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竞

    “奶奶灰”没说假话,他真是付惜禾的前未婚夫——直接推动她离开祝家的那位关家二世祖。

    二世祖大名关衿,人相当不如其名,正业一项不务,最爱游戏人间,除去黄赌毒,能想到的娱乐他没一样不精。

    祝家以富闻名,关家则除去有钱,还颇有些权势。有钱不易,有权更难,关家有人在建设项目审批部门,祝氏旗下各大小产业动工常需与他们走动,当年祝寥执意要付惜禾嫁到关家,也是想利用姻亲打通这一环节。

    同样,关衿今日出现,也是在关家经手审批的一众项目里见到了付惜禾的大名。

    二世祖以安全监管为由,腆着大脸混入了L县的建设队伍,顺便给顾屿添个大堵。

    翌日出发时,付惜禾毅然回绝关衿及他那明黄色敞篷跑车发出的邀请,头也不回上了大巴。

    这傻缺玩意儿白长那么大一颗头,出门天气预报都不看,雷电橙色预警昨晚就挂上了手机的天气界面,谁去跟他一块儿淋雨?

    鉴于贾灿灿同学嘴上没把门,现在一车人都知道顾屿跟付惜禾是前男女朋友关系,并且她还添油加醋称俩人都余情未了,很有旧情复燃的苗头;又由于关衿是个大喇叭,什么陈芝麻烂谷子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往外倒,全车人又知道了关衿跟付惜禾是前未婚夫妻关系。

    付惜禾很早上车,硬是没人往她身边坐,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把那个神圣的空位留给上述两位男性中的一个。

    顾老板与民同乐,没开他那辆SUV,上车后自然地在付惜禾身边坐下,关二世祖则唯恐大巴车的硬座玷污了他那尊臀,委屈跑车小黄尾随在大巴后头一路龟行——他也想飚个车炫个技,无奈不认路。

    他们走得很早,车上人大多在补觉,沉默的氛围放大局促。

    自从昨夜见到关衿,付惜禾心情一直不太好,她半点不想接触从前的人,关衿的出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的一举一动都脱离不了祝寥的掌控。

    昨晚半途中止的对谈给顾屿留足了悬念,老实没一会儿,他就凑过去悄声提醒:“你还有话没跟我说完。”

    “哦,就是乘兴闲聊,睡一觉我已经忘了。”付惜禾没看第八大洋,面不改色说了谎。

    顾屿对付惜禾的情绪很敏感,看出关衿的到来让她不怎么高兴,没追着问,只默默把所有账都记在后头跟车的关少爷头上。

    大概他怨得太虔诚,打动了上天,走了没一半,大颗雨珠子陡然往下掉,暴雨倾盆盖下来。

    前一秒关衿还拉风地想着“年轻人谁坐有篷的车”,转头就被暴雨教了做人,灰溜溜、湿哒哒地上了侮辱他尊臀的大巴。

    他坐在付惜禾身后的位子,三人形成一个牢固的三角区。

    关衿嚣张的少爷气焰被短暂浇熄了几分钟,很快满血复活,恢复迅速得像打不死的小强。

    他两个手肘撑在付惜禾的椅背上,就要凑上前搭话,被付惜禾嫌弃地甩了句“你身上都是水,别碰我椅子”,只好臊眉耷眼地退了回去。

    他人虽退回去了,一张臭嘴战意犹存:“你拒绝我市价两千五百万的布加迪威龙,就是为了跟他坐一块儿?”

    “我只是拥有一个成年人最基本的看天气预报的能力,不想被淋成落汤鸡。”付惜禾懒得鸟他。

    “嗐,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关衿强行挽尊,“刚刚那就是追求下刺激而已。”

    “外面刺激还在,就等你接着追求。”顾屿在旁“好心”提醒。

    关衿再傻也发现这事儿越描越黑,没跟他对呛,转问付惜禾:“听说你俩谈过,现在怎么回事?要和好?”

