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的路上，穆然收到一封邮件，标题上赫然写着“退稿通知”四个黑体字。穆然心头一紧。她没能按期提交论文的修改稿，期刊通知她审稿程序终止，稿件退回。她的1区文章没有了，这也意味着……她闭上了眼睛。开着车的柳一川以为她是太累了，对她说道：“穆然，你睡一会。”“恩。”穆然闭着眼着答应着。回到别墅，正好经纪人过来找柳一川，告诉他舆论开始好转了，柳一川知道这是团队公关的结果。穆然听到这个消息也放心了很多。接下来，柳一川会逐步恢复工作，他却很想穆然还能陪在他身边。经纪人面露难色。还是穆然主动提出来要回学校。“我可能明天就得要去蓉城。”柳一川依依不舍地说道。“恩，去吧。有工作是好事。”穆然安慰他。“可是工作就见不到你了。”柳一川情绪有些低落。“那就让我跟你的工作决一死战吧。”穆然学了个美少女战士的姿势说出口号。“不用，我保你赢。”柳一川苦笑。“祝贺我收获战利品傀儡娃娃一个。”穆然还在用玩笑跟他道别。柳一川明白，她说各有各的世界，她需要自己的空间，也不接受别人的依附，可他真的很舍不得分开，毕竟历经五年的分离，他们这才刚刚在一起。“穆然。”柳一川拉着她的手，把头靠在了她的肩头撒着娇。这让穆然站在经纪人面前很是难为情，一手推开他的头，“柳一川，你站好。”柳一川不依不饶，索性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经纪人识趣地出去了。两人又腻歪了一阵，柳一川才让经纪人送走了穆然。

    “穆老师，你跟一川……”车里经纪人率先打破了沉默。“我们在一起了。”穆然觉得这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就大大方方地承认。“我知道。虽然我坚决不同意，但我不同意也没用。”经纪人无奈一笑，“但为了保护一川，您一定不能对外泄露。这也是为了您好。”“我知道。”穆然说。“这种玩失踪的事绝不能再有下一次。”“我知道。”“这次真是运气好。明星分分钟翻车，不是每次都有机会翻身的。”“我知道，多亏了你们帮他。”穆然也是真心实意地道谢。柳一川出事，除了她，最担心的可能就是他经纪人了。“我们确实还是做了不少工作的。”显然，穆然的感谢让经纪人很受用。“穆老师，我得再提醒您一下。以后你们都不能私下见面，一定要告诉我，让我来安排。切记切记！”经纪人郑重地告诫穆然，“而且在微博上都不要互动。社交平台上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穆然坦然一笑：“我知道了，您放心，我都没有微博。也不太上网。”没有微博？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人没微博，这是山顶洞人啊。不过没有更好。经纪人继续在绞尽脑汁搜想，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很快到了学校，穆然没有让车开进去，想自己走一走。“穆老师，千万记着我说的。”经纪人一万个不放心，如果他有得选，一定不会弄这么个大麻烦到他家艺人身上。“我都记着呢，您放心。我有事找他都先打您电话报备。”穆然原本是开个玩笑，没想到经纪人觉得这个主意好，非得跟穆然互留电话。

    下了车，穆然走在学校里的林荫道上。她回想起了在这个学校里的点点滴滴。从大一入学的第一天一直到今天。她在这里奋斗，在这里迷茫，在这里找到人生目标，在这里结识师友，在这里遇到爱情，在这里遭遇分手，在这里兜兜转转，四年大学，三年硕士，四年博士，三年博后，十四年，从18岁到32岁，从小姑娘长成女人，从学生蜕变为老师，然而这一切可能都要结束了，或许是换一种方式再重新开始。柳一川的电话“适时”地打来，她的回忆也仓促落幕。“你到学校了吗？”柳一川你侬我侬的语气，穆然现在有点回应不了，只“恩”了一声。“在干什么？”柳一川显然还没觉察到她的情绪。“在走路。”穆然平静地说。“你走回去的？”柳一川急着问道，猜测是不是经纪人怠慢了穆然。“恩。”这回“恩”拖长了一点。“我经纪人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你不用管他。他很多事的。”“恩。”穆然换了个语调“恩”。“他真的在你面前多事了？”柳一川明显有点生气。“哦，没有，我是说不用管他。”穆然可不想他误会。“对对对，你不用在意他说什么。我们好好的就行。你有事给我打电话。没事也要给我打电话。”“知道了。”柳一川已经发觉穆然情绪不太高，他想可能是因为太累了，毕竟昨天晚上两人……回想起昨天他就不由得心跳加速，体温上升。“那你回去早点休息。到了家给我来个电话再睡。”“好。”穆然挂了电话，继续走。不知不觉到了材料楼楼下，遇到了正准备回家的林深。

    “回来啦？”林深语带调侃。穆然走了以后，鹿雪莹帮他跟李教授请了假。林深来找过她，鹿雪莹帮她编了谎，以为能搪塞过去。可林深早就已经心知肚明。他就是听到柳一川的新闻，特地过来看穆然的，见到一连几天都不在，就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了。博三那会，穆然自以为她和柳一川的恋情是瞒天过海，其实，除了鹿雪莹，林深、邓婉婉他们都知道，李教授可能也知道。只是她没公开，大家也就配合她演睁眼瞎了。见穆然没有回话，林深又问：“说正事，你的考核准备得怎么样了？”林深是懂拎壶的，哪壶不开就拎哪壶。穆然舒了一口气，“好像有点问题。”“怎么啦？”林深急切地问。“1区的论文被退了。”穆然像说别人的事一样，不咸不淡地来了这么一句。“怎么会？不是终审都过了？上次你说应该能在考核前见刊。”林深皱着眉头，听得出来他是真的急了。因为这关系到穆然的饭碗问题。他是去年拿到长聘合同的，穆然去年也有机会，却因为没有出国经历，而被排除出局。1区刊物是替换条件，所以今年穆然的目标是发一篇1区，结果现在1区没有了，那穆然的师资博后合同也将终止，意味着学校不再续聘，她得走人。穆然没有说话。“你知道去年是因为科研部在考核制度讨论会上提出来，要增加出国经历这一条，所以你被刷掉了。”林深继续说道。“我知道。”穆然说。“你知道是谁。”“我知道。”“我劝你先去国外做博后，你不肯。”“我不后悔。”“你现在也不后悔？”“决定了就不后悔。要后悔就不去做。”“穆然，人总要先为自己打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的目标很明确，没有人能干扰你的。”“林深，我现在目标也很明确，只是除了赶路，还多了一些在乎的东西。”“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打算先回去睡一觉。”“打扰。”林深拱手作揖。“我还没想好。”穆然不忍拂了他一片善意，“总之天无绝人之路。”“明年学校很可能又有新政策，杜绝近亲繁殖。新进人员的学历结构要多样，不能本硕博都是自己学校的。”林深真的优点替她担心了，政策一天一变，不把长聘合同拿到手，就没有保障。可她在最需要考虑自身前途的时候却被恋爱冲昏了头。所以林深说她有时候是不识时务，自己选择邓婉婉是对的。邓婉婉研究生毕业顺利考上了Z大的行政岗，现在已经是物理学院的办公室副主任了。两人去年有了一个娃，叫林小果，邓婉婉相夫教子，林深拿到长聘副高，圆满得很。反观穆然，老大不小，一没结婚，现在工作也没了。任谁看了都觉得她太傻太任性，对人生缺少谋划。朋友看了都替她着急，旁人看了都说她不着调。穆然自己心里清楚，她得好好想一想下一步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