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怎么样,你此时是不是很害怕?”西弗勒斯嘲讽一笑。

    沈崇皱眉,不解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害怕?”

    “害怕我的行为会影响你大明星高高在上的形象啊,害怕事情一旦败露你就会因为我而去坐牢啊。”

    沈崇静静看了西弗勒斯几秒,突然一笑:“所以你就那么没用吗?既然做了还要给人留下追查的线索。”

    这下,轮到西弗勒斯皱起了眉。

    沈崇又接着说:“我只是不明白,你可以报复沈弥山的方法明明有那么多种,却偏偏选了最蠢的。你在海上付之一炬的,可都是瀛洲的钱,你是学商科出身的,家里的生意也是你管得多,我不信你比我更舍得。”

    “所以,你心疼钱了?”西弗勒斯不可思议,“你沈大公子竟然也会被红尘俗事所牵累?还是说,你心疼叶芝桦和那群愚蠢的叶家人了?你不觉得在西西的事情上,他们每个人都是刽子手,都应该受到惩罚吗?”

    “我只是觉得,沈弥山不值那么多。刚才我还在想,既然你那么恨他,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可我现在明白了,你是想同时报复叶家人。你跟我设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很让我意外。”

    西弗勒斯的瞳孔骤然收缩起来,“设想”两个字一下子袭击了他的敏感神经。

    “你什么意思?”

    沈崇向前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地上的他。

    “你比我想象的更善良,或者说,更温情。尽管你喜欢把一切都包装成冷冰冰的样子,可就算你怎么咬牙切齿地假装仇恨,目前为止,你也没有真正伤害到沈弥山和叶芝桦,以及那群愚蠢的叶家人。说实话,你令我有点失望。”

    西弗勒斯感觉自己的脑子被他绕晕了,很多事情像一团乱麻,可他抓不住那个关键的线头,把一切都理清,“所以你,希望他们死?”

    沈崇倏忽而笑:“你是我创造出来的,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创造一个完全不同于我的人吗?因为,这样的话,就算你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也没人能怀疑到我身上来了。我们有记录在档的人格分裂诊断书的,你不记得了?”

    西弗勒斯被他这番话震惊得定在了原地,雕塑一般保留着一个奇怪而扭曲的表情。

    他的话,不能细想,一旦细想……

    “所以,你对我做的事,从始至终都是一清二楚的?”

    沈崇摇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不是一直说,你才是主人格吗?我只是通过妈今天的做法以及你刚才的话推断的。如果我才是主人格,那么你所做的一切就会是我的潜意识,很多事情我自己不能做,或者做不到,所以我才希望有个人能替我去做这一切,而我只需要躲在后面,最后再全身而退啊。所以,我其实一直没有忘记西西的死,也一直都没有原谅他们所有人对我们造成的伤害。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西弗勒斯的脸色很难看,“我倒成了你的狗腿子了?”

    房间里的色调很压抑,同一个人的两个灵魂在对话更是将恐怖的氛围拉到了极致,可西弗勒斯这句话喜感十足,成功将沈崇逗笑。

    “不是,你是勇敢的那个我。我把所有的不堪和痛苦都给了你,在这样的精神压力下你竟然还能从癫狂的状态醒过来,成为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我很佩服你。可能,我最开始只想从我身体分离一个疯子出去吧。”

    “你这个王八蛋。”西弗勒斯站起身,忍不住骂了一句。

    “这些年,辛苦你了。可是我现在不想逃避了,我想好好面对一切,解决所有问题。说实话,我现在还是想不起西西的脸,我想看见他,请你帮忙。”沈崇再次向前一步,试图触碰西弗勒斯的手臂。

    可他却倏地向旁边一躲:“你想融合我?”

