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由于母语都是德语的缘故,张希和伊莉莎薇塔的关系其实还挺不错的。两人时常在课堂上搭档,偶尔也会一起聊天吃饭,算是很说得上话的好朋友。可正是因为关系不错,张希才对小天狼星的暗示那么惊讶。

    这并不是说伊莉莎薇塔不好,相反地,哪怕以最挑剔的眼光来评价她,都无法否认她是个非常有吸引力的女孩子。她身形高挑、四肢灵活,打起球来爆发力极强。日耳曼和斯拉夫的混血使她拥有锋利而流畅的面部线条,这让她在不笑的时候呈现出一种雌雄莫辨的冷峻气质。但只要她笑起来,孩童般的烂漫憨气便瞬间驱散了那抹冷峻,令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不难想象,学校里渴望和她共同书写一段玫瑰色故事的男生不在少数。然而作为她的好朋友,张希对此深表怀疑,因为伊莉莎薇塔——委婉地说——好像对女生更感兴趣。

    一个对女生更感兴趣的姑娘,怎么可能给自己的男性好友发出“意料之外的约会邀请”?更别说在日常相处中她不拘小节得浑然天成,显然是连一丁点旖旎心思都没升起过。回想起小天狼星那副讳莫如深的表情,张希耸耸肩,没怎么费力就把那通暗示给抛到脑后去了。

    两周半的时间匆匆而过,安妮在张希的陪练下进步神速,果然像小天狼星预言的那般保持住了状态。训练中,她悍勇得宛若抢占诺曼底桥头堡的盟军敢死队,球风也不再像她兄长那样轻捷灵巧,倒是渐渐沾染上几分张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

    决赛这天很快就到了,早上九点一刻,格兰芬多队离开他们的早餐盘子,出发去更衣室。詹姆斯弯下腰撒娇耍赖地跟莉莉讨了个脸颊吻,小天狼星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伊莉莎薇塔翻翻白眼,扭头跟队里的第三位追球手安苏娅·古普塔咬耳朵——两人一致认为小天狼星至今不能习惯那对知名情侣的腻乎劲儿,适应性还是太差了。雷蒙在一旁哧哧地笑,和张希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走了,安妮。”当替补队员也纷纷起身的时候,守门员西撒抓过餐巾擦擦嘴,轻快地招呼了一声。安妮吐出一口气,还叉着半根烤香肠的叉子当啷一声落进瓷盘。垂手抓起她的彗星260,她突然感觉糟透了。

    更衣室外人声渐沸,全校同学开始进入看台。安妮换好队服后把前额压到储物柜门上,雷奥失望的目光一直在脑海中盘旋,赶都赶不走。

    球员入场时,张希注意到她格外沉默,于是走到她身边低声询问:“你感觉怎么样?”

    “不太好。”安妮脸色煞白地转过头,“你说,万一雷奥是对的——”

    “不要这么想。”张希强势地打断她,“詹姆斯看人向来很准,你该多给他一些信心。”

    安妮敷衍地点点头,整个人还是有些蔫嗒嗒。

    他们走到外面的球场上,看台上的欢呼声震耳欲聋。身穿黄黑队袍的赫奇帕奇队已经站在球场中央,旁边是胡奇夫人。

    “别想太多了。”分开前,张希匆匆对安妮说,“你只管放开手脚去享受这场比赛,其他的交给我们。”

    安妮又点点头,握紧手里的扫帚。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但这对找球手来说是个不错的消息:没有了四处反射的阳光,金色飞贼会变得好识别许多。

    好吧……她跨上扫帚,深深吸了口气,希望自己的膝盖不要发软……好吧……既然是这样……

    一声哨响,她用力一蹬地面,忠实的老彗星立时带着它的主人腾空而起。与她同时飞上天空的还有另外十四把扫帚,格兰芬多队和赫奇帕奇队各自围成一个半圆,胡奇夫人叼着小银哨飞在队形中央。

