书本。

    叶濯尘轻抚着女儿的小脑袋,“可以的,去吧!”

    山雨欲来风满楼?

    叶濯尘放下手中的笔,若有所思。自三个月前夫君李问去钱塘之时她便有些隐隐不安,不知叔父忽然邀约所谓何事,如今音讯全无更是吉凶难料。

    “这世上怕是没几个人能够伤得了他吧!”叶濯尘自言一笑,随即优雅的收起案上的笔墨缓缓走进内室。

    今日的阳光太过夺目避免伤眼。

    忘名谷中人偶尔也会下山,他们会用自己种植或在山间采摘的药材等拿到山下集合去换些布匹和工具。

    “嗖嗖……”

    “什么声音?”

    两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背着小箩筐正在下山的路上,隐隐约约听到了有人群在山间穿过的声音,而且来者人数很多。两男孩顺着声源跟了过去,果然不出他们所料,真的来了很多人!他们想着兹事体大耽搁不得,得尽快上山。

    适逢下山的李寻,即李净的伯父。两男孩将蹊跷之事告知于他。

    李寻大惊,道:“你们确定不是野兽?”

    两男孩非常确认的点头。

    李寻倍感诡异,忘名谷之于庐山仿若迷宫,常人是不可能轻易找到的,为何会有人上山,而且还是成群的上山,这群人意欲何在?带着种种疑问,李寻事情转告正在前庭调琴的叶濯尘。

    叶濯尘扶琴的手随之一颤,即刻收起情绪随李寻还有两个小男孩一同前往长辈的住处,此事必须先禀告伊可。

    伊可便是李问和李寻的母亲,李净的祖母。当年李净的祖父李恒硕兵败重伤之后,她率领全家老小护着两百多名老弱病残孕孤来到这与世隔绝的忘名谷。虽然谷中没有尊卑等级之分,但谷中人人人敬她,尊她为谷主。

    多年来伊可都是任劳任怨,痛并快乐着。

    “看来他们还是找上来了。”伊可道。

    “他们?娘指的是……他们?”

    虽然李寻听不怎么明白,但叶濯尘却是懂的。

    “没错!看来这劫是躲不过了,濯尘,万一真的躲不过,你务必护住净净和凊凊。”

    伊可心想,自己这么多年来都是为的他人,而今大难再次临头她要自私一回,必须要保住自己的后代。

    叶濯尘郑重点头。

    李寻不与这婆媳打谜语,他虽不知所谓何事,但也明白此事非同小可,须得留心,只是他想要留心却不知从何留起。

    翌日清晨,不见昨日阳光。

    一年一度芙蓉谢幕,枯黄的梧桐叶夹着微风兼着细雨在空中挣扎,迟迟不肯躺下。

    正午,风歇了,雨也停了,只是天上的云仍是一片乌黑色。

    关于不速之客突然“拜访”忘名谷之事,伊可并未明着召集所有谷中人员商议,而是亲自走访挨个告知。

    十几年不曾有过的危机感使得谷中人瞬间打起了精神,其实他们都知道出谷的路有好几条,只是他们仍抱着一丝侥幸而不肯撤离。

    直到乌云散去已是酉时,夜幕将近,谷中人并未松懈。

    幼小如李净,年仅三岁多便觉察到了气氛不对劲,她下意识去到大伯的居处看她的小姨和将将学会走路的堂妹李凊。

    见李净进屋来,床上的女子侧身而卧,冲她微微一笑。

    那是一个绝美的女子,柔而不娇,媚而不妖,即使带病也别有韵味。她便是李寻的妻子叶洁心,既是李净的亲伯母也是她的亲小姨。

    “净净,都戌时了,你怎么还不就寝呢?”虚弱的叶洁心关切的问道。

    “不睡,我要保护妹妹。”

