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性极恶10

    落语是江户时期诞生的滑稽表演,通常讲述的是市井小民的琐事。落语家以口述配合肢体语言演绎人情百态,极其考验表演功底,进入正题前要端出一段名为前戏的即兴发挥,表演中也得及时察言观色,需要根据观众情绪及时调整表达方式,形成独特的沉浸感和氛围感——

    也可以这么认为,落语故事是落语家的演技和观众的想象力共同完成的,这其实是一个大家都能参与进来的娱乐活动。

    到了现代,电子信息技术高速发展,现实生活向网络空间拓展,因为在故事性和表现力上比不上电影动画的形式,抖出的包袱笑点也不适合碎片化剪辑,落语在现代社会日渐衰落,许多落语家甚至放弃祖业,改投别行。

    落语在现代仍然有生存空间,从业人员实际依旧不少。落语家一直在对传统艺能进行改良,不断推陈出新,给老套的故事套上现代元素,甚至拍成剧集投放媒体。

    像伊地知这样喜爱落语的年轻人,尽管比例上不占优,数量上也绝不少。他们大多不会在社交平台发声,只是默默花钱支持喜爱老师的演出事业。

    “《红鳉鱼》《虎与龙》都是讲述落语家的经典电影电视剧。”伊地知对我狠狠科普了一番。

    他喝了口水润喉,急不可耐地问:“……那个你对落语还有其他想问的吗?别跟我客气,还有不懂的地方,我都会告诉你的。”

    “……”

    “那么,请务必从《红鳉鱼》开始看起吧,一定要去补番啊!星野,我自己都看了不下十遍。”眼中绽放着感动的光芒。

    “啊……”

    ——出现了,星星眼版本的伊地知。

    见我迟疑,伊地知会错了意:“这些年落语题材有了很大进步,不仅更贴合现代生活,也有了《元禄昭和落语心中》,《女子落语》这类贴近年轻人喜好的动画片。当然最经典还是当属前往‘寄席’观看,落语老师穿着和服跪在坐垫上,没有花里胡哨的舞台灯光效果,依靠进人入胜的表演统治观众注意力,才是最原汁原味的正统,而且比公映版本幽默奔放太多了!落语是艺能界的光啊!”

    “哦、哦……稍等我记一下。”

    伊地知严选落语,必属精品。

    “啊哈哈哈,不用不用,太夸张了,星野你就按照推荐随便看看……要是喜欢,下次还有更多推荐。”

    伊地知闻言脸上简直要笑开花。

    他说:“落语从江户时代传承至今,流传下来的经典剧目很多,一口气记不完的,你先专门看我推荐的那几个,看完还有很多,不用那么着急一口气看完的。”

    “要说女性落语家,强烈推荐林家鹤子老师的落语秀,老师的表演很有感染力,肢体动作活灵活现,把人的注意力牢牢拴住。”

    “真是想不到啊,落语品鉴家竟然就在我身边。”

    “星野……”他愣住了。

    “还蛮有意思的,本来是不感兴趣的,有了专业的鉴赏家伊地知老师推荐,就能体会到落语的乐趣了。”我连连点头,附和着烘托氛围。

    “啊、不是!哈哈哈,不是这样的!绝对不是这样的,我是看了很多落语,竟然被你发现了,这没什么了不起的。”

    伊地知闻言又是一阵控制不住的大笑。

    “啊呀!老师什么的太夸张了!……我不是品鉴家,确实偶尔会有邀请参加首映,只要工作不冲突都去了……我还早的很,太夸张了星野,我会忍不住得意忘形的。”

    “……”何止是得意忘形,尾巴简直快翘上天了。

    总之品鉴家实锤了。

    鼓掌吧。

    这是伊地知应得的。

    伊地知沐浴着落语艺术的圣光,包含着盈眶热泪与千言万语,自信心爆棚。看似厨力爆炸,其实一点也不简单。

    他神情激动,说得口干舌燥,连水喝光了也没有发现。

    我继续给他添水:“伊地知您推荐给我的,都是新创落语这一派的吧?”