    寒冷的空气呼呼地刮过她的头发,猩红长袍在身后猎猎飘扬,一种只有魁地奇赛才能带来的兴奋渐渐在心中复苏。又一声哨响,留在地面的助理裁判敲开木箱,四只大小不一的球猛地窜到空中。圆弧形的开赛队形倏然散开,双方球员各就各位。安妮瞥了一眼张希——他一马当先抢到鬼飞球,现在正往赫奇帕奇的门柱飞奔——扳起扫帚,开始疾速升上高空。

    找球手需要保持足够的高度,这样才能更好地俯瞰全——

    轰!一只游走球结结实实撞上扫帚尾巴,把安妮撞得身子一歪。一直关注着她的小天狼星骂了句脏话,抡动球杆把另一只游走球狠狠捶向那位放暗箭的击球手,高声吼道:“能躲就躲,斯平内特!”

    安妮没空回应他,因为她此时已被赫奇帕奇的找球手约翰逊牢牢地缠住了。

    赫奇帕奇队显然早就知道格兰芬多的首发阵容,比赛刚一开场就剑指安妮,希望抓紧时间搞崩她的心态。人高马大的约翰逊频繁地超到她前面,想借此逼迫她改变方向;两名击球手更是忽近忽远地绕着她飞,给她施加心理压力。赫奇帕奇队只在门柱前留了三名追球手对阵詹姆斯、张希、安苏娅和雷蒙,看得出来,他们打算牺牲鬼飞球带来的分数,以换取抓获金色飞贼的保障。

    小天狼星怒吼一声,又一发游走球朝他们疾速飞来,但它这次瞄准的是约翰逊。约翰逊为了躲避,不得不放开安妮翻了个跟头,安妮趁机突围。

    此时格兰芬多的看台突然沸腾起来,原来是詹姆斯和张希打了个漂亮的配合,将第一个球毫不留情地灌进赫奇帕奇的门洞。安妮循声朝那边望了一眼,心脏顿时一阵狂跳,她看见了——金色飞贼就在靠近赫奇帕奇门柱的地方,在半空中灵敏地上下翻飞。

    约翰逊费尽吃奶的力气挣脱小天狼星的围追堵截,开始加速,但他的动作远没有安妮快。形势本来一片大好,可谁知赫奇帕奇的击球手瞅准空档朝安妮砸来一球,害得她别无选择只能赶紧躲开。虎虎生风的游走球险之又险地蹭着她胳膊飞出去,而在这关键的几秒钟里,金色飞贼失去了踪迹。

    安妮心里憋屈极了。

    赫奇帕奇分派出两名追球手开始攻门,小天狼星不得不撤回球门和雷蒙一起保护西撒。约翰逊故技重施,又想联合第三名追球手共同干扰安妮的动线。回防的詹姆斯、安苏娅和张希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快得像三道猩红色的流星。猎猎风声中,安妮清楚地听见张希大喊:“撞他!”

    训练时的景象和眼前的画面重合在一起,安妮的心重重一颤,突然就有了莫大的勇气。她猛地刹住扫帚,压低堪堪提起的扫帚柄像一杆标枪似的刺向约翰逊。约翰逊硬不改道,也直直地冲向安妮,似乎打定主意要逼她退开。

    双方对峙,拼的是谁更豁得出去。

    “打球没办法斯文,”张希教她如何在高速冲撞中保护自己时说,“水平相当的情况下谁更豁得出去,谁就赢了。”少年冷冽的声音仿佛再次响在耳畔,安妮咬紧牙颌,寒风刀子似的刮在脸颊上。

    果然,在相撞前的最后一刻,约翰逊紧急扳动扫帚仓皇避开了。安妮急喘几下,这才觉出血液撞得她的耳膜轰轰直响。

    金色飞贼又出现了,这次在拉文克劳的看台附近。约翰逊再次拦截上来,安妮一甩马尾,毫不畏惧地调整角度对准了他。咚地一声,他猝不及防被陡然提速的安妮撞翻出去,安妮直起压低的身子扭头看了看,咧嘴露出一个很不像她的恣肆笑容。紧接着,她忍着疼痛继续朝拉文克劳的看台冲刺,所幸这回金色飞贼没有消失,只是走着Z字迅速变换飞行方向。