    “保护妹妹?呵,明天再来保护妹妹吧,先去睡觉,乖!”叶洁心并未在意李净想保护妹妹的想法从何而来,只当她孩子气的玩笑。

    李净尚且年幼,她并不知晓外面的一切亦说不出所以然,便只能乖乖回房睡矣。

    回房后,李净发现跟她同吃同住的小弦姐姐不在,以为她如厕并未多想倒头即睡。

    老人和小孩早已熟睡,年轻人精神足便守着以防不测,夜入子时并未见山中有所动静,他们便稍稍放松警惕,有的甚至打起瞌睡。

    伊可始终无法安心,踏出屋子,她回头看李问和叶濯尘的居处,那个地方是整个谷中花草最茂盛的一处。

    叶濯尘亦未眠,她从床头暗格内拿出一个信封,那是一封陈年往信,她一直没有打开却好生保存着,心里总有一种时候未到的感觉。她轻轻将信拆开,白纸上书写的只有一个熟悉的地址和一个生动的落款。

    叶濯尘抚摸着“凤曲觞”三个字,涩涩一笑,“你这个傻子!”

    李寻和叶洁心一如往日般睡得安稳,道是不知者无罪,如伊可、叶濯尘那般活得太明白反而容易受累。

    夜渐凉,微雨。

    上山众人以一白衣女子为首,手下人士皆唤她“大小姐”,这位大小姐神色游离,不知在想些什么,在没人汇报之时便一直发着呆。此时手下们都在小憩,她仍然还在发呆。

    “大…大小姐。”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极其害怕,像是做了不可饶恕的亏心事。

    白衣女子猛的回过神来,潜意识下差点一掌劈了少女,怒道:“唤我何事?”

    “我…我…我害怕了,你…你们事成之后真的会放了我吗?”

    白衣女子轻蔑的瞧了她一眼,“放了你?待事成之后再说。”

    少女捂脸抽泣,眼神透过指缝紧紧的盯着对面的山谷。

    丑时。

    少女摇醒白衣女子,道时辰已至。

    白衣女子起身,以手中长剑砍向树干,“准备行动。”

    白衣女子一声令下,手下们均开始将可燃物扎在涂有毒液的箭上。她呆呆的注视着眼前画面,若非无奈她也不想杀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既然连亲生父亲都要逼着自己犯罪,那么她就不得不犯这个罪了。

    长剑一挥,离弦的火箭便迅速的飞往那座庄园。

    少女顿时失声痛哭。

    “着火啦!”

    伴随声声呼喊,熟睡中的人们纷纷惊醒,慌忙起身却不知去向何处。

    因为夜间下过雨,箭火在庄园内并未燃烧出预想中的效果,白衣女子下令继续放箭,零星的箭火聚少成多,终于,火势开始蔓延。

    庄园内不足三百人而且大多都不是完整的,如今的逃生对他们而言甚至比当年在沙场制敌还要艰难。瘸者不能暴走、盲者需要搀扶,很多人自知此次在劫难逃,固然打算不走了。

    尽管伊可感觉到逃与不逃结局可能都一样,她还是抱着一丝侥幸,道:“你们不要放弃,赶紧找机会离开。”

    大家面面相觑,带头的一位中年瘸子回答道:“夫人,我们已经是逃过一次的人了,而今不想再逃了,既然命中注定躲不过那就不躲了,反正这十几年与世隔绝的生活我们已经很满足,死而无憾了,您就成全我们吧!”

    “是啊是啊,夫人,您就成全我们吧……”众口一词。

    “既然你们心意已决,那么我便不多说了,大火马上就要烧过来了,呵呵!”伊可注视着漫天的火光唇边不觉勾起一道凄苦的弧度,她的一生都是为了守护这个庄园里的人,如今也该休息了。

    不愿意撤离的人们艰难踱步至阡陌处,环视着,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是自己一天一年亲手塑造的,或许此生真的无憾了。

    拔刀,放血,希望自己身体内的红色流遍这里的一沟一壑。

    不愿意就此弃生命的人们都在努力的冲出山谷,躲过暗箭明枪的继续往谷外冲,躲不过的便永远留下来了。

    被烘干的庄稼轰的一声齐齐燃烧,将谷中大部分的人化作了灰烬。

    仅剩的几个人好不容易逃到护谷河边。

    少女见到伊可、李寻还有叶洁心他们,猛的大叫,“大小姐,快,快,他们逃出来了,快啊!”

    少女急切的拉着白衣女子,却被其挥手甩开。

    “方才你不还哭得挺伤心?这会儿有人死里逃生你不是应该感到庆幸?”

