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言

    在此猜测基础上,从而能推断出相助之人,显而易见最大嫌疑人便是大公主华昱。

    彼时和亲的对象为安平郡王,结果北荒三公主莫弘吉指定了戚俊。戚俊是韩君后的表亲,而韩君后至始至终偏向大公主。借着层层关系,这支北荒队伍助力华昱的可能性极大。

    红昭困得打了个哈欠,叹息道:“你说帝君图什么,一个未来储君之位让自己的女儿们用尽算计和手段。内讧也就罢了,可凭什么我们也得陪着忙前忙后。”

    “为了制衡。”南宫焱为红昭添了盏提神醒脑的茶,继续道,“君者贪恋权势,即使面对自己的子嗣亦是多加防备,怕她们愚钝又怕她们过于精明。她迟迟不立储,三位公主便能互相争斗,从而减少对她的威胁。”

    所以民间一直以来流传着“天家母女多冷血”的话。

    “简直难以理喻。”

    累得倒不是那人,尽瞎折腾,红昭偷偷在心里大骂。她闷声喝下茶水,忿忿不平道:“眼下不仅要查二公主屯兵,还得时刻盯着北荒人的动向。”

    “下调令加派将士,在城内坊间重要点位安插人手,时刻监管以防北荒人作乱。至于二公主屯兵之事依旧按原计划进行。”

    倘若三位公主皆保持静观之态,尚且有余力维系稳定局面。

    “糟了。”

    红昭打了个激灵,不解道:“什么糟了?”

    南宫焱漏算了一个及其不稳定的变数,随时能打破平衡局势的人。

    “参与争储的可不止三位公主,还有一位——靖王。”

    红昭低声絮叨:“这家的事儿真够多且荒谬。”

    南宫焱催促道:“勿要埋怨,且去传令而后再好好休整,保不准随时会爆发混乱。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确保城内百姓的安危。”

    “红昭遵命,立马就去办差。”

    她心里虽存着不满,但军令不敢怠慢,毕竟是关乎人命安全的事宜。商讨不及一个时辰,红昭再次消失于夜色中。

    南宫焱犹自坐于原位,将红昭用过的茶盏收起后,又重新取了个杯子置于对面,不紧不慢地添上热茶。

    “出来吧。”

    一个墨色身影从外而入,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书房中。那人全身裹着黑色披风,头脸隐在兜帽内。

    南宫焱不动声色地饮着茶,伸手推向对面的茶盏。

    来人一不行礼二不招呼,见南宫焱做请,毫不犹豫地跨坐于圈椅上。

    曼妙的女子声音从兜帽内传出:“闻着味儿是极品,但茶水属实有些烫嘴。”

    南宫焱不与其贫嘴,开门见山道:“托你调查之事可有进展。”

    “我出手,将军大人大可放心。”投入兜帽中的茶盏再放置回桌上时,盏内已然滴水未剩,“你可想清楚了,救命之恩换一则消息相当不值得。”

    南宫焱反问道:“堂堂赏金猎人而今办事亦会这般婆婆妈妈?”

    “好。”黑衣人仰起头,兜帽随着动作掀起一角露出勾着深意笑容的唇,“大人吩咐查的人可不简单,警惕性非常高,我在宫内蛰伏多少个日夜才收集到零星线索。”

    “捡重要的信息讲。”此人要么不开口,一开口便会往不着边际的地方发展,不去当个说书先生还真是埋没其才能,南宫焱必须把话多的苗头扼杀于摇篮中。

    黑衣人闻言分明身形一顿,沉住气没发作:“那人与北荒有来往,近来我截到些语焉不详的情报。”

    她将一个绣着鸳鸯戏水的荷包抛给南宫焱,自顾自的添茶品茗,言语间尽是显摆之意,“宫里面首送我的,绣工还算出彩。”

    南宫焱毫不迟疑地剐了对方一眼,对她的话不予理睬。

    黑衣人泄气般靠着椅背,叹息道:“大人真是无情呐。”

    荷包里有三张字条,字体龙飞凤舞,应是眼前人亲手誊抄的。其一只有两字,为“已成”;其二倒是有两句,为“各方已打点好,依计划行事”;其三仅提及时间,为“中秋亥时”。

    “中秋亥时?”南宫焱低声复述纸上的内容,陷入沉思。

    依惯例,中秋乃团圆佳节,宫内必定会办宴会,并且当晚城内不设置宵禁,可谓是举国同庆的好日子。

    而亥时尤为特殊,无论宫内外,皆会有燃放烟花的习惯,如若挑选那日生事确实符合天时和地利的两大先决条件。

    靖王,真的要谋反吗?

    此时此刻,黑衣人突如其来的冒出一句话:“大人,你可得看好自己的夫郎。”

    “此言何意?”