    “其实不算,大部分都是带有落语元素,跟新创落语的概念不一样。一般来说,大正年以后会称呼为新创落语的那一派,基本上都是落语家的个人独创剧目,那个是区别于经典剧目的。”

    伊地知无意识地接着喝水,继续说:“要是对古典落语感兴趣,可以看看《初天神》《荞麦面》,虽然夹着方言和典故……可能第一次部分笑点会跟不上,理解故事是绝对是没问题的。”

    “哦~记下了。”

    惯常谨小慎微的伊地知,谈到自己喜欢的娱乐简直就像换了个人呐。

    说起来就滔滔不绝,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全部掏出来分享,那种发自肺腑的认同感,归属感和由衷的自信快乐……仿佛能看到快乐的小花在他身边飘舞。

    落语来源净土宗的说唱僧,最开始讲述的是佛教故事,僧侣为了传播教义发明了落语的形式。

    其中有位名为安乐庵策传的大师,喜欢用诙谐幽默的方式感悟佛法,在晚年把自己一生所听的故事编写成了笑话集。他是落语的元祖,编写了第一部笑话集《醒睡笑》。

    “我认为非常厉害,不止是厉害……简直就是伟大,人生百态尽赋笑声中的理念打动了很多人,是无价美好的遗产,给人们带来了快乐和慰藉。”

    伊地知激动地说。

    “人生百态尽赋笑声中么……”我笑了一声:“想过上这样的生活非得努力才行。”

    “是啊,你说得对。”伊地知突然沉默了,接着咧嘴苦笑:“你非得这样戳穿吗?你的思考方式真的是女孩吗?难道不该是我们这些苦恼的成年人吗?”

    话音落下,他的神情又变得不自信,缩着肩搓着手,似乎觉得自己说过头了,没控制好情绪地倾诉了不该说的话,忍不住后悔了。

    他沉默片刻,又笑了。

    “其实落语讲述的都是苦闷的故事,生活中遇到的烦心事啊,太多了,但也能变成好笑的故事讲给别人听,阴晴圆缺,酸甜苦辣,到暮年回忆的时候仍然能哈哈一笑,可以逗笑很多人。”

    “你想这不是很厉害的事情吗?而且,从江户时代的故事体会到与自己生活相似的心境……那样的感觉似乎……原来每天经历是一出喜剧?我们是喜剧人物?这样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把不高兴忘掉,人生不是要精彩快乐得多吗……”

    “嗯,我已经理解了。落语还是蛮好玩的,下町周边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周末想去一次。”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伊地知说,他见我起身收拾东西,问:“你这就准备回去了吗?”

    “是啊,我是偷跑出来的,得回去接着上班。”我看着手机说。

    “……啊?那样的话,我送你过去吧?”

    “可以么?”

    “已经这个时间了,顺便我也出门去超市买东西,在外面吃个饭也行。”

    “谢谢,伊地知先生真体贴。”

    “走吧。”

    “好。”

    大概越是不同世界的人,生活方式和状态就越有分歧。

    不同的价值观产生不同的活法,交织在世界的每一丝纤维中。

    调查科内部藏着五条悟的粉丝,这是我告诉伊地知的部分。

    我没有告诉他的是,高层弄丢了一只两面宿傩的手指。

    ……

    这件事的幽默之处就在于,知道的人很多,但没人真的想公布,都在磨洋工。

    池田宏太跑到我面前讲了一堆云里雾里的鬼故事,撞死人的咒N代,还有8000万的赔偿……鉴定为搞新闻的。

    这件事发生了一年多,案件责任清晰,但就是拖着不处理,等着想要高专签字。

    可能他们想的是只要捅到我面前……一个加入咒术界半年的新人,一个无权无势的女性,无论出于害怕还是正义心,都会通知到高专。

    知情本身就意味着义务。

    根据《咒术师义务条约》第一条,咒术师的使命是防止咒术、咒灵及咒物对人类造成灾害,维持社会和平与安全的原则。

    无论由高专发现案件中的肇事傻叉把手指偷出来装逼最后弄丢了……还是按照规程,由调查科公布报告书由总监部出面与咒术世家谈判,并对危害人类份子处以死刑、认定为诅咒师、拘禁、没收财产……反正总有一款适合的刑罚——总之,一切都有转圜余地。

    可他们没能料到我完全不接招。

    是我的一点私心,我并不想让高专方涉入。

    因为我们是民主法治的国家,我们是公务员队伍的,我们的高层一直光明磊落,不与肮脏同流合污……要是万一最后真查出点什么怎么办?