    “我…我…我害怕,哇哇……”

    少女被吓哭了,与其说是吓哭不如说是急哭的。

    白衣女子猜想,这些逃出者中必有重要人物,不然少女不会这般吓破胆,反正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能留,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叶洁心带病之身,她不想拖累李寻便一剑了结了自己。李寻还未来得及呼喊已被飞来的毒箭射中,与叶洁心深情一眼后双双倒下。

    一子一媳,伊可含泪,闭目,猛的一挥剑,面前的的黑衣人齐齐倒地。

    伊可目光扫到了在彼岸心跳狂乱的少女,那是和她孙女李净朝夕相伴的小弦姐姐,那个由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啊!

    但见萧弦猛地夺过一男子手中的弓箭挽起三支箭一并射出,小小年纪却是有些功力在身的。三只毒箭稳稳地落在伊可的身上,两支刺透肩井一箭穿心,她的神情瞬间停滞,继而倒在了护谷河中,血水交融。

    少女终于十分愉快的舒了一口气,随即嚎啕大哭起来。

    白衣女子看得不明所以,便也由得她去了。

    突然,萧弦一抬头,还没有见着叶濯尘那个把她当奴婢使唤的恶毒妇人,没有见着李净那个把她当猴耍当阿猫阿狗般玩弄的小魔头。

    “大小姐,我突然想到还有一个地方很有可能有人会从那里逃脱。”

    白衣女子现下有些好奇了,是什么原因让一个长得跟仙女一样的孩子有着一副罗刹般的恶毒肠子。

    萧弦快速的跑开,白衣女子没再多想只示意手下止步,她自个儿跟着萧弦而去。

    此时叶濯尘与李问的断臂发小刘安分别抱着李净和李凊,他们至谷帘泉后洞出逃,刚出洞便被人拦截。

    叶濯尘惊呆,这一出口是当年李问和李寻亲自挖成的,极其隐蔽少有人知,这蓝衣女子怎么会?当看到躲在蓝衣女子背后的萧弦之后一切似乎就明了了。

    白衣女子神情有些恍惚的看着两个小孩,慈爱的目光让叶濯尘立即捕捉到了令她欣慰的信息,她道:“能不能放过我们?”

    白衣女子惊中带笑,“你说什么?”

    “姑娘,我虽不知你是何人,但猜想姑娘必已身为人母,请看在幼子无知的份上放过他们三个吧,我愿意以死谢恩!”

    白衣女子目光扫了一眼一旁的刘安,“你倒是会揣度人心!这两个小孩我可以不杀,但这个男子似乎比你年纪还大,我好像没有理由放过他。”

    “他是断臂而且还不能说话等同大半个废人,留着他于你无害呀!”叶濯尘惭愧的瞧了一眼一旁的刘安,他只将头压得很低很低。

    白衣女子在心底叹息,道:“你想怎么死?”

    叶濯尘一阵欣喜,“多谢姑娘还能让我自己选择死法,但我现在不能死。”

    白衣女子:“哈哈~那你如何以死谢恩呢?”

    “我现在要留着一口气将孩子送走,我不能立即死掉。”叶濯尘将目光移向两个孩子,蓝衣女子也算明白。

    “唔……”叶濯尘一捂心口,一口鲜血喷泄而出,刘安立即将身子移至她的身旁挡住她不坠地,右臂还怀揣着熟睡的李凊。

    “这是泣血针,我已将它和着我秘练的六六散魂散毒打入你的体内,可保你六六三十六个时辰内安然无恙,世间无药可解,过时毒发你便气息渐弱,毒发六个时辰后便会魂散魄尽而死去。”蓝衣女子耐心道。

    叶濯尘凄然一笑,此时是破晓时分,四天三夜差不多够她赶到那个地方了。

    出门时,李净的眼睛被娘亲用布条蒙住,她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娘亲不想让她看到。她顺着娘亲的意没有取下布条,可她却用眉眼蹭开了线缝,将那燃起的熊熊烈火看得清清楚楚,将那白衣女子的脸记得刻骨入髓!

    谷中还在燃烧,呼喊声已殆尽,白衣女子方才召集手下们下山,回去复命。

    山下的人们一夜好梦,看不到谷中的绝望,听不见谷里的呼喊,晨起劳作,继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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