    “不是融合,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你和我只是一个人在面对不同事情的时候两种不同的思维和逻辑罢了,现在,已经到了我们必须要和解的时候了。就当,是为了缇缇。”

    沈崇突然提到陈筠缇,西弗勒斯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他想起她每次看着他时防备又痛苦的脸,想起她帮他后背涂药,救他的猫。

    想起她在异国的废弃盥洗室对他说:“我是blue fairy,会把你变成人人都喜欢的男孩。”

    想起小剧场里她口中未完全融化的荔枝味硬糖,电影节后台不停地蹭他脸的绸衣软边以及飞机机舱里她混入吻痕的眼泪。

    他总是故作笃定地说:“你是爱我的。”

    但实际上,他很清楚她每次在面对他的时候眼中的温柔是因为谁。

    是不是说,如果他选择和另一个人融合,他就能光明正大地表达和接受她的爱意了呢?

    只是,那还是原来的他吗?

    “我们不能再让陈筠缇在我们中间受折磨了,她还年轻,应该把更多时间用在提升她自己上,也应该拥有更灿烂的人生。可我们目前的这种状况,只会让她越来越精神内耗,时间久了,她会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她最初喜欢的人是谁,她到底有没有对那个不该动心的人动心,以及如果她真的动心了,对于另外一个人是不是一种背叛。这样下去,我们还没怎么样,她会先疯的,你也知道,她是个共情能力非常强的人,我们的挣扎和痛苦,她全部都看得见,也体会得到。”

    沈崇说一句话,西弗勒斯的眼神就暗淡一分,等他全部说完,他的意志力几乎已经消失殆尽。

    “来吧。”沈崇向他伸出手。

    “沈弥山的事,你不许心软。”他最后坚持。

    “你放心,都说了你是我的潜意识,你的所做既是我所想。”沈崇承诺。

    西弗勒斯再次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慢慢伸出自己的手,和他的握在了一起。

    指尖相触的瞬间,他们彼此双方三十年来各自所经历的人和事,那些他们曾偷偷隐藏在灵魂深处不想让对方知道的记忆全部飞了出来,带着影像和声音,散发着萤火般的光芒,野蜂飞舞了一阵之后,终于在一长串的时间轴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至此,沈崇混乱而缺失的记忆全部归位,他看见了恶狠狠将自己甩在地下室的沈弥山,也看见了趴在自己背上的叶泽西,更看见了曾一次次穿过时光回到过去的陈筠缇。

    “缇缇两年前曾陪你在法国长达一年?!”沈崇震惊至极。

    而西弗勒斯已经逐渐变成透明的影,再也不能回答他的问题。

    双重人格的融合,注定有一个人格要永远消失,成为另一个人格自我治愈后伤口上的疤。

    现实世界已经进入黎明前的黑暗,风依旧很大,祠堂檐下的灯笼在山风猎猎中摇摆不停,看着很是恐怖。

    “阿愈,你好了吗?”她轻轻摇了摇他的胳膊。

    可沈崇像陷入梦魇了一样,头发全部被汗水濡湿,紧紧闭着眼睛。

    她不知道他脑子中此刻正在发生什么,只是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山下开始有人燃放烟花。

    砰的一声,漫天的绚烂。

    大年初一了。

    又是砰的一声。

    这一次,生源似乎很近,陈筠缇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却刚好看见车窗被什么人从外面砸开,接着有一双手伸进来,不顾破碎的玻璃解了车门锁。

    时间紧迫到根本来不及反应,沈崇那边的车门就以同样的方式被砸开了。

    短短几秒钟,陈筠缇的头皮就炸了一样的麻,整个背后都被冷汗浸湿。

    “沈崇!”她大叫他的名字,而他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沈崇伸出手臂,试图把她圈入怀中。

    可一切都太迟了,他只感觉到一缕丝滑的布料从手心滑走,她就已经被人暴力拖曳至车门之外,他想去扑救,却被人死死拉住,紧接着后颈处传来一阵钝痛,他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被人扯出车外的陈筠缇也没好到哪去,夜太黑,车边围着两三个男人都戴着黑色兜帽和口罩,她看不见他们的脸。

    心中一万个念头呼啸而过,但是每一个都令她不寒而栗。

    她当然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这些人会对她一个女孩子做什么。

    这是她千想万想没有想过的结局!