    “招人喜欢容易被人惦记上,没准儿哪天就给不怀好意之人拐走了。”黑衣人用着登徒子的语气,全然不忌讳对方的身份地位。

    南宫焱默然无语,暗道果然不该随意接她的话茬子。

    “不知是谁见色起意,几乎命丧相好之手。天大的教训倒是没让你长些记性,依旧口不择言。”

    “我好心提醒大人注意,不领情就算了还拆人老底。”黑衣人起身难得正经道,“彼时的恩情现已奉还,往后大人要寻我帮忙可得按规矩付银子。”

    这才是以前那个熟悉的赏金猎人本性,重财又好色。

    “多谢。”

    “终于到了互不相欠的日子,我竟有些不舍。额外再送大人一个情报,帝君算计着大人未来的孩子若为女孩,必定要接回宫里亲自抚养。”黑衣人故作忧伤道,“在宫内躲……不是,待了这么多年而今便要离去,我这一走得惹得多少俊男害相思?”

    在被南宫焱扔来的醒木砸到之前,她伸手一挥衣袍翻动,只一瞬间,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南宫焱望着空荡荡的书房,嘴角挤出一丝冷笑。

    “质子么,居然还有此等筹谋,实乃好算计。”

    翌日清晨,安平差人向袁府递了拜帖,表明要见次女婿赵氏。当然拜帖无非是走个过场,因着半个时辰后,来访的人已出现在袁府门前,根本没给对方拒绝的机会。

    安平从马车上下来,身后还跟着神情肃然的南宫焱。

    候在门前的袁怀清内心五味陈杂,那郡王殿下寻赵氏小聚是幌子,南宫焱寻她才是真,无奈叹道有些事该来的总是逃不掉。

    “今日得殿下与将军驾临,乃袁某的荣幸,快请入府。”袁怀清面对两尊大佛自是不敢怠慢,好声好气地邀客入府。

    安平故作为难道:“有劳袁大人,本宫恰巧有些许急事需请教赵氏,遂不请自来,但愿没有耽误大人的行程。”

    “无妨,袁府随时欢迎殿下登门拜访。”袁怀清干笑着,眼神不自觉地飘过安平身后的南宫焱。

    “本宫前些日子害了病,妻主不放心说要寸步不离的守着。袁大人若是介怀,本宫命她在府门外候着。”安平真就转头嘱咐南宫焱在府门外等候。

    袁怀清见此后背冷汗直冒,心中大呼“这对妻夫,简直厚颜无耻”。她忙不迭道:“殿下误会袁某的意思,来者皆是客,哪有让客人在外等候的道理。”

    南宫焱立马顺着话头接道:“那便叨扰袁大人。”

    随在身侧的赵氏见长辈顿口无言,上前解围道:“既然殿下有急事,请随我移步去厅堂相谈。”

    “请赵氏带路。”安平忽然想到什么,继而停住脚步提醒,“本宫与赵氏相谈之事涉及男眷私密,你们不用相陪。”

    袁怀清了然于心,果真是在劫难逃。她恢复往日的坦然之态,望着郡王和赵氏离去的背影,道:“南宫将军想找我议事,何必大费周章搞这一出。”

    南宫焱倒也坦诚:“我也是迫不得已,如今外面耳目众多,稍有差池我们都得遭人暗算。”

    遭你暗算才是合乎情理,袁怀清默默嘀咕着。

    她将人请至正厅,哂笑道:“将军还真是丝毫不听劝,那日下官劝将军适时收手,看来并无用处。”

    “袁大人的劝诫毋庸置疑,周淼已遭人行刺,由我的人救下,万幸捡回一条命。”

    袁怀清咬牙切齿道:“若非你坚持要查前将军的案子,周淼何故会遭歹人暗算。”

    南宫焱仍然气定神闲:“袁大人再好好想想,那人现已回到都城,即使我不查,你们还能如当初那般幸免于难?”

    袁怀清如遭当头棒喝,适才的激昂之气业已逐步消散。

    “我收到关于周淼的讯息,立刻安排人于暗中保护你,现已挡下三次追杀。”南宫焱直视袁怀清,郑重道,“袁大人莫要存着他会放过你的天真想法,若不铲除危险的根源,受难的不止是你我,更会危及无辜的百姓。”

    袁怀清气得直抖,最近她确实突感心绪不宁,总觉着身边暗藏杀机。关于这点,她倒是信得过南宫焱,对方固然狡诈,但在要事上不至于诓人。

    挣扎良久后,她下定决心开了口:“不知南宫将军想从何说起?”

    南宫焱如释重负道:“彼时杨鸣入狱,透露那人是导致我母亲身死的罪魁祸首,并引导我去寻周淼当面对峙。待我找到周大人,她却告知我此事与靖王有关,所以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

    “既然将军如是问,下官便从周大人当日所见所闻说起。她的确隐瞒了关键信息,身处险境为求自保,不得已为之。”袁怀清理了理思绪,继而娓娓道来。

    “周大人入宫禀告恰逢撞上帝君在庆元殿呵斥靖王,闻其口中喊的是‘是你用那不入流的手段迷惑与吾,让吾做出荒谬的决断’。靖王笑得猖狂,以‘皇姐若无邪念何至于被我着了道,所以这错不在与我’之言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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