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第五十八章

    晚餐接近尾声,郑浩起身去洗手间。

    过了会,江叙正低头看手机,余光瞥见对面重新坐下个人影。

    他眉心微蹙,直觉不太对,抬头一看,果真不是郑浩,而是秦尤许。

    与此同时,他手机一震,收到郑浩发来的微信。

    郑浩发了个磕头求饶的表情包,说:千万别追杀我,我也是迫不得已,这女人太难缠了!非要我帮她劝你把版权卖给她,我说我劝不了,她就让我给她制造见面机会……我跟她是要在一个圈里混的,兄弟,这把委屈你了,改天再请你吃大餐赔罪!

    江叙叹为观止,无声嗤笑了下,按灭手机,抬眸看回秦尤许。

    秦尤许一身得体白色香家套装,倒也坦诚,优雅地耸了耸肩,笑说:“是我逼着郑浩这么干的。总也约不到你,除了上回好不容易托人攒局跟你聊了一次,就再也联系不上你了。”

    江叙面无表情地看她,直白道:“我想我那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跟贵司理念不合,没办法合作。抱歉。”

    说完,他微微颔首,便径直起身朝餐厅出口走去。

    秦尤许没料到他一点情面不给,忙踩着锋利高跟鞋,跟着追上去。

    出了门口是一条青石板铺出来的小径,人为营造的曲径通幽景象,通往停车坪的方向。

    江叙人高腿长,步子迈得又大,远远地走在了前面,路灯在他脚下拖拽出斜长的影子。

    秦尤许在后头喊了几声“等等”,发现他充耳不闻后,索性小跑着跟上去,直接超到他跟前,展臂拦住了他。

    江叙适时驻足,并后退一步,与她隔开距离。

    秦尤许察觉他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难堪。

    她抿了抿唇,仰头望他,用戏谑冲淡质问的意味:“结婚了就是不一样,对我避如蛇蝎,怎么,怕你太太误会啊?”

    江叙单手抄入兜中:“我想,我们之间没必要谈私事。”

    秦尤许莫名心生不甘:“私事不能聊,公事又不愿意聊,江叙,你就这么绝情吗?”

    江叙只觉无语,不得不提醒:“我们只是高一暧昧过一个星期,以现在成年人的角度来看,甚至连暧昧都算不上,我们之间谈什么绝情?”

    秦尤许眼眸微眯:“你明知道对我来说不止于此。”

    “那是你的事,让开。”江叙语气冷厉了许多。

    秦尤许不让:“你难道就一点看不出来吗,我为什么非要缠着你买你的版权……你的小说固然底子够厚,但也不是我们的唯一选择,可我还是放下我的尊严,舍弃那些求着我买他们版权的作者、作家经纪人来找你。江叙,你难道就一点都看不见我吗?”

    “没人逼你放下尊严。”江叙不带感情地看她,“而且,我已经结婚了,你都知道的。请自重。”

    秦尤许露出几分嘲讽的意味:“可你们感情好吗?感情好的话,你的眉宇间怎么会有这么明显的疲态?”

    江叙顿时心生燥意,不再跟她费口舌,直接绕过她往前走去。

    不想没走几步,身后脚步声嗒嗒跑近。

    下一秒,没等他反应过来,秦尤许忽然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江叙,我们才是最相配的。我见过那么多人,没有人能比得上我眼中的你……江叙,我可以不公开,也不破坏你的婚姻,只要你愿意。”

    江叙意识到她的疯狂,垂头掰她的手。

    结果这女人大概平时也没少撸铁,力气大得要命,他一时竟没能掰开。

    而此时,他们所在的小径的斜坡下,赵新桐恰好推着坐轮椅的孙曼曼往上面的餐厅走去。

    尚未走出暗光中的树翳,她的目光突然被斜上方搂抱的两人吸引了,不由停下了脚步。

    孙曼曼察觉异常,回头看了好友一眼,这才顺着好友的目光,也往上看去。

    下一刻,她深吸气:“卧……”

    刚做了个口型,她的嘴就被赵新桐捂住了。

    赵新桐躬身看她,另只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待孙曼曼会意点头,她才放开了她。

    赵新桐重新站直身,最后定定朝那边两人看了眼,才若无其事地推着孙曼曼继续往餐厅走去。

    柏油马路,树翳浓密,灯光晦涩,从斜坡上方压根无法发现两人的身影。

    过了会,江叙终于扯开了秦尤许的胳膊,转身瞪视她,近乎逼压:“秦小姐,请你自重。以及,收起你的自恋,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

    说着,他不轻不重地上下扫视她,犹如看待一个无关紧要的垃圾。

    秦尤许被他的眼神盯在了原地,羞辱感叫她浑身难以抑制地轻颤,以至于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回应。

    而江叙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意,最后鄙夷瞥她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

    另一边,赵新桐和孙曼曼在餐厅挑了张桌子。

    取来第一波餐食后,孙曼曼忧心忡忡地看眼对面好友,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说道:“我觉得你不用先入为主,看刚才两人的姿态,搞不好你家江叙真是无辜的。对吧?”

