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唐燕薇脑海突然浮现起上次回门时看到萧衍的手指,指头侧面有些老茧,很薄,当时她只顾看到家人开心,没有想明白,这不正是常年用剑的人惯有的特征吗。
“你果然会使剑。”
半晌,唐燕薇慢慢走到萧衍面前,开口道。
看来还是被她发现了端倪,不过她知道了多少,现在要不要把真相告诉她。
萧衍知晓她暗地里为了家仇,一直在追查真相。
倘使她知道了买个人,会不会冲动之下做出一些难以收场的事情。
想到可能产生的后果,萧衍又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打算。
他以手指刮擦下额角的汗珠,心里快速地想着措辞。
“嗯,我外家说我身体太弱,适当练会可以强健体魄。”
他边说边偷偷观察着唐燕薇的表情,只是院中无灯无月,不好看清。
唐燕薇点点头,很是赞同。
她很快又回头看看院门,一扇已经摇摇欲坠,另外一扇,则安静地躺在地上。
萧衍也侧头去看,故意倒抽一口凉气,装出吃惊的样子。
唐燕薇这会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她讷讷解释:
“那个,刚一着急,就……力气大了些”
“嗯,看出来了,确实大。”
萧衍忍着笑又说:“无妨,待会派人修下即可。”
唐燕薇掩饰性地用手把颊边的一缕发掖到耳后,一低头才看到萧衍现在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
大概是因为练剑的动作有些大,他的衣襟松散,露出锁骨下的大片皮肤,光线不明却白得晃眼,唐燕薇又赶紧把目光移向其他的地方。
萧衍目光一直顺着唐燕薇的转,此时也察觉到自己穿得不太齐整,随手拿起旁边搭着的外袍披上,然后邀请唐燕薇进屋。
“天色已晚,王爷既然没事,我这就回了。”
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打断,唐燕薇已经忘记了此行的目的,这会只想赶紧告辞。
还是萧衍提醒了她:
“你这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唐燕薇道:“也没什么事,王爷知晓云胡过来吗?”
萧衍颔首:“刚有你院里的人送来一床被子。”
唐燕薇笑着问:“那王爷收下了吗?”
她这是与云胡没有碰上,萧衍定定地看着她,回答说:“却之不恭,多谢王妃。”
“既如此,王爷便好生休息吧!”
她说罢行礼逃也似的离开,萧衍想请她再多叙一会,还未找出合适的理由,她便已出了院子。
第二日,萧衍进宫谢恩,仍是没有见到顺德帝。
李公公随手差了小六子送萧衍出宫。
“近日圣体违和,上未必是不想见殿下。”
小六子扶着萧衍走在长长的宫道内,他虽是讲的事实,语气里隐隐带着宽慰。
萧衍对此早已看淡,比这更无情的事情,他都经历过,相比较来说,这真不算什么。
更何况,私心里他也没那么想见顺德帝。
他更关心的是,顺德帝这次生病的原因。
小六子见萧衍没做声,接着把自己打听到的都说出来:
“圣上前些日子吃了张天师进补的丹药,龙精虎壮,张婕妤昨日还传出有孕的消息。”
见萧衍开始侧头不悦地看着自己,小六子知晓再不说重点,眼前这位怕是耐心要耗尽了。
“前日,太子殿下与圣上在御书房顶撞,他走后,李公公就传了御医。”
皇帝不参与政事,那这争执多半不会是朝政了,再联想近日皇帝与太子意见不合的事情。
萧衍不觉有点好奇,小小一个称心,竟然能让一向言听计从的萧方,直接顶撞顺德帝,能到把他气倒的程度,也不知这称心到底有什么魔力。
回到王府,刚进院门,承墨过来禀道:
“王爷,有客上门。”
王府常闭门,能进来的必不是闲散人等。
于是萧衍脚步未停,直接去了会客厅。
会客厅里,唐燕薇正陪着沈意之在叙话。
萧衍还没进门,门里竟传出唐燕薇的声音。
“哥哥为何要主动请缨?”
两人都不是脾气火爆之人,现在看唐燕薇这么着急,也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萧衍不禁又加快了些脚步。
沈意之还未回答,就听到守门的侍婢给萧衍的请安声。
两人也被声音转移了注意力,往门外看去,然后从容站起身施礼相迎。
礼毕,萧衍坐在上首唐燕薇旁边的椅子上,才问:
“在聊什么?”