    “你想多了。”付惜禾想都没想直接说道。

    “我们都没那意思,这回碰上也只是凑巧,你回去别瞎嚼舌根。”付惜禾接着说。

    顾屿在她说前面一句时原本冷了眸色,听到后头又不动声色地扬了下眉梢。

    重逢那日在楼道里付惜禾就对他去过祝家表现得相当在意,昨晚又提及她母亲和继父成婚以及继父接连遭到酒店辞退的事。

    顾屿这下更加觉得当初付惜禾提分手定有什么自己不知的内情,而且多半与她的家庭有关。

    自从在病房借着她说胡话确定了心意,之后付惜禾再说狠话他都添了许多包容,总归还喜欢他就行,其余一切都好说。

    她狠他就暂退一步,转头再当无事发生,先反反复复拖着,今朝有酒今朝醉。

    是以付惜禾和关衿说话时,他虽一直在听,始终什么都没反驳。

    “离家这么久,还怕你爸呀?”关衿一张嘴又开始犯贱,“我看祝叔叔挺温和啊,每回见我都笑眯眯的,还夸我是做大才的料子,将来指定有出息,不像我家老头子,一天天就知道骂我。”

    听见“大才”、“有出息”几个字,付惜禾眼皮都跳了跳,深觉祝寥在家对着她和付恬椿虽很能作威作福,在外为了攀附权贵倒颇能屈能伸。

    “你唯一一回跟他对着干还是为了不跟我结婚吧,”关衿嘴不光贱还闲不住,一口京片儿说得贼溜,“为了不嫁我家都不要了,我是不是还挺应该荣幸的?”

    顾屿一直不知当年付惜禾随母亲离家的内情,这会儿面上无欲无求与世无争,实则耳朵恨不能竖起来,巴不得这二世祖会说就多说点。

    然而二世祖半点没get到他隐晦的渴望,偌大一张嘴又跑起了别的马:“嘶,付惜禾,你说我这么一个夜店门前走一走,美女追我九条街的优质单身男青年,有哪点不好,让你这么避如蛇蝎?”

    此话一出,车上正津津有味偷听八卦的兄弟姐妹们险些笑出声。

    付惜禾心累扶额,终于没忍住问:“你是穿越来的么?”

    “我当然不是,”关衿挺起胸脯,还一脸骄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土生土长京城人,一出生就住在财富公馆,那七万块一平的地界,都是老祖宗为我打下的江山啊……”

    “停,我知道了,刚刚就随口一问,”付惜禾打断,“毕竟……这年头很少有人像你这么说话了。”

    关衿:……

    ***

    有二世祖在,漫长又颠簸的路途竟意外愉快。

    顾屿看明白了,关衿装得人五人六,其实就一地主家傻儿子,平安这么多年没被骗去缅北,足见关家在请保镖上肯定很舍得花钱。

    大巴先把负责清水湾的部分同事送到住处,随后载着付惜禾他们到公司一早租好的民宿。

    他们住在东刘村与县城交界地带的一排小平房,倒不是公司抠门,只是想要住得更好则需再往县城中心走几十里路,那样的话通勤时间就长了。没法,还是东刘村太偏。

    付惜禾简单扫了眼,房屋老旧,设施倒齐全,也还算干净。

    这些年她什么地方都住过,对环境并不挑剔,只是顾屿又住她隔壁,让她有点闹心。

    好不容易下定坦诚的决心,经关衿一闹就此夭折,顾屿又成了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的人。

    好在顾屿没揪着她那未尽之言不放,他全然忘了似的,除去探讨工作事宜,私人时间就只点头寒暄,还有……继续监督她的一日三餐。

    顾屿转变很大,和重逢之初危险又颇具压迫感的他就像是两个人,付惜禾有时会想他是不是在憋什么大招,可人家满脸坦荡一身正气,她又觉得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总之无论怎样,跟能看不能摸的前任低头不见抬头见,都不是件多快乐的事,她只能再次全身心扑在工作上抵御胡思乱想。