    她现在无比想念那块怀表,可以让她穿越到这一刻之前,好带着沈崇安全离开。

    她绝望地看向破着洞的车窗,试图看看沈崇此刻的状况,可里面安静得可怕,她简直不敢想他们对他做了什么。

    两个男人的黑色皮鞋停在了她面前。

    其中一个问:“哥,怎么办?”

    明显的鹭港口音。

    另一个踌躇了一下,似乎犯了难,“我怎么知道?”

    “那要不然我来……”第一个说话的男人试探道。

    陈筠缇吓得整个人都软了,努力了好几次都没站起来。她只好用力将自己缩进身后的草丛,一根半个手臂粗的木棍正好躺在那里。

    她一把抓紧了它,突然在深深的绝望中生出无限的勇气来,她想好了,只要那人敢过来,她就把这玩意杵到他眼睛上。

    就算逃不过被侮辱的结局,她也决不能让对方好过。

    “去吧。”那个被称为哥的男人下了指令。

    陈筠缇全身立刻进入了戒备的状态,像一条被逼入绝境的小兔子,急了也是要咬咬人的。

    “不好意思了小姐。”男人不怀好意地一笑。

    可就在他俯身靠近的瞬间,陈筠缇手中木棍刚好挥舞而出,带着毛刺的尖端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狠狠擦过男人的脸。

    “我操?!”男人完全没想到陈筠缇会来这么一招,一棒球就把她打倒在了地上。

    鲜血顺着他脸上的伤口就流了下来,在夜色中看着尤其恐怖。

    “他妈的本来还想轻点下手的,既然如此,你就在这躺着吧。”男人气急败坏地踢了陈筠缇一脚,然后在另一个男人的嘲笑声中扬长而去。

    车子很快就驶离了现场。

    陈筠缇不知道自己在草丛里究竟躺了多久。

    她只知道他醒来的时候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后颈还是疼得厉害,她用手一模,好大一个包。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看见自己还衣衫完整,并没有被那些坏人玷污。

    草丛边的柏油路上,是散落的碎玻璃,以及两道带着泥的轮胎印,看来,这伙人是从山下小路开车上来的,后半夜的雨有一阵很大,轮胎上带了泥。

    沈崇和他们的车都不见了。

    鹭港的深冬也接近零度,陈筠缇冻得手脚不听使唤,天地间一片混沌的浅灰色,连呼吸都是白气。

    “有人吗?救命!”陈筠缇崩溃地大喊。

    可回答她的只有山上呜咽的风声。

    她的手机还在车上,此刻的她看不见时间,也没办法联系任何人上来营救。这座小山是鹭港一座没被开发的野山,平时只有零星农民会上山砍柴,可今天是大年初一,所有人都在家里热气腾腾地大团圆,又怎么会有人上山来?

    陈筠缇终于绝望,满脑子都是歹徒把沈崇杀害然后抛尸荒野的画面。她磕磕绊绊地站起身,拖着僵硬的腿向山下走去,一边走一边哭。

    眼下最重要的是她要赶紧找到手机联系上叶家人,否则,沈崇真的可能有生命危险。她感觉她长这么大,就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无助,那种沙子在手心里不断流失的感觉太致命,她也从来没想到,她会是这么脆弱的人。

    原来人所有的坚强,不过是生命中还没有失去最重要的人。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一辆白色的车由远而近驶来。

    她赶紧站到马路中间张开双臂向那辆车挥手示意,此时山上起了雾,能见度很低,她不确定如果不这样对方能不能看见她。

    不过幸亏她昨晚换了叶家准备的蓝色暗花缎面袄裙,比她平时的素色衣服还显眼点。

    车子如愿在她身边停了下来,车窗缓缓下降,露出叶绍杰从来没有如此可爱过的一张脸,“缇缇!你怎么在这!我哥呢!”

    “小杰!”

    陈筠缇跌跌撞撞跑上前去,头发乱糟糟,衣服上都是枯草,一双眼睛又红又肿,脖子处还有不明的血迹。

    “到底怎么了!”叶绍杰跳下车,双目充了血。

    “快给你姑姑打电话,崇哥被人绑架了!”

    “绑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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