唐燕薇听萧衍问,面带担忧地将事实道来。
沈意之病好后回了翰林院,因顺德帝不问政事,只给了官职以后便再无指派,翰林院管理松散,也无上官对其安排事务。
他虽去了不短时日,却终日无所事事,只偶尔做些可有可无的文书工作。
前些日子,东宫动荡,各个位置缺了不少人。沈意之便借机托人为自己补了个缺,现在有些差事需要出京去办,今日是来与唐燕薇告知一声。
听完事情原委,萧衍点点头,用眼神示意唐燕薇稍安勿躁。
又回头对沈意之问道:
“此去南下还是北上。”
具体事务和地方不能明说,大致方向还是可以说出来安家人的心的。
“要去南面。”
沈意之知唐燕薇是为自己担心,出门在外,难免会遇到各种事件,不如在京里待着安稳。
但他心里也满是苦涩,若是可以,他也想守在他们身边,有事可以随时照应。
只是,她嫁的门楣太高,现在新婚,两人关系尚可,慎王因着身体原因也没有其他姬妾。
但是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平常,若是将来受了委屈,以沈家现在的情况,根本帮不了她,也帮不了她将来的孩子。
因此,他不能守在翰林院里混日子,只要办好这件差事,他必能得太子青眼,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他不能错过。
“那我派两个人给你,一来可以做个下手,二来关键时候可以护你周全。”
沈意之沉吟一下,站起身拱手道谢:
“多谢殿下好意,我能应付的来。”
这次事出机密,事情没成之前,不宜让别人知晓,即使这个人是薇儿的夫君。
萧衍见沈意之坚辞,也不再勉强。又宽慰说京里有他照应,让他尽可放心。
事情基本说完,沈意之才告辞离去。
萧衍看着唐燕薇,宽慰道:
“你也不用过于担心,他既然已经接了这差事,想必心中已有所打算。”
唐燕薇点点头,喃喃道:
“只希望他此去顺利。”
萧衍道:“会的。”
回到书房,萧衍把承砚叫进房内。
“叫阁中兄弟帮忙盯一下沈意之,太子命他南下。”
承砚拱手回道:“是,殿下是怀疑他们去查上次那批货?”
萧衍没有做声,只是点点头,承砚于是建议道:
“上次殿下不该说把货给他们,如今倒是个好的契机。”
萧衍不置可否,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你说咱们若帮他立下这么大功劳,王妃会开心吗?”
他话题转得快,承砚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笑着附和道:
“那是自然,此去凶险,王妃担心哥哥的安全,咱们若送他一个这么大的人情,王妃定然是开心的。”
萧衍于是拿出地图,铺在桌面上,又招呼承砚过来:
“那一起研究下,该怎么给他,既能不暴露我们,又能让他安全地把货带回上京。”
两人嘀咕了好一会,才有一只信鸽自王府飞出,往南方而去。
这日,唐燕薇照例去玉满楼巡视一圈。回府路上,前方又遇拥堵,马车一时止步不前。
唐燕薇让车夫停下,自己带着云胡往前方人潮聚集的地方而去。
走了几步,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这个天杀的,她这是想逼死我们啊。”
唐燕薇还在外圈,就有一个老妇人在哭天抢地。
唐燕薇再往前走两步就看到,前方正中间一个老婆婆坐在地上,边拍大腿,边哭嚎。
旁边站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满脸焦急,嘴里安抚着:
“奶奶,别哭了,我回去多进山砍柴,咱们卖了再来买盐。”
她边说边上前试图将那老婆婆拽起来。然而她终究年岁太小,又长得瘦弱,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未拉起来比她高许多的奶奶。
围在旁边的人七嘴八舌,都说可怜呢,把家里唯一的鸡拿过来卖了,却收到了□□,老婆婆怎么受得了哦。
唐燕薇默默退出人群,朝云胡点点头,于是云胡快速挤进人群,把一些散碎银子塞到那小姑娘的手里。
趁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云胡就已经快速挤出人群消失不见。
那小姑娘拿到银子,看一眼,连忙递到奶奶跟前,于是那老妇人的一声哀嚎卡在嗓子眼,抢过银子确认是真的,就快速拉着孙女离开。
人群慢慢散开,马车也得以通过。
……
翌日早朝时分,众大臣侍立在乾德殿内。
太子站在最前方,此时他面无表情地问着各位大臣:
“众爱卿可有好的章程,以解燃眉之急。”
文武大臣,只亲近之人相互对望一眼然后低下头,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