    ——因为能力大一点、责任心强一点就活该是先天007劳模圣体吗!

    但总监部因为两面宿傩的问题,以及五条悟拒绝执行死刑的问题,以及五条悟一直骄横专断的问题……让高层并没有显而易得的好处,反而会进一步引发风波。

    感觉他们真的太纠结了,很想让这件事爆出来,又不想在自己手里爆出来,只能无限采取拖延战术,并由衷期待这件事砸在讨厌的人手里。

    就连交通部的前主任都知道【车祸】的八卦,委婉提醒我,这件事一直在呼吁内部调查,因为咒N代已经认罪了,调查其实没有什么难度,走个程序而已。

    咒术界本来就有拿咒物镇压诅咒的共识。相比起虎杖吞下特级咒物手指导致诅咒之王苏醒。丢失手指实际往大了说也就是肇事者脑残,还可以往监管不严上甩锅。

    然后一查就查了一年多,就硬拖,一个烂橘子烂了不丢,必然就会烂掉一筐。现在宿傩已经苏醒,相关人事还在搞拖延战术,然后再击鼓传花地等着哪个冤大头撞南墙去买单。

    ……而今,事到如今……“友爱”的大门向我漏出缝隙,忠诚的考验就接踵而至。

    这群猪槽捞饭的废物,一天到晚脑子像陀螺一样转,一件像样的事情也没法决定,白白浪费我半个月时间,也配蹭鼻子上脸考验我?

    我已经忍耐到极限了,再继续退让下去只会被人骑在头上指挥。

    还有长谷川这只东躲西藏的小老鼠……

    接下来,我要挖地三尺把她找出来。

    /

    【08:40PM】

    夜深。雨季。

    又是被工作撑爆的无聊的一天,今夜难得出门一趟。

    走在湿漉漉的雨夜,街上鸦雀无声,东京夜晚光怪陆离。

    有一种现象叫做【盲视】,指盲者看不到事物,却能猜到或者激发出反射动作。

    这种现象似乎与大脑受损有关,第六感是客观存在的。

    眼睛看见了,意识看不见。

    产生这一现象的原因似乎是大脑和认知退化了。随着年龄增长,大脑中的神经元数目下降,丧失能力和潜力,使用着最适合“环境”的那套系统,只能用低等动物的眼睛辨别东西。

    我戴上眼镜,就可以看到“残秽”了。这是因为认知能力提高了,有了外置器官的支持,正确地建立了映射。我不是很喜欢这种说法。

    东京地铁早在下午4点下达维护通知,停运时间为24小时,要在时限内祓除诅咒。

    【窗】观测到异常数据,推测很大概率为同一只鼠咒灵。

    “辛苦了,各位。”我拿出证件,就很轻易地通过警戒区域。

    雨声躁乱,空气烦闷潮湿,稍远处只看得出人影的依稀轮廓,又有霓虹灯相伴,给薄雾增添了魔幻色彩,加深了魔都的印象。

    其中有位金色短发的高大男性,米色西装一丝不苟,包裹着匀称身体。他身边站着穿戴全套特种制服防爆头盔的人,正举着对讲机下达指令。

    “……以上,请七海先生下达进一步指示。”

    “我已经清楚了。”成年男子的声音,带着些许威严的沙粒感:“通知所有滞留人员按照计划撤退,时间不够了,请务必快一点。”

    “了解!”

    “其他还在下水道的人员按照这份地图,设置结界封锁,之后撤退到预定位置。如有落单的咒灵逃出,予以消灭。”

    “了解!”

    “虽然跟计划稍有不同,不过区别不大,不要慌乱,冷静应对。”

    “了解!”

    “好的,接下来就该我们上了。”虎杖的声音。

    “稍等虎杖,有个突发情况必须处理。”七海建人突然面向我,那是一张有着混血儿特色的面庞,眼窝深邃,鼻梁高挺,不怒自威。

    黑伞下面的面庞,线条凌厉有如雕像,却是一脸“计划有变,区别不大”的平静表情:“能解释一下吗?无关人员还请离开。”

    “星野……你怎么……”伊地知跟着转过来,脸上大吃一惊。

    “哇!星野,晚上好!”虎杖惊喜地向我打招呼,他的粉丝头发和鲜红帽兜非常亮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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