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久，闻溯终于松开了国师。
空气入肺，国师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可是骨子里那股怯意还没有散，他能察觉到，闻溯是真的想杀了他，可他似乎有什么顾忌。
“闻公子，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劝你，有些事情做得，有些事情做不得。你可以杀我，但是你不能伤她。”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记住自己说得话，今日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选的，他日，也请记得你的选择。”
“无忧一直都知道自己该怎么选。”国师缓了过来，对着闻溯拱手道。
说罢，便转身离去，闻溯的手指在袖中轻颤，闭上眼睛，一拳砸碎了身旁的石灯。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再不见狠厉。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抬脚进了书阁。
“师姐。”
“受伤了？”弥月看向他的手，那里还有血迹滴落。
闻溯只垂着脑袋不说话，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弥月不可置信的说道，“他居然这么没品，输了棋打你？”
闻溯还是不说话，看起来很是落寞，弥月将手里的书搁了下来，抓过他的手掌看了一下，伤口处还有细小的碎石。
“到底怎么伤的？”这个伤，不像是别人伤的，倒像是自己弄的。
“听了一些对师姐不好的话。”
“所以你就伤了自己？”
闻溯别过了脸。
弥月叹了一声，坐下来帮他处理伤口，“嘴长在旁人身上，他若是说，便让他说，我还能少块肉不成。”
“可他不一样，阿姐，你当真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弥月与闻溯目光相对，她似乎是真的疑惑。
“没什么。”闻溯似是赌气般的别开了脑袋。
“好了，气坏了也是你自己的，要不，我带你出去转转？”
“不许带徐鸿，他吵死了。”
“好好好，不带他。”
闻言闻溯这才有些开心，拉着弥月就出去了。
他们没有坐马车，两个人出了国师府，也没有目的，顺着路往前走。
国师府周围都是大梁官员府邸，没走多远，便看到有顶轿子过来了，前后都有护卫。
原本他们是不在意的，可谁让领头的那个人实在是太打眼了，骑着高头大马，很是意气风发。
轿子停了下来，一道娇柔的女声从轿子里传了出来，“四师兄，是到了吗？”
说罢，借着帘子从里面便掀开了，苏轻玉看着还在马背上的乌子尧，见他坐着不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大师姐？你怎么在这里？”
之前在国师府见到卫弥月，苏轻玉还向国师打听过，得知是徐鸿的朋友，她也没有在意，后来也没见过他们，只以为他们已经离开了，居然还住在国师府吗？
竟然一点风声都没走露呢。
苏轻玉从轿子里出来的时候，乌子尧也翻身下马，“大师姐。”
弥月点了点头，正要说话，不远处的府门却是打开了，有人探头探脑的看过来，随即跑了进去，紧接着便有一群人走了出来，领头的是个老太太，穿金戴银的，好不富贵。
“福郡主，您可算来了，我家老爷不大好，还请您进去看看。”老太太直奔苏轻玉，眼中根本就没有旁人的存在。
苏轻玉咬唇，看了一眼弥月，又看了一眼那老太太，似乎有些为难。
那老太太也是个人精儿，看出了她的纠结之意，“这位是？”
“这是我的大师姐。”
老太太可是客气的笑了笑，满京城谁不知道福郡主被修仙界的仙人看中，带去修仙了。
这福郡主原本就是个福女，被仙人看中也不稀奇，就算这个大师姐也是什么仙人，老太太还是更信任福郡主的。
“苏师妹，你若有事便去忙吧，我只是随便转转。”
“师姐，当真不打紧吗？毕竟你……和闻师弟来了京城，我怎么都要好好招待你们的。”苏轻玉说话顿了一下，实在是那个闻溯的存在感太低了，一不注意就会忽略他。
可是只要对上了他的眼睛，就是想装看不到都不成。
以闻溯这样的面貌，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跟在卫弥月的身边，这个卫弥月有什么好的？
“苏师妹，事情也分轻重缓急，你我只是偶遇，不像这位老夫人，人家专程请你过来，你总不能放任人家不管，转而过来招待我们吧？”
那自然是不能的，她受人爱戴，不正是因为自己的能耐吗？
“那师姐，我就先过去，待我忙完，再招待师姐。”
说罢，苏轻玉便跟着那老夫人走了。
乌子尧却是没动，而是满脸不赞同的看着弥月，“师姐，小师妹她也是一片好意。”
“四师弟，真心还是假意，我还是分得清楚的，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