    赵新桐夹了一口北极贝,说:“我知道,我也相信他。”

    孙曼曼闻言,下巴往后一缩,不由狐疑上下打量她,最后小心翼翼问:“你这面无表情冷面杀手的模样,你真相信他?别是为了让姐妹安心吧。”

    赵新桐这才扯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说:“你想多了。”

    顿了顿,又道,“不过……”

    她又止住话头,没再说下去。

    孙曼曼好奇:“不过什么?”

    赵新桐摇了摇头:“没什么。”

    孙曼曼哦一声,看出来好友不想细说,也就识趣地没再勉强。

    况且,她也知道,就算勉强赵新桐说出来,她也未必能听得懂。

    人一谈恋爱就很容易变成诗人,变成文学家哲学家,外人很难理解他们的世界。

    孙曼曼继续埋头吃自己的,誓要把公司提供的昂贵自助餐吃够本。

    晚上回到家中,赵新桐与孙曼曼互道晚安,便各自扶着吃撑了的胃回到房间。

    洗漱完后,赵新桐坐到妆镜前擦护肤品。

    抹着面霜,她的神思不自觉游离。

    其实吃饭时的那句“不过”,后面她没说下去,一是觉得孙曼曼可能听不明白,再则也是怕自己后面的话吓到孙曼曼。

    她想说的其实是——

    不过,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希望他不是无辜的。

    这个念头从她脑子里蹦出来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被吓到。

    她根本难以想象,若江叙并不无辜,她会承受怎样的内心剧恸。可大概正是因为一切都处在想象中吧,在想象中的剧恸之后,她竟感觉到一丝解脱。

    是的,解脱。

    好像凝滞的一切都找到了出口,齿轮重新转动。

    赵新桐恍惚间回神,定定看着镜中的自己。

    到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她看似掌握着主动权,冠冕堂皇地搬离她与江叙的家,实则是在逃避。她逃避做决定,逃避做恶人,逃避为了遵从自己的感受而与之同时需要承担的责任。

    赵新桐忽然不敢再看镜子里自己的脸,觉得虚伪、懦弱。

    她支肘撑着妆台,埋首于两只手掌间。过了好一会,她才感知到指尖潮湿厚实的毛茸茸触感,是她的干发帽。

    赵新桐微顿,起身去浴室吹头发。

    以指为梳,梳理濡湿的长发时,发丝又与腕上的手镯手链勾缠起来,揪痛头皮。

    好不容易解开了,赵新桐抬腕将金饰举到眼前,出神地看着。

    好一会,她像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也不顾头发还没干,径直放下吹风机,趿着拖鞋往卧室疾走。

    赵新桐从床头抽屉中翻出江叙留给她的那枚钥匙——被她从她和江叙的家里随身带到这边。

    她对准了手链的锁眼,屏息插|进去,轻轻一拧。

    像是裹缠在她心脏外面的那个茧被她撬开了,她从中探出头,闻到新鲜的空气,自由的芬芳。

    她回头看一眼曾经住过的茧,他依然那样豪华美丽,在她的心里,他也依旧那样动人。

    可是此时此刻,她更想自己振动翅膀,无论她的翅膀是绚丽的还是晦暗的,无论她最终能不能在大洋彼岸掀起一场飓风,她只想自己扇动自己的翅膀。

    赵新桐把手链连同那枚钥匙妥善收进了首饰盒。

    正要盖上,她的目光瞥到仍戴在腕上的那只妈妈送给她的手镯。

    赵新桐眸光微暗,下一秒,她几乎是一鼓作气,抿唇将手镯一道从手上拔了出来。

    她将沉甸甸的手镯握在手里一会,最终一并放进首饰盒。

    她久久地看着原本戴在她腕上的两样首饰,像是在默默与它们告别。

    昏黄的床头灯将她的身影投映在床尾的白墙上,墙上的影子始终没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影子动了一下,带着几分决然和毅然,她用力盖上首饰盒,塞进了抽屉。

    ……

    三月底,江叙在家收到了一个包裹和一封文件。

    包裹中是赵新桐那条手链,并手链的钥匙;文件袋中是一份离婚协议,及一张银|行|卡,卡后贴着便签,注明密码以及存有四十万现金。

    显示快递已被签收的当天下午,赵新桐收到了江叙发来的微信。

    是一条语音。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点开来听。

    纵使男人克制至极,她还是听出了他话语间隐隐的哭腔。

    他几乎一字一顿:赵新桐,你又甩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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