    在连续被灌四五个球后,赫奇帕奇终于发现不能再放任詹姆斯和张希这两张王牌继续冲杀了。赫奇帕奇的两名击球手分别看住了他们二人,另外两名追球手则虚晃一枪,把小天狼星和雷蒙也牵制开去。安苏娅一时不慎被埋伏在侧的自由追球手抢断,攻防瞬间易位。十二道黄黑和金红的身影像喷气式飞机似的你追我赶,赫奇帕奇第一次破开格兰芬多的防御,鬼飞球擦着西撒的指尖飞进球门。

    看台上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小獾们开心得上蹿下跳。然而就在此时,高空中的安妮倏然停止俯冲,胜利地举起了胳膊。

    胡奇夫人吹出长长的哨声,格兰芬多队以200分比10分大获全胜。金红色的看台沸腾了,欢呼声像海浪一样盖过还没反应过来的赫奇帕奇。

    在解说员——他也是个格兰芬多——兴奋的狂叫声中,詹姆斯呼啦啦地疾飞过来,一把揽住安妮的脖子使劲儿摇晃,“我就说你行!我就说你行!”西撒和安苏娅一左一右扑上来,然后是雷蒙的声音:“我们卫冕了!Whoohooo!卫——冕——了!!!”许多条胳膊搂在一起,格兰芬多的队员们抱成一团牵牵扯扯地落回地面。

    颁奖时,詹姆斯从胡奇夫人手里拿起奖杯,扭头看了看正趴在伊莉莎薇塔肩上激动哭泣的安妮,突然咧开嘴,将银杯递到她面前。小姑娘猝不及防地愣住了,抬起濡湿的睫毛,脸上左一道右一道的泪痕和汗渍跟她茫然的表情相映成趣。伊莉莎薇塔发出一声低笑,轻轻推了推她,“快拿着,这是你应得的。”

    一股股金红相间的洪流冲下看台涌进球场,安妮梦游般地接过奖杯,后知后觉地绽开一个相当灿烂的笑容。她猛地把奖杯举到空中,低年级的替补球员欢呼着簇拥上来,都想把它看得更清楚一些。奖杯在小朋友们手里传来传去,混乱中,一个带着笑的声音对她说:“祝贺你。”

    安妮回头,一眼就看见了张希微笑的脸。

    二年级的小芬妮兴奋又不舍地把银杯传回她手中,她下意识攥紧奖杯提手,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自心底油然而生。

    半个小时后,队员们三三两两说笑着离开更衣室,安妮终于磨蹭到储物柜前就只剩她和张希两个人。张希提着他的横扫七星关上柜门,安妮赶紧弄出些声响,动作很大地把脏队袍甩到自己肩上。一大片猩红色从眼角划过去,由不得张希看不见。他转过头,安妮有些局促地冲他笑笑,“原来你也没走呀?”

    张希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神情很是友善。他曾听詹姆斯他们说过,安妮是最早对张琬展露善意的人之一,所以他对安妮的观感一直不坏。

    安妮忍不住抬手摁了一下胸口,心脏在胸腔里砸得又重又快。快问,安妮,快问,他马上就要毕业了,你要抓紧机会——

    “你今天飞得出色极了。”张希没注意到更衣室里不寻常的氛围,仍旧笑微微的,“詹姆斯很为你骄傲,我们也是。”

    “哦……嗯。”安妮基本上没听清面前的男孩儿说了什么,只能遮遮掩掩地支吾。她的胃里好像起了一阵古怪的痉挛,汗毛炸开,身体一时冷一时热的。快问,只是一个小小的问题,快鼓起你的勇气……

    没听见回应,张希的笑容里出现了一丝困惑。他望望两人的站位,又低头看看手里横占了半个过道的扫帚,恍然大悟,“啊,是不是我挡你路了?”他忙把扫帚换到左手,侧身让出通道,“抱歉。”

    安妮张了张口,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现在她的内脏像条活蛇,全都扭成了一团。快说话呀,安妮·斯平内特!随便说点什么!