弥月笑着看向乌子尧，并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倒是乌子尧被她看得别开了目光。
继而有些恼怒，“大师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与你何干呢？”弥月转头看了看，那边苏轻玉已经进了大门，“四师弟若是再不去，就找不到苏师妹了。”
乌子尧看了一眼，不过一瞬间，便追了过去。
“师姐不必因为这种人恼怒的。”
“我恼怒了吗？”
“嗯。”闻溯点头。
弥月失笑，看向乌子尧不见的背影，叹了一声，“他刚到赤羽峰的时候，毛毛躁躁的，挨了师父不少惩罚，我知道师父是为了磨炼他的性子，可背地里也没少帮过他，终究不如旁人嘴上说说的恩情大。”
“那就给他一点惩罚。”
“什么惩罚？”
闻溯指尖夹了一张符箓，转瞬间那符箓化成烟雾，在半空中凝聚成了乌子尧的模样，随后消失不见了。
“那是什么符箓？”
“噩梦符，只要他闭上眼睛，就会做噩梦。”闻溯顿了一下，“一个小小的教训。”
闻溯搓了搓手指，他没告诉弥月，这噩梦符会做多久的噩梦，那乌子尧，怕是要吃上一番苦头了。
弥月忍不住笑了出来，点了点闻溯，“你呀。”
到底没有说闻溯的不是，就像他方才说得，谁对她真心，谁对她假意，她还分辨不出来吗？
方才的事情谁也没有放在心上，他们脚步加快了些，到了集市的时候，才发现这里格外热闹。
年关将至，买年货的人居多。
可是他们嘴里三句话不离的，竟然是苏轻玉。
“师姐，我们回去吧。”
“回去做何？”
“这里不好。”
“有什么不好？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她的名字吗？阿溯，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听到她的名字不是很正常。”弥月顿了一下，偏头看向闻溯，“真的很难看到阿溯这么讨厌一个人啊，真是……与我想到一块去了。”
闻溯偏过头，耳尖都红了，阿姐居然自己同他想到一块去了，这么想着，嘴角忍不住上扬。
“老板，给我捏个泥人，就捏他的模样。”弥月已经跑到了泥人摊子上。
老板看到落后几步的闻溯，眼睛都亮了起来，这公子长得可真好看。
老板爽快的应了下来，弥月让他先在这里，自己又走到旁边摊子上，买了好些零嘴。
“公子，捏好了。”老板把捏好的泥人递了过来，弥月正好回来了，把手里的一堆东西塞给了闻溯，还给了他根糖葫芦。
“捏得不错。”
说罢就要给钱，却不想闻溯对着老板说道，“再捏一个阿姐。”
“我就不用了。”
“不，要捏。”闻溯固执道，若是弥月不应，他就赖在摊子前不走了。
“好吧好吧，那就再捏一个我。”
弥月将钱付给老板，又让他给自己捏一个。
捏完后，闻溯也不顾自己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连糖葫芦都不要了，就盯着两个泥人傻笑。
“就这么好看吗？”
“我喜欢。”
“喜欢就留着吧，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好。”
酒楼饭馆里的人也不少，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个位置坐下，单是她买的那些东西，就把桌子给占满了。
弥月只好用乾坤袋将那些东西收了进去，闻溯死活不愿意把那对泥人收起来，就在放在桌子上看。
无奈弥月只能妥协。
“你要吃什么菜？”
“师姐点就好。”
“好吧。”面对闻溯的好性子，弥月是彻底的妥协了，点了几样菜，都是偏甜口的。
闻溯的嘴角就没有压下去过，阿姐还记得自己喜欢吃甜的东西。
没有那个吵闹的徐鸿，没有那些看着讨厌的人，更没有那些麻烦事，就只有他和阿姐，闻溯高兴的连饭都多吃了两碗，桌子上的菜也多数进了他的肚子里。
吃饱喝足，闻溯就拿着那对泥人傻笑。
只是耳边又传来讨厌的声音，又听到了苏轻玉的名字。
闻溯面色微沉，到底不想因为这个打扰自己的好心情。
倒是弥月，还仔细听他们说了什么。
“马上就要过年了，福郡主又要给咱们祈福呢。”
“是啊，大梁有福郡主，真是吾等之幸。”
“你们可听说了，那赵家老爷子不大好了，今日那赵府请福郡主登门呢，你们猜怎么着？”
“还能怎么着，大家伙都长着眼睛呢，赵老爷子亲自送出门的，看样子，似乎还年轻了不少，福郡主真不愧是被仙人看中的人，竟然有此等本事。”
“就是就是，赵老爷子都那么大年纪了，这会儿竟然什么病灾都没了，若是我老了，能请到福郡主赐福就好了。”
“去你的，人家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还想请福郡主赐福，美得你。”
弥月听得心头发沉，苏轻玉的根骨被毁了，根本就没有办法修炼，她是如何能够令人起死回生的？
乌子尧根本就没有这个本事，那便只有国师能做到这个事情。
逆天改命本就是违逆天意，他们竟然敢做这种事情，难道就不怕天罚吗？
弥月摇了摇头，这些人的胆子也忒大了，而且做事一点都不顾忌，似乎是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