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国师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头疼的厉害,他记得自己抓住了轻玉,可是却看到了师父。

    明明轻玉就是师父的转世,怎么会出现另一个师父?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入目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不远处还有几个穿着神隐宗服饰的弟子在忙碌,屋子里弥漫着草药的苦涩味。

    “醒了醒了,他醒了。”陈昭回头见国师坐了起来,连忙喊了出来。

    “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凌师叔突然出现,拿起一旁的棍子用力的敲了他一下。

    “师叔,疼!”陈昭抱着胳膊跳脚。

    凌师叔真是越来越严厉了。

    见他一副不服气的模样,凌师叔只觉得这个徒侄傻透了。

    哪怕他当时并未跟着去,禁地那事也没有瞒着他。

    凌师叔听了之后,只觉得自己怎么就长了一双耳朵。

    那些弟子一个字都不敢往外透,偏偏那几个长老还把自己叫过去,把经过讲了一通。

    不是,他根本就不想听啊。

    他一点儿都不想听!

    造孽,实在是造孽!

    尤其是这几日弥月都在药峰待着,他只觉得浑身都难受,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捣鼓药炉。

    偏偏陈昭没什么眼色,大惊小怪的。

    不过这个什么国师,确实有几分本事,身体都被灼伤成那样了,他们处理伤得时候都看不下去了,他却还能醒过来,凌师叔觉得他得先感叹一声自己的医术高明。

    凌师叔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凑过去问了他。

    “不可能,她就是神女,我不会认错的。”听到有人质疑苏轻玉的身份,国师不干,也不相信自己找错了人,他的所有自信都来源于陪伴在师父身边的那三百年。

    整整三百年,他还不知道师父是谁吗?

    陈昭却是撇了撇嘴,“那可不一定,神女殉世了几千年你才知道她会转世,几千年不见,认错人有什么好奇怪的。”

    国师忽地看了过来,目光沉沉,有些可怕。

    陈昭伸手把桌子上的札记拿了过去,“不信你自己看,卫师姐她就是神女,她连名字都没有变。”

    这札记是从神庙里掉出来的,那天去的其中一位长老,随手捡了起来,翻看一下发现是神女写得札记,便揣进了袖子里。

    他也不是要偷看,就是拿回去和几位长老研究了一番,札记里神女都说了,自己的名字叫做弥月。

    至于札记为什么会送到这里来,是因为国师见过神女,想必也熟悉她的字迹,送过来,就是为了让国师辨认一下这是不是神女的字。

    当然,就只是让他认一认,毕竟他能把神女都认错,字认错了,也没什么可惊讶的,至于他的意见,他们看情况再决定采不采纳。

    国师一把将札记拽了过去,翻开一看,这就是师父的字迹,他不会认错的。

    “阿溯翻了好几日的书了,终于又在我的名字上添了个字,我不再叫神女月,我叫做神女弥月。嗯,我现在不太喜欢这个神女的称呼了,以后我便叫做弥月了。阿溯听了,傻乐了半天,看他龇牙笑的模样,我都不好意思告诉他,他门牙掉了之后,笑起来有点丑。”

    “遭了,阿溯听到了我对着老灵树爷爷笑他缺牙的事情了,他好几日都不理我了,他还时常坐在河边发呆,他不会是想要跳河吧?可是河水很浅,他要是面朝上躺,都淹不到他的脸,那他跳得时候,我要不要装装样子把他救上来?”

    “吓死了,还以为阿溯真的跳河了,原来是去捉鱼了,没想到阿溯在做吃食上还是挺有天分的,他做的烤鱼真的好吃,我想着要不要再抓几条鱼让他烤一下呢,这样的天分还是不要随便浪费掉的好。”

    “遭了,竟然被阿溯发现我在札记里偷偷笑话他,算了算了,以后不写札记了,实在忍不住,我就在心里偷偷的笑,他总不能跑到我的心里来看我有没有嘲笑他吧。”

    国师将札记一页一页的翻看,没有漏掉一个字,只是写了一半就没有了,一直翻到后面,才发现最后几页有些不一样。

    是师父用了法子将后面写的内容藏起来了。

    国师的手顿了一下,指尖凝聚了一些灵力,手指仔细抚过,那些字便出现了。

    他的一身本事都是师父传授的,灵力与师父也很是相似,所以才能打开师父的禁制。

    “人间大劫初现,我奉父神之命前往苍澜山查探,我万万没想到,此行竟然暴露了阿溯的身份,他们说,是阿溯给人间带来了灾难,让我杀了阿溯,以平人间之灾。可是我不相信,阿溯从未害过人,这劫难如何能算到他的头上?”

    “父神,你为何不见我,难道你也认为,是阿溯给人间带来个劫难?他幼时便到了神山,何时害过人?父神!父神!为何不见我?”

    “阿溯今日做了好多的菜,他告诉我,今日除夕,他希望能陪我度过每一个除夕,我们一起坐在山头,看人间的烟火。阿溯递了一壶酒给我,我喝了几杯酒之后,就醉了。等我醒来的时候,阿溯不见了,他早就知道了,为了不让我为难,他自己跳下了极渊,将自己封印了。可是明明不是他的错,为何要让他来承担?