    她的脸色白得像纸,呼吸也紧一阵松一阵,看起来马上就要晕倒了。张希终于觉出不对,敛起笑容,开始仔细端详她的神色。“怎么回事?”他抬脚走过去,“是哪里受伤了吗?需不需要我陪你去医疗翼?”

    他脸上的关切太让人心暖,安妮头脑一热,语无伦次地脱口问道:“明天和我?”这问题问得仓促极了,甚至连字音都没来得及咬准。

    张希停下脚步,慢慢地眯起眼睛。

    安妮拽紧肩上的队袍,心脏一坠一坠地往下沉。这个反应不对,她望着那双褪去表情的黑眸,慌惶一寸一寸爬满全身,这个反应不对。啊,我真不该问的……要是把这个秘密守到最后,就好了……

    尴尬化为实质在寂静中蔓延开去,安妮把队袍抱进怀里,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

    “我真的很喜欢你,希。”她自暴自弃地倔声道,下意识收紧胳膊环抱成一个防御的姿态,“我喜欢你……三年前就开始了。”

    张希没有吭声,表情也没有变化,但他把手里的扫帚靠到了储物柜上。

    安妮福至心灵地意识到这是他愿意听她一吐为快的表示,某种既酸涩又感动的情绪渐渐漫上心头。

    “你可能不记得了,”她吸吸鼻子,“在你刚转到霍格沃茨的第一周,就帮了我一个大忙。那时我只有三年级,某天落单,被几个高年级斯莱特林无缘无故地堵进魔法史教室。他们驱赶着我在桌椅间躲藏,哈哈大笑着,就像逗一条赖皮狗。但很快地,你出现了,你把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说到这儿,她低下头轻轻笑了笑,看得出那段回忆对她弥足珍贵。“后来我从讲桌肚里爬出来,刚好看到你的背影。当时我并不认识你,只知道你可能魁地奇打得不错,因为哥哥对你很是推崇……”

    “我记得那件事。”张希说,声音出人意料地轻柔,“我听见你走出来了。”

    安妮抬起头,眼睛里又有了泪光。

    停了一会儿,她鼓起勇气,手指用力抠进胳膊,“你……我知道突然约你出去是挺唐突的,但你有没有可能……有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愿意开始了解……我?”

    张希沉默地望着她,神情是哥哥看妹妹的温和。

    安妮于是知道答案了。她后退几步坐到堆满脏衣服的长凳上,深深吸着气试图憋住眼泪,但并不怎么成功。

    张希叹了口气,走到女孩身前蹲下,让自己的眼睛稍稍低于她的。“我很感激你的心意,安妮,”他仰视着她说,“也为此感到非常荣幸。可——请你原谅——我不能不拒绝。”

    “连一点点可能性都没有吗?”安妮的声音轻得像耳语,泪涟涟的眼睛伤心地望着张希。

    张希目光柔和地回望她,片刻后,轻而缓地摇了摇头。

    女孩绝望地捂住脸,眼泪顺着指缝吧嗒吧嗒落到队袍上。“可是,可是你并没有在约会什么人,对不对?为什么……”

    “我有。”张希清晰地说。

    安妮一顿,哭得更伤心了,那一小片猩红色的布料很快就浸成深红色。

    张希又叹口气,变出手帕轻轻放到她的膝盖上。

    女孩勉强挪开手掌,透过泪幕首先看见的是一只指节修长的手。她捡起手帕按住眼睛,哭得像个阀门坏掉的淋浴花洒。张希是那样令人绝望地温柔,他以一种毫不暧昧的方式严丝合缝地碾碎了她的所有期待,却又像个好哥哥一样耐心陪她平复下来……他让她连一丁点含怨的理由都没有。

    你可真没出息啊,安妮·斯平内特!小姑娘打了个哭嗝,昏头昏脑地从手帕里抬起头来。她用手帕仔细揩了揩脸,端正坐好,下定决心不再继续丢人。

    张希仍然保持着仰视她的目光,身体微微前倾让一个膝盖点地,换成个更省劲的姿势。“其实我一直欠你一声谢谢。”他望着她的眼睛,“小琬刚入学那两年过得不怎么快活,你是打从开始就待她好的寥寥数人之一。为了这个,我愿意永远向你承诺我的友情。以后如果有什么我能够效劳的地方,不要客气。”

