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

    两人一直在松山呆到了正月初五。

    初五中午,赵新桐约了高中室友何诗诗吃饭,江叙照例将她送到餐厅,然后自己去别处打发时间。

    工作后大家都很忙,赵新桐与何诗诗的交流大部分时间也只在微信上,上回聊天还是关于沈晓煕结婚那事。

    不过两人彼此投契,隔多久都能重新聊上,在餐厅坐下后,就毫不生分地聊开来了。

    何诗诗切着盘里的披萨,说:“你知道吗,上回你不是直接拒绝沈晓煕请帖,也没给她红包嘛,后来你猜她婚礼上跟一帮老同学怎么说你的。”

    赵新桐耸耸肩,不是很感兴趣,但还是问了句:“怎么说的?”

    何诗诗喝了口柠檬水,倾身道:“她话里话外就说你嫉妒她嫁得好,以至于眼红到直接跟她翻脸了。”

    赵新桐一噎,回想沈晓煕选婚纱那日所闻所见,仿佛看到了一个人端着屎盆子警惕四望,最后还洋洋得意地当众喝了一口,并用眼神趾高气昂地说:你没得喝吧!

    她摇了摇头,不知该气该笑。

    不过这点情绪在她心里还没掀起波澜,就立马散了去,她弯了弯唇说:“不聊这些奇葩,聊点别的吧。”

    何诗诗点头,也没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人。

    过了会,她拿叉子戳了一根薯条,一边小口小口地吃,一边含糊道:“我跟我男朋友分手了,年前刚分的。”

    “啊?”赵新桐被这个劲爆新闻怔住。

    她一直知道何诗诗有个男朋友,是温德那边的一个富二代,从大三谈到现在。当然何诗诗自家条件也不错,虽然不能跟男朋友家比,但对于普通人来说,也算小富。

    何诗诗看向她道:“所有人都说我傻,付出了这么多年青春,眼看着谈婚论嫁却吹了,以后估计再也找不到那么好条件的男人。”

    她顿了顿,“但其实两个人在一起也不能光看条件吧?还有很多很多东西。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的指责,也不知道该找谁说,可我总觉得你能懂我,所以我才约你吃这顿饭。”

    赵新桐诧异了一下,心说我自己现在都自身难保,哪里还能当你的精神导师。

    可也不知是不是何诗诗展现出了一种与她相似的状态,叫她不忍心拒绝,她默了两秒,便仗义地说:“我不一定能提出什么建设性意见,但我可以做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何诗诗鼻翼翕动两下,眼眶肉眼可见地红了,好像忍耐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得以释放。

    她微微仰脸,用纸巾按了几下眼角,这才深吸一口气,看回赵新桐。

    她并未说任何关于自己和男朋友的分手细节,只问:“你说幸福和快乐是一回事吗?”

    赵新桐有一瞬恍惚,捏着刀叉的指节微微发白。

    过了会,她才摇了摇头说:“我以前觉得是,但现在觉得不是。如果幸福和快乐是一回事的话,为什么祝福别人时还要说‘祝你幸福快乐’呢?那不是赘述了吗?”

    何诗诗认同地点头:“是啊,所以分手前,所有人都觉得我很幸福,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快乐。”

    赵新桐歪了歪头,表示不解。

    据她耳闻,何诗诗与男朋友的开始颇具偶像剧气息。当年男生在操场与何诗诗擦肩而过,对她一见钟情,而后便在学校表白墙高调示爱。女生幻想中的一幕幕言情小说情节,都被他变成了现实,在何诗诗身上上演。

    何诗诗说下去:“有时候我在想,爱情是不是就该脱离琐碎生活才能存在。爱得轰轰烈烈,最终敌不过日常中的鸡毛蒜皮。你敢信吗,让我一次次为他让步,配合他的人生,还委屈质问我‘我只是事业上强势了点,生活方面都听你的了,你还想怎样’的男人,也曾为了保护我,跟变态偷拍男肉搏,还差点被对方的□□划破颈动脉死掉。”

    赵新桐呼吸一滞,周身忽被无奈包裹。

    片晌,她轻叹道:“可能是因为,差点为你死掉的事,可能一辈子也就发生这么一次。但让你配合他的人生却是一辈子分分秒秒在发生的。”

    “是啊。”

    何诗诗耸了耸肩膀,“所以我也想通了,我们依然爱对方爱到能为彼此付出生命,但我们却无法为对方让步自己的人生,不如就在这里停下告别。可是……”

    她忽地哽咽,忙屈指抵了抵发酸的鼻头。

    赵新桐见状,递了张纸巾过去。

    何诗诗道谢接过,缓了片刻,又说下去:“伤心、遗憾、不甘、痛苦……新桐,你能明白我现在面对的这些吗?”

    赵新桐感同身受地点头:“我懂。”

    何诗诗有点语无伦次地说:“其实在一起总能感受到安逸的幸福,即使分歧即使吵架,我们心里都有底气,相信对方永远不会主动说离开。但是,我越来越不快乐了。”

    “幸福和快乐真的是两回事吧。”

    “安逸就是幸福吗?”

    “幸福明明应该以快乐为底色吧?”

    “无法遵从自己感受的生活还能称之为幸福吗?”