    我恍惚想起,阿溯幼时曾经问我,神女是什么?我告诉他,神女是守护苍生的神。

    那个还小小的孩子,用稚嫩的声音告诉我,说我守护了他,他要做我的苍生。

    我连一个人都护不了,如何去护苍生?”

    “我回到了神山,又成了一个人,有的时候,我以为阿溯还在,喊他的时候,却没有人回应。若是阿溯在,他怎么会不应我呢?”

    “我很久没有同人说话了,几乎都要忘记了怎么说,我突然有些害怕,我觉得自己不该这样下去,不论抓到什么,我都会说上两句。

    再没有像阿溯那样的了,只要我喊一声,他便会回一句,我在这里。

    神山太大了,只有我一个人,我实在是太寂寞了。

    我逃离了神山,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恍惚是到了人间,那是人间的上元佳节,街道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川流不息的行人,提着灯笼跑动的孩童,一张张笑容在我面前,无处不透露出他们的喜悦。

    那些事情仿佛与我无关,我融入不了他们这份喜悦。”

    国师颤抖着手将札记翻了过去,再次用灵力将那些字显现出来,他遇见师父的那日,就是人间的上元节。

    “一个孩子摔到了我的脚边,他浑身脏兮兮的,就像……当初的阿溯一样。他被人抓脚踝拖到路边,那个孩子伸手抓住我的衣摆,让我救他。

    我看了他好久,看他被人踢打的不成样子,我浑身发寒,这就是我要守护的苍生吗?

    我救了他,给了他一些银钱,可是他没要,我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他有些固执,也有点像阿溯,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他不想要那个名字了,那个名字是他爹取的,可是他爹把他和娘亲都卖了,娘亲被人活活打死了,临死前让他跑。

    这个孩子,连身世跟阿溯都那么像。

    我问他,你愿意跟我走吗?

    他说愿意。

    我没有带他去神山,而是去了苍澜山,他不是阿溯,我也不想把他当成阿溯。

    他没有名字,我便给他取了个名字,他说想跟着母亲的姓,他的母亲姓徐。

    徐岁,字无忧。

    愿这个孩子,岁岁无忧。”

    国师的泪水滴落在札记上,那些字很快就消失了,师父将这些字藏起来,是怕别人看到,给闻溯引来麻烦吧?

    “一晃就过去三百年了,阿岁都长大了,可是人间越来越不太平了,时常有大妖出没,扰得他们苦不堪言。唯有极渊十分安静,我知道,定然是阿溯在拦着那些人作乱。

    我陆续带回了几个孩子,他们的父母,都死在了大妖的手中,我教了他们一些术法,有孩子叫我师父,被我拒绝了。

    我答应过阿岁,只会有他这一个弟子。”

    “父神终于愿意见我了,我知道,是我履行职责的时候了。当年魔族作乱,神族拼尽全力将他们封印之后,留下了很多的隐患。天神给人类带去了灾难,而我的诞生,就是为了平息这场劫难。”

    国师的手按在阿岁两个字上,是了,师父从未唤过他无忧,只会叫他阿岁。

    师父殉世之前,将他们都安顿好了,他偷偷跟着师父,亲眼看到师父以身为祭,为人间换来了平和。

    可惜他认错了人。

    真的就没有怀疑过吗?

    师父早就认出了他啊,不愿意同他相认,是觉得自己给她丢脸了吗?

    那盘棋局,就是师父在警告他。

    可明知道自己取了凡人生息,师父还是救了他。

    国师心中很是不安,他宁愿师父罚他,也不愿意师父什么都不做。

    他冲出了房间,想要寻找师父的踪迹,终于,在药峰的山巅看到了师父。

    阳光很是刺眼,他看不清师父的模样,风将师父的衣摆吹了起来,恍若神女,不,师父本来就是神女。

    他感觉到师父在看到,忽地惶然起来,他害怕的后退了一步,他害怕师父不要他了。

    可是师父一直在看他,国师脚步顿了一下,绝望的走了过去,在离弥月还有几步的时候,跪了下去,“师父!”

    那一句错了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他明知道是错,却还是帮着苏轻玉做了,明知故犯,师父怎么会原谅他。

    他还掐着师父的脖子,威胁她,若是敢伤苏轻玉,便会杀了她。

    他有很多次机会认出师父来,他却将心头的疑惑压了下去,不得不承认,他认得不是师父,只是一副皮囊。

    口口声声相伴了三百年,却是连真正的师父都认不出来。

    国师对着弥月磕了下去,额头磕得青紫一片。

    “师父!”请宽恕我!

    “徐岁。”弥月并未开口阻止他的动作,只淡淡的看着他。

    “你我师徒,缘尽于此。”

    “不,不要,师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别不要我,师父,我会尽我所能,去弥补他们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师父,师父!”国师膝行几步,想要抓住弥月的衣摆,弥月却是避开了。

    他看清楚了弥月的脸,虽然不是他记忆里的模样,可是他认出来了,这回真的认出来了,她就是师父。

    “从今往后,你可以再叫徐岁,但是,与我无关。”

    “不要,师父不要!”

    连名字都要收回去吗?

    他即便还叫徐岁,也不是师父所说的,岁岁无忧。

    再无人盼他,岁岁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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