    “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安妮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好奇和嫉妒噬咬着她的心,有那么一刻,她无比想知道那个幸运的姑娘是谁。

    张希笑了笑,对安妮的问题有了个大概的猜测。“你问。”

    但女孩很快清醒过来,刚吐出第一个音节,就及时刹住了口。

    看着面前那张既慌惶又无助的脸,张希突然想到了张琬。失去雷古勒斯的那段时间里,小琬脸上是不是也出现过这样的神情?一丝不忍泛上心头,他主动回答道:“她不在霍格沃茨。”

    这是个非常含混的答案,不过对安妮来说已经足够了。她羞愧地捂住脸,一边道歉一边忍不住又抽泣起来。

    “别担心。”张希好脾气地说,“我能理解。——还想知道什么?”

    安妮把脸埋在手帕里,用力摇了摇头。

    张希起身来到屋角,从柜子里拿出一只干净的马克杯。他掏出魔杖敲敲杯口,热腾腾的茶自动出现在杯子里。

    “来,喝点热的。”他把茶杯塞进安妮手中,顺手抽出那块湿手帕。

    安妮低声嘟哝了句谢谢,端起杯子让自己的脸藏在蒸汽后面。刚刚那一场宣泄哭得她眼睛都肿了,也不知怎么弄的,她额上鬓角那一圈的头发都是湿的,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等她强打着精神喝完热茶,张希把收拾干净的手帕递回去,轻声说:“走吧,我送你回公共休息室。”

    女孩清了清胀痛的嗓子,默默无声地站起来。

    由于安妮的状态实在不好,张希没办法扔下她自己拐到扫帚棚去,只好先把他的横扫七星一起带回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两人一前一后爬进画框,毫不意外地看见休息室里正在热热闹闹地开庆功会。房间里到处都挂着金色和红色的饰物,莉莉还用她高超的魔咒技巧变出个雄狮虚影,让它在半空中威风凛凛地踱来踱去。

    那几名魁地奇队员理所当然是这场庆功会的主角。低年级的替补球员们还穿着猩红球衣向他们的朋友炫耀,引得朋友们眼巴巴的。正式队员中和小鬼头一样没换常服的只有守门员西撒,他借口队袍上沾了黄油啤酒,状若无意地敞着前襟在伊莉莎薇塔面前晃来晃去。安苏娅调笑地看了几眼他露出来的厚实胸肌,跟伊莉莎薇塔交换了一个揶揄的眼神。

    张希和安妮一露面,休息室里安静了片刻,紧接着爆发出更加响亮的欢呼。“瞧瞧这是谁来了!”雷蒙带头吹起口哨,朝安妮举起手里的火焰威士忌,“敬我们当之无愧的明星找球手!”

    詹姆斯大喇喇地仰在沙发背上,也跟着乐哈哈地喊:“你那一撞可真够劲儿啊,安妮!那个压扫帚的动作简直就是希的翻版!”

    又有几个杯子举到空中,热情的小狮子们喜气洋洋地鼓起掌来。

    安妮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死命低着头遮掩她那双核桃似的眼睛。

    “怎么了?”安苏娅觉出不对,从座位上抻直了上身。伊莉莎薇塔也放下酒杯,探寻地望着安妮。周围嘈杂的人声渐渐安静,感觉到目光成片地朝自己身上汇集,安妮忍不住慌了。这时张希侧过身子不动声色地挡住她,视线破开人群找到莉莉。“她受了点伤,”他扬声和大家解释,同时朝莉莉微不可觉地点了一下头,“刚从庞弗雷夫人那儿回来。”

    莉莉一下子就明白肯定是出事儿了。她立刻起身,快速挤过人群来到两人身边。与她同时行动的还有伊莉莎薇塔。

    安妮顺理成章地把头埋到莉莉肩上,心里很是松了口气。受伤是个挺合适的理由,这样她就能名正言顺地拒绝寒暄了。伊莉莎薇塔在莉莉把安妮揽进怀中的时候瞥见了后者红肿的眼睛,于是乖觉地接替张希的位置,继续帮安妮遮挡视线。

    三个女孩很快就朝女生宿舍的楼梯走去,路过张希时,伊莉莎薇塔戏谑地用口型问他:“情人节,嗯?”