    东刘村并不依山傍水,没什么了不得的环境资源,这里的百姓世代务农,生存全靠分得的一亩三分地。

    他们勤勤恳恳,他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他们是最穷困的农民。

    也正因此,越来越多土生土长的农村人以逃离故土为志向,“不努力学习只能回家种地”成为一种调侃,农民这一肩负民生的伟大职业沦为一些人口中骂人的词语。

    东刘村荒了好几片地,付惜禾跟顾屿商量了一下,决定从这儿的支柱产业——农业入手,打造一片新型农场作为农业研学基地。

    乡亲们愿为家乡的建设付出,付惜禾却不能真以最低租金租下村中空置的房屋土地,他们与闲置土地的主人一一签订了房屋股,以保东刘村发展起来后,他们能实实在在从中分到羹。

    一行人奔走好几日,终于敲定了划为新型农场的最终区域,他们凑了有五亩地,最边上连着个小池塘,可开发的空间很大。

    取得阶段性的进展,大家决定短暂休整一个下午。

    关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跟着他们跑了几个半天,经过这些日子,大家也都知道了他傻,不讨厌他,还很喜欢叫上他玩——关少爷财大气粗,逢组局必请客。

    关少爷确实阔绰,在他们“集体宿舍”周边也租了间小平房,美其名曰同甘共苦,实则只有吃饭喝酒聚会这种“同甘”时刻才会过来一趟,晚上从不在那儿住,后来他那间房就演变成了大家的会议室。

    关衿很喜欢缠付惜禾,还动不动拿那丢人现眼的前未婚夫妻关系出来说,他说什么做什么付惜禾都由着他。

    这少爷说好听点有一颗被惯坏了的赤子之心,往难听了说就是脑子有泡,付惜禾看出他对自己没兴趣,只是单纯想跟顾屿搞雄竞,胜负欲可以与她弟弟石风匹敌。

    顾屿自诩成熟男人,同样不跟他一般见识,只是觉得此人甚烦,是以吃过午饭他就偷偷拽了付惜禾出门,难得的“浮生半日闲”,可不能让那烦人玩意儿缠上。

    顾屿在路边拦了辆人力三轮,付惜禾高中时很喜欢坐,可惜逐渐被各种打车取缔,现在市里很少见了。

    三轮车头顶有篷遮阳蔽雨,左右敞开,呼吸间徜徉的是自由的风,因是人力蹬的,速度不会太快,还能看清一路的风景。

    微风裹挟着雨后的残余湿气,静静拂着付惜禾的脸,周遭景物还蒙着一层水汽,生动而鲜明。付惜禾坐在车上放了会儿空,开始跟顾屿算账。

    她是被“骗”出来的,顾屿说有很重要的事找她,跟明天的工作密切相关,但此刻看来,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儿。

    对此,顾大骗子表示:“养精蓄锐也是工作不可或缺的一环。”

    付惜禾懒得理他,去兜里摸手机打算看看有没有新消息。

    每回投入一个景区的规划,她手机都片刻不敢离手,生怕有人找她时她不在,耽误了正事。

    可人有时候,就是怕啥来啥,付惜禾把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兜摸了个遍,连手机的影儿都没见,这才记起出门时以为就是说几句话,手机落屋里了。

    顾屿一见她这动作就猜出了怎么回事,怕她要回去,忙把自己的手机上交:“别急,下午大家都休息,没什么事的。你要实在不放心就在我手机上登你微信,耽误不了你的工作。”

    付惜禾往外看了眼,他们已走出挺远,现在回去确实有点折腾,她想了想终究是应了下来。

    顾屿大大方方告诉她手机密码,付惜禾登上微信看了眼,除了关少爷的夺命十八连问,确实没别人找她,总算抛下一串顾虑,享受起乡间午后难得的闲暇。

    集体民宿那边,关衿饭后消食,看个狗打架的功夫,回去“家”就被偷了,给付惜禾发消息,她拿句“在忙”打发他,再多就不肯回。

    关少爷从小到大的字典里“失败”虽垒了珠穆朗玛峰那么高,却从不知“认输”俩字怎么写,他当即启动心爱的超跑小黄,饶是不知二人去向,也没头苍蝇似的毅然找着顾屿去搞雄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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