    赵新桐被她问住,愣在那里,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这些问题像一粒粒石子,敲打在了她的心间,将她近来表面平静内里汹涌的心绪叩开了一道门,出现了一罅出口。而后,便是密密麻麻倾盆而出的情绪。

    赵新桐两眼失焦地看着手边的水杯,默了好一会才接上何诗诗的话:“因为争吵,和好那一刻的情感就显得尤为浓烈,愧疚、挽回、激情,甚至angry sex都会披上爱情的外衣,好像为渐渐式微的爱情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可是,在一段关系里久了,偶尔还是会怀疑,我们到底维持的是这段关系,还是爱情本身,对吧?”

    何诗诗忽又破涕而笑,举起柠檬水,以水代酒,跟她碰杯:“我就说跟你聊这些,你能懂我。”

    赵新桐也笑了起来,拿起杯子与她碰了一下:“你也一样。”

    “祝我们都能以自己的感受为先。”何诗诗抿了口水,叹口气说道。

    赵新桐豁然开朗般点头:“同祝。”

    --

    春节收假后,江叙渐渐发现赵新桐有了些许变化。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变化,有时觉得她像是有什么话欲言又止,有时又会觉得她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即使是他们的独处时光,她身体里也有另一个不容他涉足的小世界在旋转。

    不知她有意无意,总之,在他面前,她有了属于自己的保护色,不再全然向他敞开。

    这叫江叙想起了几年前他们分手前的状态,但或许是年纪有所增长吧,这次不再像当年那样强烈直白。对他而言,这次更像钝刀剌肉,有一种含蓄却更深沉的痛感。像是噩梦重演,他觉得自己在坠入见不到底的深渊。

    但他不太明白哪里出了问题,仔细回想,他们之间的矛盾无非是跟两边家人的牵扯。

    江叙为人向来强势骄傲,自认在这段感情里已经低头无数次。而关于他所设想的两人之间的矛盾,他也无数次跟赵新桐解释、宽慰,他不知道自己还要怎么做,也不明白赵新桐为什么还要这样。

    不得不承认,他是生气的,但气完之后,他觉得还是应该跟赵新桐谈一谈。

    然而,他想是这么想,真要实施时,他却惊悚地发现,自己竟不知该跟她谈什么,或者说居然已经无话可谈。

    这让江叙进入了另一个怪圈——明明彼此有着世界上最近的距离,却仍觉得怎么都走不到对方身边。

    而江叙内心的种种起伏,赵新桐自然也能感知到。

    说到底,他们仍是彼此最亲密也最亲爱的人,对方过得好不好,自己又怎么会没有感觉。

    可她却也像江叙一样,对现状有着同样无能为力的疲倦。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在遵从自己感受和经营好这段关系之间保持平衡。

    然而,当“经营”二字从脑中冒出来时,她又蓦然一惊。

    原来,她与江叙之间竟也沦落到需要“经营”,而不再是有真诚的爱就可以了吗?

    三月初,孙曼曼的一通电话像一双无形的手,将她从这种磨人的黑洞里拽了一把。

    孙曼曼摔了一跤,把右脚摔骨折了,要做手术,问赵新桐能不能去医院陪她。

    赵新桐自然二话不说,跟公司请了假赶过去。

    等孙曼曼从手术室回到病房,赵新桐坐在床边问她:“给你爸妈打电话了吗,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孙曼曼摇头:“我爸为了拉业务,一把年纪了还欧洲香港到处拜访客户;我妈过年那会感冒变成了肺炎,到现在也没好透。他们俩自己都忙得要死,我哪敢告诉他们我手术的事。”

    赵新桐思忖片刻,提议:“这样吧,住院这几天,我每天来给你陪夜。等你出院了,我还住你家去,晚上也方便照顾。”

    孙曼曼“啊??”了一声:“我这不是跟你老公抢人吗?你家江叙知道了,不得追杀我?”

    赵新桐唇畔笑容渐渐收敛,剥了瓣橙子塞孙曼曼嘴里:“吃你的吧。”

    橙子的酸甜汁液在口中绽开,孙曼曼慢吞吞地咀嚼着,一边偷偷观察赵新桐的脸色。

    片刻,她低声问赵新桐:“你是不是跟江叙吵架了?”

    赵新桐拿着瓣橙子顿了片刻,看着她笑了下:“我突然觉得还能吵架也挺好的。”

    孙曼曼咧嘴:“别跟姐妹讲这些云里雾里的,母胎单身听不懂。”

    又说,“你要觉得能吵起来也挺好,那就想办法跟他吵起来呀!一个人想不出来,就和他一起想,说不定吵一顿真能行。”

    赵新桐没说话,将手里橙子塞进嘴巴。

    汁液在齿缝间溢开,她痛苦地皱了下眉,像是被这瓣橙子的酸味刺激到了似的。

    --

    晚上,被秦尤许托人攒局拉过去,聊了一下午购买他影视版权事宜的江叙回到家中。深夜与赵新桐做完后,两人汗津津地抱在一起。

    江叙正合眼小憩,忽听怀里赵新桐平静开口:“江叙,我打算明天开始回孙曼曼家住一段时间,她骨折动了手术,我去照顾她。”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