    张希回给她一个平静的眼神。打趣不成的伊莉莎薇塔无聊地耸了耸肩。

    把几人的眉眼官司看进眼底的小天狼星突然轻笑了一声,打开一瓶新酒遥遥地冲张希抬了抬,脸上带着他那一贯懒洋洋的笑意。

    看着挤过人群的张希从他手中提走那瓶黄油啤酒,小天狼星捻了捻留在手指上的水珠,什么话都没说。张希顺势拍拍他的肩背,“谢了,兄弟。”

    他握着酒瓶一屁股坐到莉莉原先的座位上,詹姆斯当然不是很乐意,不停地拿胳膊肘拐他,叫他另搬张椅子过来。彼得好奇的视线在张希脸上和女生宿舍的楼道口来回打转,刚要开口问,就被小天狼星堵了回去:“长点儿眼色,虫尾巴。”

    彼得扫兴地塌下肩膀。

    和彼得一样不长眼色的还有詹姆斯,他傻乎乎地把“安妮受伤”的托词信以为真,连连追问。

    张希吐出一口气,不得不据实以告:“她约我明天出去,我没答应。”

    “Oh,安妮·斯平内特?”彼得忍不住八卦就像猫忍不住吃鱼,哪怕小天狼星此刻瞪着他的目光充满了威慑。“她跟你表白了?那她被你拒绝以后……”

    “可以想见不太开心。”卢平插嘴,“好了虫尾巴,别打听这个了,斯平内特小姐肯定不希望被我们这样谈论。”

    张希冲卢平笑了笑,算是感谢他的仗义解围。他举起酒瓶仰头吹了一口,换了个话题:“刚刚你们在聊什么?”

    “球队。”小天狼星言简意赅地回答,戳了戳詹姆斯。

    然而詹姆斯还沉浸在他那新队长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爱情悲剧中,硬是没反应过来。“安妮?你说的是安妮·斯平内特?她喜欢你??不是,你让我捋一捋……她也太会藏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张希抿了抿唇,“现在你莉莉正陪着她,如果她不介意让人知道这件事,等莉莉回来以后你可以问莉莉。”

    詹姆斯咂吧着嘴,“可你也知道莉莉的嘴有多严,她未必会告诉我。”

    “那就说明安妮不愿意让这件事情传出去。”

    “听起来你很保护她嘛。”

    “我是一名绅士,尖头叉子。”张希语气平平地说。

    “那安妮知道你的态度吗?”小天狼星突然插嘴。

    “非常清楚。”张希回答,又仰头喝了一口,“她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该知道的’?那是什么?”詹姆斯还想再问,但八卦嗅觉敏锐的彼得已经猜到了一切。

    “Wow……”矮个儿男孩忍不住小声惊叹,“你可真够狠的啊……我打赌她肯定好好哭了一场。”

    张希开始有点烦躁了。他一口喝干黄油啤酒,捏着空瓶子站起身,“今天晚饭后还有格斗训练,我先回房去休息一会儿。”他把酒瓶放回茶几,瓶底在胡桃木桌面磕出一声脆响,“那么餐桌上见了,各位。”

    “餐桌上见。”卢平温声回答,小天狼星懒洋洋地冲他抬了抬手里的酒杯。

    等张希走远,詹姆斯立刻目光灼灼地转向他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大脚板,你知不……”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尖头叉子,”亲兄弟笑眯眯地给詹姆斯碰了个软钉子,“我碰巧和希一样,也是一名绅士。”

    卢平放声大笑。

    “你好像更偏向那位麻瓜小姐,”狼人少年意有所指地调侃,“我说的对吗,大脚板?”

    小天狼星翘翘嘴角,话里有话地回应:“麻瓜小姐没什么不好,月亮脸,她们有时候比女巫聪明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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